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些或偶爾或籌謀許久的事件背后，有兩個人的身影漸漸浮現(xiàn)，他們一個姓祁，一個姓莊。

    莊恪是為著什么，祁陸陽很清楚，越清楚，他就越介懷、越惱怒。各種情緒堆積到最后，一齊爆發(fā)，他在陸晚面前失了言。

    祁陸陽確實是想過跟這祁元善和莊恪死磕的，可現(xiàn)在他無所謂了。如果可以，他愿意放棄錢財，地位，志向，野心，仇恨，來換取一世安穩(wěn)。因為他祁陸陽要有孩子了，和最最心愛的女人生的孩子，他心甘情愿會拋下所擁有的一切，帶著娘倆回章華去，他們會在昆禺山腳下的院子里成立家庭，一日三餐，朝朝暮暮，一起將孩子撫育成人。他和陸晚會擁有很多個相互依偎的日夜……在祁陸陽對未來最美好的設(shè)想里，每一天的太陽都是新的。

    他甚至開始想象，自己和陸晚的小孩，會更像誰的模樣？如果是個女孩，會不會像小時候的陸晚一樣，大眼睛，長睫毛，脾氣不好，但天生惹人喜愛；如果是個兒子，祁陸陽會帶著他爬樹，抓魚，教他哄心愛的姑娘高興，做個頂天立地的爺們兒，不讓喜歡的人淚。

    這一刻，祁陸陽涼了快十年的心，又重新熱了起來。

    默然地觀察了他的神色一會兒，陸晚說不清心里是個什么滋味兒。她能看出來，祁陸陽是期待的，甚至是激動的，可這種注定落空的情感，除了諷刺，一點意義都沒有。將化驗單拿回來，陸晚問他：“就這么高興？”

    祁陸陽不言語，所有情緒都寫在臉上。他想抱住陸晚，先說對不起，不該瞞著她換了藥，可是他也想告訴她，自己是那么地愛她，愛到深處生出恐懼，生怕她離開，不得已用孩子來作為綁架……可祁陸陽沒有機會說出這些話，陸晚推開了他，然后當(dāng)著人面將化驗單一點點撕成碎片，語氣冰冷：

    “陸陽，這孩子已經(jīng)沒了，剛來就沒了?！?/br>
    她只用幾句話就把事情原委說了清楚，男人一臉不可置信，自言自語：“沒了？就這樣沒了？我們的孩子，沒有了？”

    祁陸陽一邊喃喃著，箍住陸晚腕子的手上不自覺就用了十分力氣，像是要將它捏成粉粹一樣。

    從身到心都痛到麻木的陸晚，神色間只剩下近乎冷酷的鎮(zhèn)定與嘲諷：“也是奇怪，我每天都在吃你給的藥，為什么還是懷上了呢？更奇怪的是，咱們的孩子這么頑強，避孕藥都攔不住，為什么偏偏在著床這一步，沒扛過去？”

    “陸陽，你說說，這到底是為什么呢？”

    祁陸陽哪里知道什么答案，他已經(jīng)連知覺都要消失。在他腦中暢想了十余年的美夢，已經(jīng)于頃刻間化為烏有，他自己也想問問，為什么，為什么。

    “我來告訴你為什么?！标懲碚f到這一句，前傾身體，死盯著祁陸陽的臉：

    “因為這個孩子知道，有個人，不配當(dāng)它的爸爸?！?/br>
    陸晚這話說得極重，好似硬生生往祁陸陽心上插了一刀。

    祁陸陽的太陽xue突突直跳，心口滴血，喉嚨恍惚間能嘗到絲絲甜腥。前十年，他經(jīng)歷過的至暗時刻并不少，卻沒有哪一次像今天這般痛得徹底。痛極之下，祁陸陽心底忽地涌起種破罐子破摔的絕望。不再跟陸晚玩什么過家家似的你推我拉的游戲，他用蠻力將人拽到了佛堂里，說：

