第84節(jié)
只是,始終還是覺得差了點什么。 唔,屋內燃了慣常點熏香,紫述之息淺醇芬芳,卻總覺得這少了一抹幽幽的淡雅暗香。 側頭看了一眼身畔,空蕩蕩的,又有些惱。 傅縉翻身至床里側,扯過二人慣常用的錦被覆住口鼻,總算好了些。 困意很快上涌。 前陣子,傅縉刻意讓自己忙碌,不許想她。 只大約是真有些疲憊了,在意識即將沉淪前,眼前忽浮起那張惱人的俏臉。 很清晰,見她微蹙眉心,一臉難色。 迷迷糊糊的,他想,其實她一貫行事都是光明磊落的,正直可信。 只是脾性忒硬了些,他不過氣頭上說兩句,她就生氣了,不理他,還悄悄回娘家去了,招呼都不打一個。 想想又是一陣惱。 他睡了過去。 …… 這一覺睡得沉,次日晨起疲倦全消,傅縉梳洗更衣后,先往西邊的福壽堂而去。 他平時不得空,難得值營后又不是大朝,可晚些出門,自然緊著給張?zhí)蛉苏垈€晨安。 近來忙得腳不沾地,老太太都好些天沒見長孫了,一見極歡喜,忙不迭讓坐下,握著他的手問:“可用了早膳?近來公務繁重,歇得可好?” 一邊說著,一邊細細打量。 傅縉年輕精力充沛,面上看不出什么,唯一的是近來睡得不好,眼底微微添了一些血絲,一時半會消不全。 他嘴上說一切都好,只張?zhí)蛉舜蛄康眉?,還是發(fā)現了,老太太心疼:“唉,你媳婦不在身邊照顧,怕是總要輕忽一些的?!?/br> 傅縉抿了抿唇,須臾挑挑唇角,笑道:“無礙,一屋子的人,哪來的輕忽?” 張?zhí)蛉丝戳怂谎?,忽想起一事:“你媳婦送了信回府,昨兒入夜到的?!?/br> 話罷,她吩咐張嬤嬤,讓取了信來。 傅縉微不可察一頓,須臾,似不經意道:“昨兒的信么?” 就一封? 張?zhí)蛉它c了點頭:“信酉初才到的,凝暉堂看過送來,就擱我這。” 張嬤嬤一取了信來,老太太接過又遞給孫子,傅縉立即抽出信垂目,臉上笑意滯了滯。 很規(guī)范的一封家信,先語意溫和地問候了諸位長輩,沒提一句他就算了,她信箋上還說,久不返鄧州,彌月宴后再待幾日才歸,預計十月三十啟程,謝尊長們體恤,頓首百拜。 今兒才二十九,女眷車駕走得慢,算算她至少還得半個月才回到京城。 他登時就怒了,怎么這么遲?她還記得自己身負公務嗎?為這么點私事一去一個多月了,怎么能行? 當然,傅縉沒忘這里是福壽堂,心緒百轉,面上也就抿了抿唇,將信放在炕幾上,他道:“一歸月余,未能侍奉祖母,甚是不妥” 傅縉抬起頭,見張?zhí)蛉苏?,一雙老眼微微帶些笑意。 他忽有些不自在。 傅縉正要說些什么,老太太卻先道:“也是祖母疏忽了,想著京營嚴謹,你又公務繁重抽不脫身,孫媳來稟我時,也未曾打發(fā)人給你說一聲?!?/br> “無妨,祖母所慮極是?!?/br> 老太太聞言,笑著點了點頭:“如此甚好?!?/br> 此事就告一段落了,閑聊幾句,忽張?zhí)蛉嗽掍h一轉,問:“你公務可忙罷?下月中旬可有閑暇?” 傅縉一愣,想了想,說:“下月應會好一些?祖母這是……” 老太太就笑:“是這樣的,我前兒接了你楊家姨祖母的信,邀請我去平津赴宴,約莫三兩天,你若有閑暇,送送祖母如何?” 這位楊家姨祖母,是張?zhí)蛉说挠H姨表姐。老太太和娘家人少有來往,這表姐是她少有感情甚篤的娘家親眷,可惜住得不近年紀又大了,出門不方便,平時也就通通信,很久都不見一面。 這次是楊家姨祖母是六十大壽,人生難得一甲子,兒孫孝順大肆cao辦,特地往京城送了請柬和信,張?zhí)蛉耸窃敢馊サ摹?/br> 老太太素來喜靜,一般都不出門,人又清冷,甚少提什么愿望要求,難得這么一次,傅縉立即應道:“孫兒護送您去。” 這么冷的天,不然他也不放心,公務繁重他攢下不少假期,下月騰出兩三天是沒問題的。 張?zhí)蛉藴\笑:“極好?!?/br> …… 平津距離京城說近不近,說遠也不遠,即便是冬季路難行,清早出發(fā),傍晚怎么也到了。 進入十一月中旬,雪后初霽,天際淺淺的藍,久違的暖陽灑皚皚白雪之上,貓在屋里多天小孩子們跑出來了,農人貨郎來來往往,素凈清新,難得喧鬧。 傅縉心情卻只算一般,面色淡淡,驅馬護在張?zhí)蛉说能噦?,在未正抵達平津楊府。 楊氏也是大族,只距離鎮(zhèn)北侯府還有很大一段距離,楊氏家主,張?zhí)蛉说谋硗馍麠铙?,親自等在披紅掛彩的楊府大門前迎接。 “瑛娘!” 