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節(jié)
…… 楚玥陪嫁的這些藥丸子真材實料,確是好物,一丸子下去發(fā)了汗,她到天明前就退燒了。 不過她還是有些病后的乏力,人也懨懨的,也不知道是不是心弦繃緊太久后,陡然松懈的后遺癥。索性,她就允許自己頹懶一下,沒反對孫嬤嬤給她稱病,凝暉堂也不去了。 楚姒倒不意外,掙扎是正常的,若因此病倒也不意外,命請了回春堂最好的大夫,她又親自來探視過。 楚玥閉目躺在艷紅的衾枕內(nèi),臉色蒼白,她一臉憂色,坐了許久,又反復(fù)囑咐孫嬤嬤等人好生伺候,這才離開。 淺紫色的婀娜背影在侍女?dāng)v扶下緩步遠(yuǎn)去,搖曳生姿。孫嬤嬤無聲呸了一口,轉(zhuǎn)身入屋,裝睡的楚玥已在如意的攙扶下坐了起來。 沒什么胃口,但她還是吃了一碗白粥,待她擱下碗,孫嬤嬤稟:“今早,前頭的馮衛(wèi)爺來說,二進三進沒小幺兒跑腿,不大方便,他把人領(lǐng)進來安排妥當(dāng)了?!?/br> 這說的是馮戊,他只是告知,并沒有能讓孫嬤嬤拒絕的意思,一進三個,直接給安排好。 楚玥點頭,毫無疑問,這是傅縉的意思。 “好好安置人,不許排斥不許盯梢,由他們?nèi)??!?/br> 她問:“后巷的查得怎么樣?” 問的是陪嫁仆婦家人的事,陳嫂引發(fā)的。這家人不算太多,生活簡單,彼此之間又是知根知底的,暗查不難,差不多該有結(jié)果了。 果然孫嬤嬤點頭:“多處詢問證實過了,過去一年,除了楊大家都沒有遇上不同尋常的事?!?/br> 說著,她遞上一本冊子,上面寫得詳細(xì),楚玥一一翻過,最后停在楊大那一頁。 楊大也沒干什么,只不過來京城前,他小兒子娶了媳婦,那媳婦的姨母恰好在任氏院里當(dāng)差。 “楊大家的一直想給兒媳婦找個差事,幫補家用。” 這行為并不奇怪,家生子都是想入府當(dāng)差的,不過楚玥自然不可能讓她進來。 “盯著楊大一家,還有這個楊大家的?!?/br> 楊大家的干的漿洗活計,目前她還不夠格洗主子的衣裳,當(dāng)然她以后也不會夠格了,盯起來倒不難。 不管是不是,一律防范起來。 細(xì)作處理完畢,她的陪房里應(yīng)已干凈了,但楚玥還是囑咐孫嬤嬤再查幾次,仔細(xì)查,以防萬一。 安了內(nèi),傅縉這邊也暫時穩(wěn)住了,她是大大松了口氣。這短短七天,過得漫長跟一年似的。 孫嬤嬤一一記下后,問:“少夫人,您昨兒吩咐我備些雞血和薄漿,這要何用?” 她問得有些遲疑,都是經(jīng)了人事的婦人,這些物件,她很容易聯(lián)想到某件事。 “……這圓房。” 還真是。 楚玥不知道傅縉昨夜那個“暫罷”究竟是什么意思,但她估摸著,他近期多是不會行那事兒。 可身份使然,不圓房的話,她的處境會非常尷尬,甚至難堪遭人指點。 她干脆偽造一下吧。 當(dāng)世不重貞潔,沒有元帕那玩意,蒙混不難。等官中送物的仆婦來時,“不經(jīng)意”讓對方看見拿去清洗的衾枕床單就行,還會有賞賜,也讓這些人趕上領(lǐng)一份,這事就完了。 只要傅縉那邊一切如常,很好蒙混。 楚玥想,他應(yīng)不但不會有意見,反而會輕松的。 …… 孫嬤嬤很快把事情處理妥當(dāng)了,傅縉得訊時,難得面露一絲古怪之色。 不是說這事不合他心意,只這楚女,一個深閨女兒…… 暮色四合,窗欞子上映著昏黃燭光,內(nèi)室屏風(fēng)后,楚玥一身月白色寢衣斜倚在床頭,錦被虛虛掩在腿上,瓷白的臉龐添上一絲弱態(tài),白得近乎透明。 傅縉回屋,她往上坐起了一些,“夫君?!?/br> 這聲夫君,讓他憶起昨兒她端端正正喊的表兄,瞥了眼,榻上人一雙眸子略有黯然,全然不見昨夜那那種驚人明亮,病弱之態(tài)難掩。 “我今兒剛處理好陪房家人,有一家有疑慮,是漿洗仆婦,我命人盯著,沒有動,以免打草驚蛇。還有那陳嫂,……” 傅縉坐下,楚玥便低聲將她清理陪房的事告訴他,另外,陳嫂被發(fā)現(xiàn)及下藥的過程也詳細(xì)敘述了一遍。 兩人之間這局面打開得并不容易,需要好好維護。坦誠這些,是自己表明誠意以及決心的重要方式,否則光說不練,誰會相信你呢? 傅縉在聽著,楚玥又接:“還有劉李二嬤嬤,就這三處,其余查過,并無不妥?!?