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節(jié)
于是景念北繞了個彎子,反問:“你到底要帶什么話給陸晚?事情急不急?” 阮佩垂下眼簾,旋即又抬眼與身邊這人對視:“我能信你嗎?” “不信也得信?!本澳畋笔种篙p點,給車門落了鎖,轉(zhuǎn)過頭來好整以暇地看著她,唇角往上,因著氣質(zhì)太冷硬,哪怕笑起來也并不親切: “你人在我車上,命在我手里,可沒有別的選擇?!?/br> 他以為自己這架勢又該把人嚇成什么樣了,誰知,阮佩只是微頓幾秒,很自然地點點頭,表示了解: “那我信你一回。” 隨后的十來分鐘里,她長話短說,將陸晚、祁陸陽和莊恪的那段往事告訴了景念北。 “莊恪心理不正常,晚晚現(xiàn)在人又在帝都,我真怕她被這人鉆了空子、造成無法挽回的結(jié)果?!比钆咫p手?jǐn)囋谝黄?,“電話不能打的話,你受累幫我把這件事講給陸晚聽吧?告訴陸陽也是一樣,我就不跟著去了。” 景念北有些震驚于三人之間的這段過往,同時,很多之前想不明白的事情一下子也明朗化了。他知道,自己必須盡快把事情跟陸晚和祁陸陽講明白。 景念北拿出手機準(zhǔn)備給祁陸陽撥過去。也是巧,對方默契地打了電話進(jìn)來。 這通電話很短,前后不過一分多鐘,景念北全程只是嗯了幾聲,沒多說一個字,可等電話掛了,阮佩能很明顯低察覺到,他心情變得極差。 車廂里氣壓陡然增強。 “怎么了?”她訥訥地問。 景念北手緊緊捏住反向盤,過了會兒才回答:“祁陸陽那邊有點狀況,不能分心。你跟我去帝都,找機會和陸晚見個面,這也是她的原話,她原本就想要你過去?!?/br> 阮佩很堅持:“我不能去?!?/br> 景念北已經(jīng)顯出些不耐煩來:“為什么不能去?實在掛念工作的話,請個長假,等事情了結(jié)了再回來上班不也可以?” “我……”阮佩頹然地往后一靠,“莊恪在監(jiān)視我,不論我是辭了工作,還是乘坐飛機高鐵離開本地,他都能知道。一旦我擅自行動,我家里人就會有危險。我走不了,” 今天第二次,景念北罵了聲草,他咬牙邊點頭邊說:“還真像他的風(fēng)格,夠陰?!?/br> 沒躲耽誤功夫,他說完撥了幾通電話出去,聽意思,是在托朋友安排人手將阮佩的家人保護(hù)起來。 處理好這一波,景念北又讓阮佩聯(lián)系自己的院長: “你不說那個院長是好人么,如果莊恪的人去打聽,你讓她幫你兜一陣子,對外只說你是生病了,或者調(diào)崗,借口只要想找,多了是,能拖一會兒是一會兒。你留在這里太危險了,陸晚不會放心的?!?/br> 阮佩沒動:“可是,我該怎么去帝都呢?” 冷著臉發(fā)動引擎,景念北目視前方:“坐車去,我給你當(dāng)司機。” 作者有話要說: 從這章起,每章評論區(qū)前十都有紅包哦。 第64章 chapter 64 一如景念北所說,祁陸陽這邊出了岔子,分不出心思管旁的事。 銀行保險柜非本人開箱的程序極其繁瑣,祁陸陽事先就暗地聯(lián)系好了吳崢的母親,讓她提前辦理代取手續(xù),只等自己這邊拿到密碼就前往銀行取東西。 吳崢母親的性子確實偏懦弱,但懦弱不代表會一只任人魚rou、隨意欺辱,完全不知反抗。老公和兒子雙雙出事后,她面對祁元善的百般威脅利誘,裝傻充愣一問三不知,直到祁陸陽找上門來才終于松了口。 “我心里清楚得很,錚錚上個月就醒了,他只是什么都不和我說。也怪我,怕他情緒激動,沒把老吳的病情說出來,他以為我還是和以前一樣站在他爸那邊,謹(jǐn)小慎微,忌憚祁元善,不愿惹事上身。為了這個,去年一年家里吵了無數(shù)次架。這次,我本打算挑個時間和他說清楚的,結(jié)果你就找了過來,也算是趕了巧?!?/br> 吳崢的母親一心只求祁陸陽幫自己的家人報仇,事情很快談妥。 等祁陸陽在醫(yī)院與陸晚分開,再去銀行時,卻被告知保險柜里的東西已經(jīng)被人取走了。 “是一個年輕女孩領(lǐng)著個五十歲左右的短發(fā)阿姨來取的東西,一個小時前剛走。”