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節(jié)
他頷首,簡短命令一句,手下諸衛(wèi)立即退去,值守休憩,井然有序。 梳洗換衣,傅縉并未歇息,面色沉沉立于窗前,一如這天幕暗色。 久久,值守隨衛(wèi)已換一班,忽他耳朵一動,聽見遠(yuǎn)處一陣隱約的馬蹄聲。 馬蹄聲忽停,隨即有隨衛(wèi)快步來稟,一陣快而有力的腳步聲,來人笑道:“半夜不睡,承淵可是想鄧州那楚氏女郎?” 傅縉回頭,來人正是羽林中郎將樊岳。 …… 樊岳,武安伯府庶長子,時任羽林中郎將。 自小相識,各有苦楚,后志向相同,共效一主。傅縉與樊岳,乃至交,又處同一陣營,極其熟稔。 樊岳大步上前,拍了拍傅縉的肩,調(diào)侃笑道:“鄧州楚氏女,名動中州,此等佳人,將為承淵妻室。這般幸事,真真羨煞我等福薄男兒??!” “何幸之有?” 一提這事,傅縉稍霽的神色登時陰沉回去,尤勝方才幾分,眉目間陰鷙一閃而逝,“今日之脅,他日必教那賤婢百倍償之?!?/br> 楚姒,毒殺他的母親,后堂而皇之嫁入鎮(zhèn)北侯府。 得知真相那一年,他十四,指天起誓,必將此毒婦梟首焚骨,以告慰亡母在天之靈。 楚婢覬覦世子之位,他也清楚。 他八歲喪母,次年楚姒進(jìn)門,在封地頤養(yǎng)天年的祖父遂將他和胞弟接了去,親自教養(yǎng),一十六歲祖父病逝返京,至今,羽翼已成。 傅縉身邊滴水不漏,那賤婢縱有百般手段也無從碰觸,于是乎,更煞費苦心謀劃了這親事。 一為占了他妻位,以防他平添一大助力;二來,耳目及其余謀算,是少不得。 傅縉痛恨之,奈何父親篤信楚婢,而那毒婦又借了貴妃之手,得了圣人口諭。 方有今日之行。 他冷道:“此事日后休要再說?!?/br> 樊岳一詫,他是知曉鎮(zhèn)北侯府繼母子有新仇舊怨的,如今看來,這仇怨比他想象中還深,一時面露歉意。 問及正事,他神色登時一肅,微抱拳,稟:“京城又生大變,貴妃進(jìn)讒言,陛下遣齊尚書領(lǐng)三部吏官,率南軍三千,連同羽林軍一營,即日奔赴夏陽?!?/br> 夏陽,靖王封地;而羽林軍乃天子近衛(wèi),樊岳率人去是監(jiān)視的。 監(jiān)視齊尚書等人對夏陽的清算。 皇帝這是要連根拔起了,力度之大,遠(yuǎn)勝之前??磥淼采婕熬竿醢傅模呐乱唤z,都跑不掉。 樊岳一行就夜宿數(shù)十里外,得訊傅縉就在附近,索性親自前來,他壓低聲音:“我出京前,陛下剛下了旨,賜死靖王?!?/br> 半絲父子親情也無。 本朝幾乎沒有殺子的皇帝,最起碼明面上是的,以防落下刻薄寡恩之名。 而其實,之前靖王的處置已完結(jié)了,圈禁,貶為庶人。 可這沒幾天又翻出來,下旨賜死,反反復(fù)復(fù),連圣名都不顧。 “陛下耳根子太軟,又寵信貴妃,早晚釀出大禍?!?/br> 傅縉樊岳對視一眼,二人眸光炯炯,卻有湛然之色。 …… 傅縉和樊岳,早投了寧王。 昔年傅縉遭逢巨變,被接到封地由祖父教養(yǎng)。鎮(zhèn)北侯封地,與寧王封地相距不過百里。 寧王,上一代皇太子之子也。 端懷太子人品端方,賢明有大才,可惜為皇父忌憚,后含冤而逝,方有當(dāng)今之登極。寧王潛龍在淵,蟄伏而不改其志,秉性才能亦極類其父,傅縉折服之。 母親大仇要報,祖父以命掙下的爵位更不能旁落,一朝得遇明主,當(dāng)竭盡所能而助之。 眼下看似四海承平,實際皇帝軟弱,后妃干政,偏偏除了寧王以外,另有不止一個藩王蠢蠢欲動。其中,甚至有西河王般實力強(qiáng)勁者。 這大梁江山,實際遠(yuǎn)非表面這般平穩(wěn)。 傅縉抬眼,遠(yuǎn)眺窗外。 漆黑的夜,廣袤的天地。 大丈夫生而存世,當(dāng)建功立業(yè),無愧于已,無愧母親,無愧祖父也。 至于那楚氏毒婦,屆時他必取其首級并焚之。 想起楚姒,不可避免想起那即將占他妻位的楚女。 敞亮的后堂,少女吃驚抬頭,瞪大一雙澄澈的眼眸,瓊鼻櫻唇,眉目楚楚。 然可惜,這楚家的女人,顏色越好,心腸越歹毒。 