    “我不配是嗎？行，我就讓你看看，什么是真的不配?！?/br>
    佛堂里燭光搖曳，映照得男人冷峻的臉上忽明忽暗，他的輪廓在陰影中接近扭曲。

    “這個是我的生父祁元信，這個是我哥哥，祁晏清?！逼铌戧枏娦欣￡懲淼氖?，一一指認，“祁晏清身體不好，需要肝移植。那年，祁元信找過來，說要拿開元的股份來換，讓我做供體捐肝，我答應(yīng)了，也配合做了配型。中途一切順利，可是……我反悔了，就在手術(shù)前一周。”

    “祁宴清很快病死了，沒多久祁元信也死了。他們一走，我成了開元名正言順的繼承人?！?/br>
    聽到這里，陸晚已經(jīng)忘了掙扎，她不可置信地看向祁陸陽，對方也在看著她，不解釋，不辯白，眼里有說不清道不明的東西閃爍著。

    “怕了？”祁陸陽繼續(xù)說，“我手上的人命還不止這些。在美國讀書那年，我傷了一個朝我舉槍的老太太，他是房東的母親，八十多歲了，拿槍時手都會抖。我當(dāng)時用的霰/彈/槍，沒打中要害，但是彈丸全嵌進了老太太的肩膀和手臂。一共二十多顆，根本取不干凈，她沒兩個月就死在了醫(yī)院里。警察認定我是正當(dāng)防衛(wèi)，不用付出任何代價?！?/br>
    陸晚的呼吸已經(jīng)變得急促起來。她想松開手，祁陸陽緊緊反握住，不容拒絕地拉著人走到邱棠的照片前：“我媽是自殺走的，因為她不想拖累我。這么算來，也怪我?！?/br>
    “你看，你說得一點都沒錯，我祁陸陽生來就是個煞星，能活下來靠的都是運氣，不配擁有幸福，就連我身邊的人也跟著受苦。那個孩子……它很聰明，所以選擇不來受這份苦，它自己走了?！?/br>
    祁陸陽試著用手撫了撫陸晚的臉，絕望又深情：“但是遲遲，我獨獨不會放你走?！?/br>
    陸晚還在消化著他剛才說的那些。她發(fā)現(xiàn)自己根本不認識眼前的男人，他，已經(jīng)不是記憶中夏日驕陽般的磊落少年了，這個人手上沾了血，心上蒙了塵。

    “你確實不配?！标懲硭﹂_祁陸陽的手，“陸陽，你不配當(dāng)我孩子的爸爸，更不配當(dāng)我爺爺?shù)膬鹤?，你不配姓陸！?/br>
    說完這些，她拖著快要被掏空的軀體上了樓去，如死人一般直挺挺地躺在床上，聽祁陸陽在樓下瘋狂地砸東西，聽幫傭們一陣高過一陣的刺耳尖叫，聽何嫂哭著說：“您這是何必呢？何必呢？”

    何必呢？陸晚也在心里問著。

    砸完東西，祁陸陽不顧何嫂勸阻，胡亂拿了把鑰匙，踉踉蹌蹌地就往地庫走。開著車，腦子眩暈不已的他在三環(huán)上繞了一圈又一圈，暮春的夜風(fēng)灌進車內(nèi)，吹到男人身上，又從他空落落的心窟窿里貫穿。

    天大地大，萬家燈火，祁陸陽像是個飄蕩著的孤魂野鬼，無處為家。

    *

    后面的十來天，陸晚沒出過祁家老宅。

    一方面是祁陸陽不讓，另一方面，陸晚自己也沒有氣力。日復(fù)一日、明顯與尋常經(jīng)期不同的疼痛襲來，她連起身都難，時睡時醒的不規(guī)律作息更是讓陸晚的腦子變得混混沌沌，她的身上總是被層層冷汗覆蓋，吃了止痛藥后更甚，虛脫之下，已然分不清今夕是何夕。

    雖則醫(yī)生說陸晚這算不得小月子，不需要特別調(diào)養(yǎng)，祁陸陽仍是讓何嫂好好照料，天天燉湯燉補品，可她一天下來只吃得下一小份食物，吃完又躺回去，幾乎要爛在那張床上。