銀行工作人員能透露的信息不多,祁陸陽卻在瞬間明白事情始末。 一個小時前,他人還在醫(yī)院陪陸晚檢查,而再往前,他和陸晚在無人的樓道里說話……不,不是完全沒有人。 能聽到密碼,并且利用時間差迅速做完這些事的,只有當(dāng)時也在醫(yī)院里的林雁池。 陸晚說,手表的指針停在7點20分55秒,而密碼是六位數(shù),那便只能是192055。答案何其簡單,林雁池只要聽到了這個時間點,想猜出來并不難。 祁陸陽第一次上門去找吳崢母親時,就是由林雁池引的路,吳崢母親八成以為他們兩是一邊的,所以直接被林雁池去了銀行,全程不疑有他。 也不怪她,就連祁陸陽,都差點以為林雁池和自己是一邊的了。 * 不久前,祁陸陽生日那天,林雁池在電話那頭說自己給他準(zhǔn)備了一個禮物,這禮物便是吳崢的下落。 祁陸陽當(dāng)場開車去了林雁池位于建國門的公寓,和她碰頭。 林雁池顯然不止想說吳崢的事。 “你來了。”她望著他,有一瞬間,林雁池的眉目與當(dāng)年在雪天里苦候的小女孩重合了。只是,女人眼里的欣喜期待很快就變成了一種深且重的失望。 她想要他來,人來了,好歹能見上一面;可她又不想他來,畢竟,他顯然并不是沖著自己這個人本身而來的。 果然,祁陸陽進(jìn)門就單刀直入地問:“你剛剛說,吳崢到底在哪兒?” 林雁池稍稍斂目,給自己倒了杯酒,又給祁陸陽也遞過去一杯:“陸陽哥,陪我說說話吧?” 他沒接:“雁池,你真的想聽我親口說嗎?我以為你懂的。我要說什么,我能說什么,我該說什么,不過就是那幾句。咱們兩個沒別的好談,你是個聰明姑娘,及時止損,我會繼續(xù)把你當(dāng)一個meimei看待?!?/br> “我不聰明!” 林雁池將手里的杯子摔了出去,酒水紅得像血,染在長絨羊毛地毯上,星星點點,斑斑駁駁,觸目驚心。 “你才是最聰明的那個。你用上門談提親的方式試探我爸爸,讓我白高興一場,其實呢?你只是想在他那里要一個答案。最后,你得到了想要的答案,而我得到的只有赤裸裸的羞辱和無窮無盡的失望。祁陸陽,你在羞辱我!” 祁陸陽提親失敗,人人只道他這是被林永強狠狠打了臉,娶個私生女都遭人嫌棄,也說林雁池鴻運當(dāng)頭,孀居的異母jiejie遠(yuǎn)走國外,她鳩占鵲巢,風(fēng)光得意一時無雙。 只有林雁池知道祁陸陽的打算。 她一邊感嘆著這個男人的聰明,又一邊消受著他的絕情。 林永強對這些尚且一無所知,他當(dāng)時自有他要忙的事情,只能抽出一點空來安撫小女兒。他說:“眼光放長遠(yuǎn)些,爸爸會給你選個好歸宿的。” 林雁池根本不相信林永強的話,她知道會發(fā)生什么,她也知道自己在這個家的位置,更知道自己的歸宿,她早就知道了,在那頭偷聽完林氏夫婦的話之后就知道了。 祁陸陽繞開一地酒漬,不緊不慢地往里屋踱了幾步: “雁池,我如果真想羞辱你,會在很早之前就過來當(dāng)面質(zhì)問你,為什么要將所謂的事實告訴葛薇,讓她反水,又為什么要把這些引到陸晚身上?!?/br> “以及,徐四九為什么會把從我們這里聽到的事,全都告訴你。你和他,到底是個什么關(guān)系?!?/br> 林雁池不說話了。 徐四九喜歡上林雁池很久了,從她還是祁陸陽名義上的女朋友的時候開始。 他是家中幼子,被家人保護(hù)得很好,下半輩子被安排得妥妥當(dāng)當(dāng)、無需cao心,心性很是單純,或者說……簡單,且愚蠢。 徐四九為了絕了林雁池對祁陸陽的心思,經(jīng)常將祁陸陽的近況添油加醋后說給林雁池聽,義憤填膺地: “這樣一個人,你會什么還要執(zhí)迷不悟地喜歡?” 出于利用的心思,林雁池總是無奈又癡情地說:“四九,這種事情不是我能控制的。我也很痛苦,只有和你說說話才稍微好點?!?/br> 她就這么吊著徐四九,心想總有一天能派上用場,果不其然,某天,徐四九約林雁池出來吃飯,把自己才祁陸陽那兒聽來的關(guān)于葛薇的事全告訴了林雁池。 “祁陸陽說是把葛薇的弟弟綁了,其實沒有,他不敢做種事的,純粹就是嚇嚇?biāo)?,陰險得很。就連他侄女,那個叫陸晚的,聽到這些臉色都不太好,” 林雁池不動聲色:“陸晚也知道這些?” “嗯,我親眼看見的,她在樓梯上偷聽了很久。你看,就連陸晚都不能接受,祁陸陽這種人遲早會眾叛親離的,你真的得擦亮眼睛?!?/br> 林雁池附和著,默默將此事記在了心里。隨后她便去找了葛薇,以告訴人真相為條件,要葛薇把泄露消息的事扣在陸晚頭上,讓她和祁陸陽心生嫌隙。 很拙劣的栽贓手法,卻相當(dāng)奏效。 只是,還沒等祁陸陽和陸晚吵出個什么結(jié)果來,他就被人弄趴下了,去香港避風(fēng)頭,沒過幾天陸晚也出了事,隨即在倉促間嫁給了莊恪。 林雁池不覺得自己所做的事,在這兩人的關(guān)系之間起了什么決定性作用,一切都是命運在推動。 而且,說到底還是怪祁陸陽不夠信任,怨不得任何人。 于是她吸了口氣,迎上祁陸陽的目光:“我承認(rèn)這些是我做的。至于我和徐四九的關(guān)系,你真的關(guān)心嗎?還是,你只是想拿這件事做文章,好站在道德高地上對我進(jìn)行一通指責(zé)?” “我沒這么打算?!逼铌戧枃@氣:“雁池,我只是有些失望?!?/br> “你難道對我有過期望嗎?”林雁池反問。 “有過?!逼铌戧栒Z氣平靜而誠懇,“我不是那種遇到什么人都會上前搭一把手的慈善家,我對你曾有過不忍心,幾年前是的,這次也一樣。我本來不想戳穿你,我也知道你的難處和不得已,我都懂?!?/br> 林雁池想到那個雪夜,祁陸陽將小小的自己領(lǐng)進(jìn)奶奶靈堂的雪夜,他的背影刻在了她心里。 他是她寒涼人生中唯一的一束微光。 心里預(yù)設(shè)好的堅定立即土崩瓦解,林雁池很少笑,也幾乎不在人前哭泣,那天卻當(dāng)著祁陸陽的面流淚了。 “我只是想要你多看看我,我只想要你看我一眼,一眼也好?!彼f。 祁陸陽什么話都沒再多說。 他不屑于撒謊或是用虛假的情話做交換,他已經(jīng)掐好了林雁池的七寸,看準(zhǔn)了她的軟肋,他只需要靜立一隅,用沉默陪著林雁池流淚,像一個貼心的前男友,或者只是個善良溫柔、雪中送炭的大哥哥。 這就足夠了。 等林雁池哭完,她主動告訴了祁陸陽吳崢的下落。 祁陸陽在拿捏不愛的女人這種事上幾乎沒有失過手,可結(jié)果呢?事到臨頭,林雁池在關(guān)鍵時刻居然擺了他一道。 她拿走了吳崢手里的證據(jù),在他難得大意的那個瞬間。 不過說到底,在祁陸陽心安理得地利用林雁池的時候,就該做好被人識破、反咬一口的準(zhǔn)備。 從銀行出來,祁陸陽冷靜地給林雁池打了個電話:“你到底想干什么?” 林雁池那邊是意外地平靜,她說:“明天晚上你來趟我家,就什么都知道了。” 每個人都認(rèn)為自己是故事中的主角,林雁池也不例外。祁陸陽當(dāng)年漫不經(jīng)心的一次好意,曾讓她誤以為自己找到了自己的男主角,可他后來的冷淡、無視、若即若離,卻像結(jié)結(jié)實實的一個巴掌,將林雁池狠狠扇醒。 尤其是在樓梯間里親眼看到、親耳聽到他跟陸晚之間的那些繾綣,林雁池不得不承認(rèn),這樣一個絕情的男人,心底竟然真藏著個說不得碰不得的寶貝,放著全世界不要,只對她一個人至死不渝。 這兩種極端出現(xiàn)在同一個人身上,何其諷刺。 原來在祁陸陽的故事里,她林雁池從頭到尾只是個配角。甚至,只是個沒名字的路人乙。 林雁池拿到u盤的那一剎那其實還是有些迷茫的,她不知道自己是要做什么。借此要挾祁陸陽嗎?要挾什么呢? 要挾他愛她?可笑。 直到,林雁池這天突然得了消息,某個人要回來了。 很多零散的訊息就這么串聯(lián)在了一起,一個閉合的圓環(huán)慢慢浮現(xiàn)——林永強被她偷聽到的那些只言片語,陸晚告訴祁陸陽,何嫂送了一盒全部都帶“雙”字的月餅……原來如此,原來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