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節(jié)
傅縉擰了擰眉,怎么這么笨? 他記得,楚氏的身體并不怎么強(qiáng)壯的,秋涼那時就吸了點汗,她就病倒了。 還病了好幾天。 他躺下的動作頓了頓。 他剛答應(yīng)了祖母要安撫她,這頭天就病了,在祖母跟前他怕是不好交代吧? 也罷,這楚氏也算有些功勞。 這么一想,他心里就坦然了,抿唇探手,扯了扯那張錦被,蓋過她肩頸。 楚玥果然就安穩(wěn)了,不再緊縮著。 傅縉輕哼一聲,收回手,躺下闔目。 …… 楚玥這一覺睡得香,直到黎明時分,才朦朦朧朧睜開眼。 她揉著眼睛,擁被坐起,聽到嘶嘶索索的衣料摩挲聲從帳外傳來,這才回過神。 傅縉正在披衣,一身青底暗紅的武官朝服已穿戴整齊,正隨手系上斗篷。 他看了她一眼,頓了頓,“尚早,你且睡?!?/br> 楚玥瞪大眼睛。 怎么回事?他居然主動和她先說了話? 雖然只有非常簡短的五個字,但這種非質(zhì)問而帶了幾分體恤意味的話,還是破天荒頭一遭?。?/br> 她干巴巴笑了笑:“天黑路滑,夫君慢些?!?/br> 傅縉點了點頭,“嗯”了一聲,轉(zhuǎn)身出了門。 也不知是不是錯覺,今兒這“嗯”聽著,似乎比平時少了那么一點漫不經(jīng)心。 楚玥用力眨眨眼睛,完全清醒了。 這變化,有點詭異啊。 會不會是錯覺?又或者他是反勝楚姒心情不錯,無差別釋放? 但楚玥很快發(fā)現(xiàn),這不是錯覺,且變化來得要更大更多。 白日先去“盡了孝”,而后抓緊時間出門一趟,回來已經(jīng)入了夜,匆匆卸洗,她沖孫嬤嬤道:“嬤嬤,快傳膳吧。” 楚玥摸摸肚子,都餓癟了。 孫嬤嬤心疼,忙命傳膳。 小廚房早得了訊,一道道熱菜盛在食盒里端上,有她愛吃的鱘魚,鹿羹鹿膾,雞羊菜菌湯類等等十一二樣。 品種很豐富,每樣量卻不多,避免過分浪費(fèi)了。 楚玥謹(jǐn)記外祖父的教導(dǎo),遠(yuǎn)遜于身份的節(jié)儉,其實并不是一件好事,有時甚至要壞事。 所以她從不干預(yù)孫嬤嬤安排膳食,最多就讓適當(dāng)減量。 熱氣騰騰的菜品一一擺在食案上,楚玥立即執(zhí)起銀箸,正要開動,誰知忽聽明堂一聲門響,侍女紛紛請安,“婢子見過世子爺。” 世子爺? 楚玥一愣,卻見門簾一挑,傅縉高大的身影已出現(xiàn)在稍間,她忙站起迎上前。 “夫君?!?/br> 微微一福,心中卻是驚疑不定,莫非,是凝暉堂那邊又出了什大幺蛾子? 這楚姒,還讓不讓人安心吃飯了? 剛暗咒了楚姒一句,可誰知,這回卻是怪錯人了。 楚玥凝神準(zhǔn)備聽傅縉吩咐,誰知他卻沒說話,反而腳下一轉(zhuǎn),在食案上首坐下。 這位置是首位,本來楚玥坐著的,就面前這一副碗筷,他看了一眼,隨口吩咐:“再去取一副碗筷來?!?/br> 啥?什么意思? 看這姿態(tài),難不成他要在這用膳?! 楚玥目瞪口呆。 然這回愣的顯然不止她,傅縉吩咐半晌沒人有反應(yīng),他面露不悅,瞥了最近的如意一眼。 如意激靈靈一顫,如夢初醒忙福了福身,“是,婢子這就去。” 云里霧里的同樣有楚玥,她使勁咽了咽唾沫,“夫君,你……” 她這一臉錯愕的,傅縉看了她一眼,卻沒說什么,只頷首:“坐下用膳罷?!?/br> 這就是來真的了。 楚玥不知怎么形容自己的意外,但她已經(jīng)回過神來了,忙收起驚愕,扯扯唇干笑應(yīng)了一聲。 …… 傅縉既然在,他自然坐了上首尊位,楚玥便在他右下手坐了下來。 這還不止。 按照規(guī)矩,她還得先伺候了他用膳,等人家吃好了,她再用。 沒辦法,眼下男人的地位就是比女人要高些,就是這么讓人無奈。 當(dāng)然,規(guī)矩什么的,也不是非得一成不變的。 