熱熱鬧鬧寒暄幾句,張?zhí)蛉瞬诺巧吓_階,便有一個頭發(fā)花白拄了拐杖的老太太急忙迎出。 “阿姐!” 張?zhí)蛉艘话褦v住對方,近十載未曾相見,這對年已花甲的表姐妹的熱淚盈眶,就連素來極冷清的張?zhí)蛉艘搽y掩激動,緊緊抓著對方的手許久都未曾放開。 諸人連忙勸慰,傅縉替張?zhí)蛉隧樍隧槡猓骸白婺溉羰遣簧幔嘧⌒┤兆雍鸵套婺笀F聚就是?!?/br> 他舊日和楊家并無往來,其實頗生疏,但因老太太之故,這聲姨祖母倒有幾分真情實感。 傅茂也來了,他扶住祖母急急附和:“就是,就是?!?/br> 張?zhí)蛉饲榫w恢復不少,擺擺手:“一把年紀的人了,出門久住像什么話?無需。” 楊太夫人早注意到眼前這個器宇軒昂的年輕男子,“這是鎮(zhèn)北侯府的世子爺?” 問是問話,但其實心里是肯定的,早接了張?zhí)蛉说男?,長孫送她來。 楊太夫人欣慰極了,她是最清楚表妹前半生的磕絆,如今有兩孫承歡膝下,最好不過。 她要見禮,還未福身就被張?zhí)蛉税醋?,傅縉也道無需,她就笑:“世子爺來老婆子的壽宴,蓬蓽生輝,榮幸之至?!?/br> 傅縉正要客套兩句,不想張?zhí)蛉藚s笑道:“這你可是說錯了,我這孫子還有事,怕是飲不得明日的正宴。” 傅縉一詫,看向祖母。 眾人正往正廳行去,楊太夫人攜張?zhí)蛉嗽谑孜宦渥龢泛呛锹冻鲂y:“你這是要打發(fā)孫子去辦什么事?” 她假意嗔怒:“都來了,不能等等么?” 張?zhí)蛉撕Γ骸暗炔坏?,我孫媳回娘家了,前幾日接信,這二日快到了?!?/br> 傅縉一怔,卻見張?zhí)蛉丝催^來,笑道:“她年紀小,這大冬天出遠門的,我是極不放心的。承淵,你可愿替祖母去接她一接?我們正好一起返京?!?/br> 傅縉擱在幾上是手微微一動,他道:“為祖母分憂,孫兒責無旁貸?!?/br> 張?zhí)蛉撕Γ骸皹O好。” 傅縉頓了頓,說:“鄧州返京,走的山陽道,從平津去山陽道,尚需小半日,若要接她,早些出發(fā)為宜。” 張?zhí)蛉讼肓讼?,贊同:“你所慮即是?!?/br> “那就早些出發(fā)吧。” 傅縉立即站起:“遵祖母之命,孫兒這就去了。” 龍行虎步,高大軒昂,目送傅縉率馮戊等親衛(wèi)漸行漸遠,張?zhí)蛉耸栈匾暰€,微笑搖了搖頭。 …… “這小夫妻倆啊,怕是鬧別扭了。” 年紀大了,舟車勞頓,張?zhí)蛉穗S即去了楊府安排的院子休憩梳洗,接過巾子擦了擦手,她搖頭,清瘦的臉露出一絲笑。 張嬤嬤接過侍女奉上的茶,也笑:“太夫人目光如炬,瞞不過您?!?/br> 張?zhí)蛉耸Γ骸斑@有什么目光如炬的?” 她養(yǎng)大的孩子,還是能看出來的,自孫媳出了門,情緒就不高,見家信沒單獨給他的,更不樂了。 孫媳婦呢,性子寬和,別扭不往心里去。 “不過我這孫兒啊,是個倔的” 張?zhí)蛉诵Γ骸翱偟媒o他搭個臺階,才好下去?!?/br> 人老了,她就喜歡看孩子們和和樂樂的。 第63章 傅縉留下大半府衛(wèi), 只點選了六七人, 當即出了楊府大門,翻身上馬。 他一掃來時的淡淡神色, 回頭掃視一眼,沉聲令:“全速前行,亥時前抵達邑鄉(xiāng)?!?/br> 話罷, 一揚馬鞭, “噠噠噠”馬蹄聲起, 一行健兒轉瞬消失在大街盡頭。 邑鄉(xiāng),乃山陽道的一處交通節(jié)點,從東南方向返京,必經此地, 距平津約百里。 輕裝上陣, 沿官道疾奔,可惜天公不作美,傍晚時又有鉛云聚攏, 至抵達時,大雪劈頭蓋臉而下。 “馮戊,先率人去驛舍客店問詢?!?/br> 凜冽北風卷著鵝毛大雪, 刮得人有些睜不開眼睛,膘馬“嗬嗬”喘著粗氣, 有的甚至已經趴伏下了。 傅縉身姿矯健,翻身下馬環(huán)視一圈,點了二人留下看守馬匹, 率其余人往最近的驛舍而去。 算算時日,她差不多該到了,所以他才趕得這般急。 楚玥一行,乘鎮(zhèn)北侯府車馬,隨衛(wèi)仆役眾多,其實非常顯眼,若到了,就沒有不讓人留意的。 可惜拍開店門詢問了一圈,卻都說未見。不但今日未見,前幾日都沒有印象。 風雪咆哮,越下越大,馮戊伸手擋了擋,提高聲音問:“主子,少夫人只怕是未到?!?/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