    其間，祁陸陽也許是忙于公事，也許是別的原因，很少在老宅出現(xiàn)。陸晚只在半夢半醒中感覺到他回來過，男人小心翼翼地躺在女人身側(cè)，用干燥的手掌圈住她的腰，溫?zé)岽桨暝囂揭话愕芈湓陉懲淼亩H和肩頭，嗓音里盡是疲憊與困頓，以及不容錯辨的鄭重。

    他一遍遍地重復(fù)：“遲遲，不要離開我?！?/br>
    陸晚其實是醒著的，只是不想睜眼。

    等一個多星期過去，陸晚身體里的血終于流干凈了，雖然苦痛沒有跟著一起消失，她好歹能自己下床，拉開窗簾見見久違的太陽。

    這天午飯時分，祁陸陽依舊不在。何嫂添了碗陰米豬肚湯擱在桌上，人沒急著走，靜靜地站在一旁。陸晚看向她：

    “有什么事兒，您直說吧?！?/br>
    “陸小姐，我老太婆也七十來歲了，不怕討人嫌。您那天和二少爺吵架，我冒昧聽到了幾句。容我說句實在話，二少爺是有不對，但您那句‘不配’，還是過了。”

    “二少爺是誰？這個家里，我可只認識一個叫陸陽……不，叫祁陸陽的?！标懲頍o理取鬧地說完，吃了口東西，慢條斯理的動作中透出股怒氣，顯然對何嫂的話十分不悅。

    她繼續(xù)問：“而且，什么叫過了？陸陽做了過分的事，我就活該不能有脾氣嗎？”

    繞開她孩子氣的話，何嫂說：“我不是這個意思。只是對于你的小叔叔，陸陽來說，‘家’和‘孩子’這兩個詞，意義不一樣?！?/br>
    “哪里不一樣？”

    何嫂沒糾纏在這個字眼上，只說：“十來年前，我曾經(jīng)得了老祁總的指示去過南江幾次，當(dāng)說客，好把陸陽接回來，因此跟陸老爺子打了幾回交道，他是個很熱心的人，良善，寬厚，我印象很深?！?/br>
    陸晚臉上松動了點：“我爺爺一輩子沒做過壞事，對誰都好。”

    “嗯?！焙紊├^續(xù)，“我在他那兒聽到一些舊事。陸小姐有興趣聽聽嗎？”

    沒說話，陸晚只是將身側(cè)的餐椅拖了開，示意何嫂坐下。

    這個故事要從二十八年前說起。

    陸瑞年時任東寺街街道辦主任。那是一份責(zé)任大、權(quán)利小、事情多的工作，熱心快腸、好管閑事的他卻在這個崗位上干得有聲有色。

    夏天快結(jié)束的時候，陸瑞年帶著同事對轄區(qū)里的流動人口進行新一輪走訪。當(dāng)時，計劃生育還是基本國策，他們的走訪的人群主要是外來的育齡婦女。而邱棠，一個身懷六甲、沒有《流動人口生育證明》、沒有暫住證的外地女人，自然成了重點工作對象。

    說到這里，何嫂停下解釋：“邱棠是南江人，祁元善則跟著養(yǎng)父母在章華長大，后來去南江上學(xué)才認識了邱棠?；氐狡罴液?，祁元善介紹邱棠當(dāng)了老祁總的秘書，等邱棠意外懷孕，他想把孩子偷偷留下脅迫老祁總，就拿心疼邱棠身體、不想她被迫墮胎的由頭哄騙她，將人安排在了章華縣養(yǎng)胎，避人耳目?！?/br>
    陸晚點頭示意自己懂了，何嫂繼續(xù)講述。

    “讓你爺爺費解的是，這邊走訪結(jié)束才一個星期，邱棠就拿到了全套的生育證明和各種證件。他開始對邱棠格外留心?！?/br>
    陸瑞年發(fā)現(xiàn)，邱棠沒有工作，在章華也沒有親朋，生活卻過的很是優(yōu)渥。她出門有司機接送，買水果、補品時出手闊綽，還請了個保姆照顧起居。