/br> “不過我不放心,讓孫嬤嬤再仔細(xì)多查幾遍?!?/br> 她看向傅縉:“夫君,你說這般安排可對?” 傅縉“嗯”了一聲。 今日的傅縉,和楚玥平素所見完全不同。 入屋后,溫和笑意消失不見,薄唇微抿,眸光銳利,他直接坐在兩尺外的圈椅上,沒刻意靠近楚玥,更甭說溫情脈脈坐在床沿詢問病情了。 顯然,經(jīng)過昨夜,在屋里他是不打算繼續(xù)偽裝了。 但楚玥是高興的,兩人的面具都揭了下來,好的壞的直接對話,不用假惺惺,這是好事。 她又說:“今兒我稱病,不過,過兩日就得去凝暉堂請安了?!?/br> 楚玥面上露出厭惡之色,“楚姒以我母親為脅,我欲虛以委蛇,夫君你說可好?” 她不打算和楚姒硬碰硬,這事鬧到明面上她爹娘要吃大虧。古代可是以孝治天下的,父叫子亡,子不得不亡,這并不是一句玩笑話。若祖父真選擇讓她配合楚姒,她爹娘必定不肯,到了最后哪怕網(wǎng)破了,那魚也是必死無疑的。 這從不是楚玥的初衷。 先前很難,那是因為除了楚姒這條惡狼,她身后還有傅縉兇虎,她進退無路。 而現(xiàn)在,豁出去暫穩(wěn)住傅縉,應(yīng)付楚姒就變得容易太多了。 眼線什么的,她說沒重點的流水賬可以了,反正她不可能涉及他的外務(wù)。萬一以后有何命令指示,她也能回來告知傅縉,按他的意思辦。 當(dāng)然了,涉及楚姒的一切都屬敏感事,防微杜漸,她得先知會傅縉。 楚女眼睛比剛才亮。 正確的是,方才傅縉“嗯”了一聲后,就見楚女露出笑意,眉眼間一下子就亮了亮。 他本欲不答,鄧州楚家他素來厭極,凡涉及而非必要的,他一律不想聽。但轉(zhuǎn)念一想,楚玥這行為是好的,這般想罷,他又“嗯”了一聲。 得了他明確答允,楚玥暗松一口氣,這策略看來是很正確的。 正事說罷,兩人未有交談,傅縉徑直去梳洗,而楚玥服了最后一劑藥,便睡了過去。 燈火熄滅大半,侍女俱已退出,昏暗安靜的室內(nèi),傅縉撫平簇新寢衣袖口的折痕,瞥一眼檀木大座屏后的那大撥步床。 躺在寬敞的大床上,一臂外的楚女呼吸綿長,側(cè)頭看了眼,忽想起對方先前佯作昏睡,竟瞞過了自己。 傅縉直接探手,扣住楚玥脈門。 呼吸能偽裝,脈息可糊弄不了人。 平而穩(wěn),略緩且和,這是真睡著了。 暗哼一聲,他松開她的手。 作者有話要說: 筆芯筆芯!寶寶們,我們明天見啦~ (*^▽^*) 還要感謝下面給文文投雷的寶寶呢,咪啾! 江綰莞扔了1個地雷 lotus、扔了1個地雷 千歲郡扔了1個地雷 嚴(yán)嚴(yán)嚴(yán)嚴(yán)嚴(yán)大人扔了1個地雷 原姝扔了1個地雷 第15章 楚玥頹懶了一天,但很快就振奮起來了。小病初愈后,精力充沛,元氣滿滿。 沒有什么坎是過不去的。 她這般告訴自己。 調(diào)整好心態(tài)后,她也沒急著去凝暉堂,索性歇了兩日,把一個在困境中苦苦掙扎的少女演繹得淋漓盡致后,到了第四天,她才宣布病愈。 病好了,就該和楚姒面對面了。 這兩日,她把這場見面琢磨了好幾遍,心中有數(shù),一大早起來梳妝更衣,她命孫嬤嬤給她取了一身深紫色的曲裾,畫了端莊略黯的妝容。 攬鏡一照,凝重端沉的少女微抿唇角,非常符合她此刻該有的形象。 登上軟轎,往凝暉堂而去。 軒昂壯麗,溫香華美,照舊是這處人間富貴鄉(xiāng)。楚姒一身正紅深衣曲裾,望仙高髻妝容端莊,仿佛要出門的模樣,一見楚玥神色她就笑了,重新坐下。 “寧兒,你想得如何了?” 極親昵地挽著手,仿佛感情極融洽的一對姑侄,楚姒唇角微揚,含笑問道。 皮膚相觸讓楚玥厭惡極了,壓下這種情緒,她微微垂首抿緊唇,咬了咬牙,最終低聲道:“我聽姑母的?!?/br> 楚姒仔細(xì)打量,眉目間隱有不甘的倔強,脊椎卻微彎,少女頓了頓后吐出這句話,閉了閉目。 她不甘掙扎,卻不得不屈服于脅迫。 楚姒紅唇勾起,她就知道,她這侄女是最看重父母雙親的。 這樣就很好,楚玥的父親是她親弟弟,大弟弟頗死心眼,如果可以,她也不會希望娘家雞犬不寧。 “我也希望你阿爹和阿娘好的,最好能給我再添個小侄兒?!?/br> 楚玥不置可否,楚姒這話或許有幾分真,但前提是絕對不能與她本人的利益有沖突。 和她預(yù)料的一樣,威迫達(dá)到目的了,接下來該懷柔施恩了吧? 她微微抿了抿唇,似壓抑隱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