此女出爾反爾,背信毀盟,若為一丘之貉,屆時當(dāng)一并除之 。 眉目間閃過深沉厭惡之色,傅縉冷冷挑唇。 作者有話要說: 中午好呀寶寶們!開森,愛你們,啾啾啾?。à牛? ̄)づ 還要感謝下面給文文投雷的寶寶呢,筆芯~ 行光扔了1個地雷 江綰莞扔了1個地雷 茉莉扔了1個地雷 jun扔了1個地雷 lynn歸歸扔了1個地雷 小森扔了1個地雷 千歲郡扔了1個地雷 原姝扔了1個地雷 碧波琉璃扔了1個地雷 皇子妃:lynn歸歸、果子貍的地雷 寶寶們,我們明天見了啦!(/≧▽≦)/ 第5章 楚玥的婚事,籌備得很快。 天蒙蒙亮送了楚姒出城,卻不想到了傍晚,忽得一訊,大批朝官及京城奔赴而來,看目標(biāo),正是靖王封地夏陽。刑部齊尚書為首,三部吏官為輔,三千南軍執(zhí)行。另外,竟還有一營羽林衛(wèi)同行。 羽林衛(wèi),拱衛(wèi)皇城,陛下近衛(wèi)也,除卻天子出巡,從不輕動。 這陣仗,楚家人大驚失色,當(dāng)即打發(fā)了人,星夜往京探訊。 人打發(fā)出去才一天,就接到女婿鎮(zhèn)北侯傅延送來的急信。陛下龍顏大怒,鳩酒賜死靖王,下旨以齊尚書為首的等人即日出京,徹查夏陽。 已進(jìn)行中的清算陡然增大力度,并以迅雷不急掩耳之勢席卷京里京外。 楚家借鎮(zhèn)北侯府向貴妃太子投誠,刻不容緩。 楚玥與傅縉的婚事,就是在這樣背景下籌備的。 兩家緊趕慢趕,楚姒離開鄧州的第十三天,鎮(zhèn)北侯府就下了大聘。時間匆忙,好在世家大婚自有一套規(guī)格流程,披紅扎彩的禮車一輛接一輛馳入鄧州城,打頭一抬,就是貴妃賜下的一對白玉嵌彩赤金玉如意。 婚期定在八月十六,距離交換庚帖定下婚約,僅僅一月又半。 …… 趙氏有些難受,尋常時候世家高門嫁娶,走六禮差不多能走一年,緊湊點也得半年,她女兒嫁得如此匆忙。 不過她不等夫婿女兒安慰,就匆匆投入到籌備嫁妝當(dāng)中去了。 到了七月末的一天,趙氏領(lǐng)人抬了一口描金的填漆箱子進(jìn)來,“寧兒?” “阿娘。” 經(jīng)過將近一個月的時間,楚玥漸漸將心態(tài)調(diào)整過來,不管好是不好,困難與否,日子終歸要過的,積極總比消極的好。 不是嗎? 她婚期太趕,像裁剪嫁衣、敬獻(xiàn)翁姑見面針線這些新娘子該親手做的活兒,她一律不需沾手,最多就繡個紅蓋頭罷了。 不過楚玥也將這活交給如意了,對這段婚姻,她實在沒有期待,鴛鴦蓋頭繡不繡也罷。 因此,在忙成一團(tuán)的楚家人中,她反倒成了最清閑那個。 聽得趙氏喚,她擱下筆,回頭一看,“阿娘,這是嫁妝單子么?” 話罷,她順手掀起那口足有二尺見方的描金樟木箱子。 還真是,箱內(nèi)俱是紅艷艷的簇新冊子,整整齊齊碼著,幾乎滿出來。 沒錯,這些數(shù)量驚人的目錄冊子,俱是她的嫁妝。 楚玥高嫁,楚家自然不會墜了顏面扣扣索索的,官中嫁妝備的豐厚。然這份世家女子中已頗豐厚的財資,在她的嫁妝單子里,卻幾乎可忽略不計。 趙氏之父乃巨賈,行商足跡遍布大江南北,財力極其雄厚,可惜子嗣緣薄,寥寥的子女屢屢夭折,最后僅剩一個幼女趙氏。 攜巨資嫁入,助當(dāng)年的楚氏打開困局,若非如此,門第的障礙可不是那么容易跨越的。 楚玥的外祖父,往楚家填了一筆足可以起死回生的巨資,但那基本都是死錢,諸如船行、貨局、珠寶、茶布等等他一手創(chuàng)下的所有商號俱給了女兒。訂婚時在婚書注明,又另立契約,往官府過了明路,他百年后,這些統(tǒng)統(tǒng)都是女兒陪嫁私產(chǎn)。 外祖父去世兩年多,現(xiàn)在,趙氏又將這些幾乎都給了女兒。 楚玥隨手撿起一本,翻了翻。 “京城信義坊青石大街,南北貨行分號一間,信宜柜坊分號一間,大安客棧分號一間,……” 方方正正的小楷,密密麻麻寫了兩面紙箋,又翻了翻,皆如此。 一直都知外祖父是個非常成功商人,今日有了更直觀的體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