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節(jié)
看誰理他! 楚玥懶得理他,很快也沒心思理會他。 這日,她接到鄧州一封家書。 是她父親親筆所書,九月二十六,趙氏于巳正誕下一男嬰,重四斤八兩,母子均安。 同來還有一封大紅彌月請柬,邀她回娘家赴新生小弟弟的彌月宴。 楚玥大喜,好啊,太好了!五斤六兩,等于后世差不多六斤過半了,也算是個大胖小子。 她終于當(dāng)jiejie了! 楚玥恨不能立即插翅飛回鄧州,一刻也等不了,忙命簡單收拾,她立即去稟了張?zhí)蛉撕统Α?/br> 楚姒自允了,不過她本人沒去,她蟄伏已久,對外稱的是病后虛弱調(diào)養(yǎng)身體,也無意千里迢迢回去赴個小侄兒的滿月宴,只備足賀儀親筆寫了信,讓楚玥作代表。 這正合了楚玥的意,回去后,她吩咐明日一早就動身。 孫嬤嬤有些遲疑:“世子爺那邊……” 傅縉值營,前兒起就沒回府,得明日下值才歸。 楚玥正心下大暢,想了想,算了,命人留個口訊吧,讓回府告知他一聲,免得被人詬病沒個禮數(shù)。 她滿心滿眼都是小胞弟和父母,歡喜得半宿沒睡著,次日將工作安排和口訊傳給青木,并讓他去吉祥巷那邊告?zhèn)€假,便興沖沖出發(fā)了。 第61章 霽不過三日, 初七清晨, 紛紛揚揚的大雪再次灑下。至入夜,山丘城頭屋檐樹梢, 入目一片茫茫的白,沁寒如冰。 鎮(zhèn)北侯府門前這條青石板大街,比往時顯得要冷清了不少, 只幾個仆役不停揮帚, 掃那怎么也掃不完的積雪。 忽“噠噠”一陣馬蹄聲近, 一行戴甲健兒打馬奔來,膘馬長聲嘶鳴,一身玄黑鎧甲的傅縉率先翻身下馬。 值營結(jié)束,世子爺歸府, 門房與掃雪的紛紛迎上, 見禮的見禮,牽馬的牽馬。 傅縉面色淡淡,隨手將韁繩一拋, 大步入內(nèi)。 馮戊等親衛(wèi)連忙跟上,連日來,主子都心情不佳, 他們可不敢掉鏈子。 唉,也不知主子和少夫人何時才能和好, 這日子什么時候才能到頭? 傅縉這幾天心情都不虞,入了這府門就更甚了,他知楚玥看似柔軟實際剛硬, 只怕到最后也不會肯退步。 又一陣胸悶氣短。 他惱了,前幾日她使人喚他回屋,他都不肯回,定要她認(rèn)識自己的錯誤。 難道青木比他還重要嗎? 他可是她的夫君,他們拜過天地拜過祖宗,將來生兒育女,是要過一輩子的,孰輕孰重? 想著就氣! 步伐更快,憤憤走了一段,他卻發(fā)現(xiàn),這是回禧和居的路。 傅縉暗罵一句,立即剎住腳步,轉(zhuǎn)頭往外書房去了。 “砰”一聲推開外書房大門,近日他暫居在里間,入內(nèi)卸甲。 里間不過平時小憩之用,不算大,簡單一張睡榻,上面藏青色的被衾整整齊齊擺放,只絲綢面料光滑,寒冬卻顯得多了幾分冷;枕頭擺得倒端正,可惜就一只,孤零零的。 家具簡潔,少了那熟悉的暖香。 冷冰冰的。 傅縉更氣,她也不多喚幾次,使人叫了一次就沒了聲息,果然是毫無誠意。 越想越氣,他憤憤想著,自己是不是應(yīng)該借機冷落她一番,讓她得個教訓(xùn),以免她越來越不將自己放在眼內(nèi)了。 一邊這般想著,一邊繞出在楠木大書案后落座,留守的親衛(wèi)副隊長梁榮已候在下首等著了。 “何事?” 他心情不快,瞥一眼淡淡問。 梁榮硬著頭皮稟:“府里接了彌月宴請?zhí)?,少夫人前兒一早就啟程往鄧州,特地打發(fā)了人來前頭說了,囑咐待主子歸府就告知您。” “特地”和“囑咐”放重了一些,可惜看著效果不大。 上首寂一瞬,“哐當(dāng)”一聲響,傅縉霍地站起,大步往后頭去了。 世子爺沉著臉直奔禧和居正房,把留在正院的仆婦們嚇了不輕,一愣,忙不迭福身請安。 只傅縉腳步邁得很快,頃刻已越過諸仆,一把推開房門。 僅燃了一支長明燭火,屋內(nèi)昏暗,冷冰冰的連熏籠都沒點。描金團(tuán)鶴紋大座屏之后,熟悉的紫檀拔步床上空蕩蕩的,衾枕疊得整整齊齊,卻未見那個纖細(xì)窈窕的身影。 