傅縉看了她一眼,道:“一同用膳就是?!?/br> 楚玥自然不會自找苦吃,她其實對這個破規(guī)矩挺不喜的,聞言立即扔下布菜的長箸,換上自己銀筷等著。 如意知道她餓,一見傅縉動了筷,立即撿她愛吃的才布上。 楚玥雖餓,但八年貴女教育還是刻進(jìn)了骨子里的,優(yōu)雅用膳,稍填了填肚子,動作就要更緩和了一些。 她不可避免地注意著傅縉。 他真吃了! 年輕男子,又是武將,他飯量不少,這十一二樣精致的碗盤就顯得單薄了些。他用膳速度不慢,只動作流水行云,十分優(yōu)雅,半點不見粗鄙。 即是同桌,傅縉難免也注意到楚玥,她吃得十分之少,小半碗米飯,rou菜也只略略吃了一些,一等他放下筷子,她馬上也擱下了。 這就飽腹了? 他有些難以置信,瞥一眼楚氏纖細(xì)的身形,難怪生得這般的瘦。 不過他也沒干涉的意思,看了眼食案上所剩無幾的菜羹,他隨口吩咐:“明日備膳,需豐富一些?!?/br> 這意思是——他明日還來?! 楚玥和孫嬤嬤如意等人對視一眼,如意咽了咽唾沫,福身應(yīng)道:“是?!?/br> 這變化怎么回事? 楚玥覺得自己要消化不良了。 傅縉卻神色自若,今日他閑了一些,也不用再膳后忙碌,隨手抽出一本書籍,翻翻消了食,吩咐沐浴歇下不提。 楚玥受了驚嚇,這覺睡得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睜大眼睛許久都毫無困意,也不知到了什么時辰,才迷迷糊糊了過去。 夜間睡不好,早上起不來,傅縉晨起時,她還酣然在夢中。 不過他起身和她醒不醒也無甚干系的,于是有條不紊整裝,大步出房往前頭去了。 時辰尚早,他照例先看一會公文。 傅縉前腳入外書房,馮戊后腳就捧了一身新寢衣進(jìn)來。 這是楚玥進(jìn)門后的新增工作,幾個月下來,馮戊都非常熟練了。他先把寢衣擱在檀木架子上,然后又順手將身后仆役端的水接過來,伺候主子梳洗更衣。 接過擰好的帕子擦了擦臉,見馮戊將寢衣抖開遞過來,傅縉卻未如平常般接過。 頓了頓,他將帕子扔回銅盤,直接在大書案后坐下。 馮戊一愕:“主子,這衣裳不換了么?” 傅縉翻開公文,隨口“嗯”了一聲,余光見馮戊慢半拍應(yīng)是后,又利索收起寢衣。 “這些物事,稍候略收拾一二?!?/br> 他頓了頓:“送到后頭去?!?/br> …… 昨天沒睡好,今兒起得晚,楚玥索性賴了一會床,這才懶懶爬起來。 孫嬤嬤等人魚貫而入,忙伺候主子穿衣梳洗,挽發(fā)描妝。 照舊有條不紊,和往常一般又快又好,但如果要說區(qū)別的,還是有的,孫嬤嬤如意等人一臉憋不住的欲言又止,想說什么,一時又不知從何開始。 “少夫人,您說……” 孫嬤嬤才開口,忽外頭傳來一陣喧聲sao動,她眉心一擰,“什么事?何人敢在少夫人正房喧嘩?” 主仆諸人一回頭,卻是一怔。 卻見正有七八名健壯仆婦抬著各種籠箱,正魚貫而入,如意喃喃:“這仿佛是前頭書房的粗使仆婦。” 籠箱不少,有茶具杯盞,筆墨紙硯,甚至有一些書籍棋譜。待樟木大箱一打開,玄色云紋滾邊大氅,青黑色男式深衣,還有月白綾綢寢服,等等各類衣物。 最邊上一個箱子里,裝的卻是鑲白玉的寬腰帶,青玉扳指,發(fā)簪,發(fā)冠,等等小件配飾。 清一色的男式,有簇新的,但更多的是八。九成新的,顯然是主人已經(jīng)穿戴過。 不提這眼熟的顏色款式,敢直接往楚玥屋里抬的,這些物事的主人只能有一個。 傅縉。 楚玥與孫嬤嬤等人對視了一眼。 外頭已聽見馮戊的聲音:“稟少夫人,世子爺命我等將諸物送來,請少夫人安置?!?/br> 那些健婦還等著,以眼神詢問放在什么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