她不在。 她回鄧州去了。 傅縉定定站了半晌,重重喘了兩口氣,一掌拍在床架子上,“砰”一聲悶響,沉重扎實的紫檀木床架都猛震了震。 有這么急嗎? 不是二十六才彌月嗎? 晚幾天怎么了? 他不稀罕去楚家,但她不喊他一聲就自己走了,就是不對! 她心里可有他這夫君?! 再不濟(jì),打發(fā)人去京營說一聲不行嗎? 傅縉力道極大,淺紫色的床帳猛一陣晃動,“叮當(dāng)”幾聲清脆輕鳴,是床架兩邊懸著的玉環(huán)碰撞發(fā)生的聲音。 這玉環(huán)還是兩人一起選的,玉蘭紋,當(dāng)時她饒有興致選了,還指揮他給系上的。 他氣惱極了,一把就把叮咚作響的玉環(huán)給扯了下來,往床上一摜。 是不是平日對她太好了? 不行,這回他怎么也得冷落她一番給個教訓(xùn)。 他發(fā)狠地想。 …… 楚玥已踏上歸鄧州的路途。 冬季嚴(yán)寒,漫天大雪,出行并不易,但這些俱阻擋不了她高漲的熱情,出發(fā)后連連下令盡快趕路。 她身邊要么是鎮(zhèn)北侯府的府衛(wèi),要么就是趙揚等精銳陪嫁,都是好手,安全無虞,行進(jìn)速度也趕上了計劃,驛館每日遣人提前打點,雖舟車勞頓,但都能克服。 一年多前,她從這條路上被送嫁上京城,數(shù)百個日夜后,終于能回家一趟了。 物是人非,處境變化,雖緩,但卻是往好的方面發(fā)展。 沉甸甸的滅族之禍好歹有了方向。 她不再拘束在后宅之內(nèi)了。 娘家安寧,父母康健,還添了一個新生的小弟弟。 百感交集,最后喜悅,越是接近鄧州,心情越是激動。 頂著風(fēng)雪艱難行了半個月,十月二十一,她終于望見了鄧州城頭。 堂兄楚誼出城迎的楚玥。 楚誼笑:“伯父差點就要親來了?!?/br> 楚溫夫婦殷殷期盼,可惜如今尊不就卑,若是父母迎出城,最損的還是小輩名聲。 饒是如此,楚溫也坐不住,趙氏坐月子倒罷,他早早就等在大門外,翹首等待。 一別一年,楚溫外表變化倒不大,一身青衣儒雅溫和。反是楚玥眉眼間也少了青澀稚嫩,長開了好些,人還長高寸許,一身水紅蜀錦曲裾,掌寬腰帶一束,格外比舊日高挑。 她連斗篷都顧不上系,跳下車,提著裙擺就沖過來,“阿爹!” “寧兒!” 父女相見,熱淚盈眶,楚溫顫抖著手抱了抱女兒,又忙不迭接過孫嬤嬤遞過的斗篷,給她披上,蹙眉:“你這孩子,長大了反教人cao心。” 聽著是輕責(zé),只話里nongnong化不開的關(guān)切,楚玥撒嬌笑了兩句,天倫之樂,許久不得,更覺分外珍貴。 “我阿娘呢,我小弟呢?” 父女略敘幾句,抹去眼角淚花,楚玥急不迫待就問母弟。 “你阿娘不好出屋,在盼著你呢,獾兒也在?!?/br> 楚溫摸了摸閨女的發(fā)頂,是長高了,都到他耳下了。 獾兒,即是楚玥小弟弟的乳名,趙氏臨產(chǎn)前幾天一夢,夢一小獾,憨態(tài)可掬與她親近,夢醒遂給幼子取小字為獾。 楚玥雖迫不及待要看母弟,但她仍需先拜見祖父祖母,她高嫁回娘家是嬌客,任氏和顏悅色,楚源也因稅銀案時她的特地傳訊贊許了兩句。 整體算和諧,就是耗時略長,出了壽慶堂,父女倆腳下飛快,直奔長房所居的東邊。 趙氏等得心焦,乍見愛女自是一番抱頭痛哭,父女倆忙勸住她,月子里哭不得,哭了容易落下病根。 “這就是獾兒?” 快一個月大的小嬰兒,白生生胖嘟嘟的,兩腮鼓鼓都是rou,下巴都擠在一起了,睜大眼睛瞅了楚玥片刻,吐出一個奶泡泡。 楚玥小心翼翼抱過大紅襁褓,“我是阿姐,你知道不知道?” 懷里分量很輕,這個期盼已久的小生命,血脈相連的手足,兩輩子唯一的。 趙氏靠坐在床頭,握著她的手笑看著,眼角仍有淚花;楚溫則坐在床沿,含笑環(huán)著兒女,將一家子都護(hù)在里頭。 懷里的小家伙扁扁嘴,“咿呀”了一聲。 溫情脈脈,柔軟和暖,楚玥眼眶卻忽有些潮熱。 這一年多走來,其實很不易的,楚玥再堅強,其實也會有疲憊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