    這樣的排場，在九十年代初期的縣城是很少見的。

    十月份的時候，邱棠的經(jīng)濟來源似乎被斷掉了，生活開始變得拮據(jù)。她換了之前租的大房子，轉(zhuǎn)而搬到了一個筒子樓里與人合??；保姆自然也辭退了；陸瑞年甚至還在邱棠鄰居那里打聽到，她在到處尋找打零工的機會，明顯是生活難以為繼。

    得知邱棠的處境后，在責(zé)任感的驅(qū)使下，陸瑞年找了一天帶著兩個女同事登了門。門開的時候，他與剛從屋里出來的陌生男人打了個照面。

    據(jù)陸瑞年描述，那是個從打扮到長相都頗體面的高個男子，三十多歲，濃眉高鼻，氣質(zhì)不凡，外貌十分出挑。只可惜，閱人無數(shù)的他只一眼就看出，這人雖相貌堂堂卻并非善茬。

    也是到了后來陸瑞年才知道，這個人叫祁元善。

    祁元善看到了陸瑞年一行人后，連招呼都懶得打一聲，只是居高臨下地掃了他們兩眼，就頭也不回地走了。屋內(nèi)，邱棠一言不發(fā)地流著淚，怎么問都不答話。

    聽到這里，陸晚詫異：“祁元善和邱阿姨之間是出什么事了嗎？”

    何嫂說：“老祁總和祁元善兄弟倆一直斗得厲害，當(dāng)時，老祁總抓到了祁元善侵吞公司資產(chǎn)的證據(jù)，他難以招架，想讓邱棠打了孩子回帝都在祁元信面前‘幫幫忙’。邱棠不愿意，祁元善懷疑她已經(jīng)站在了老祁總那邊，兩人就鬧崩了?！?/br>
    陸晚心里鈍鈍地痛了一下。

    “我很理解邱阿姨，換做是我，我也不會再用那個男人一分錢?！彼f。

    何嫂年紀(jì)雖然大了，心思依舊玲瓏，她立即說：“陸陽和祁元善不是一路人，陸小姐別多想。你們不會這樣?！?/br>
    “您就這么確定？”

    何嫂笑笑：“先聽我說下去吧。”

    陸瑞年在邱棠那兒沒問出什么有用信息，只知道祁元善是章華人，后來去了帝都，但不是孩子的父親。結(jié)合自己在上樓之前，在院子里看到的那輛被遮住牌照的豪車，陸瑞年當(dāng)即有了判斷：祁元善的來頭必然不小，而邱棠肚子里的孩子，很有可能是什么大戶人家的私生子。

    情況很復(fù)雜，也很棘手，但更棘手的事情還在后頭。

    十一月初的某天，陸瑞年接到了相熟的婦產(chǎn)科醫(yī)生打來的電話——他曾提前跟人打了招呼，如果有個叫邱棠的被收治入院，務(wù)必第一時間聯(lián)系。

    醫(yī)生在電話里說：“邱棠來醫(yī)院了，居然要引產(chǎn)。她的引產(chǎn)證明倒是開好了，可是完全沒指征，硬逼著我們做。那孩子都30周了……老陸，這完全是殺人！”這位普通的產(chǎn)科醫(yī)生哪怕知道邱棠的情況特殊、身份成疑，卻因為人微言輕，沒辦法多加拖延和阻攔。

    等陸瑞年趕到醫(yī)院的時候，手術(shù)已經(jīng)開始了。

    陸瑞年在樓梯間里抽著悶煙，和祁元善又打了個照面。

    這一次，他攔住了他：“是你要邱棠引產(chǎn)的？你知道那孩子已經(jīng)快足月了嗎？八個月……那可是一個活生生的人！”

    祁元善聽到這話卻只是高挑了下眉毛，甚至還露出了點笑意：“那又怎樣？手續(xù)齊全，她自己也愿意。您就別多管閑事了。”

    “你們這是草菅人命！”這句話，陸瑞年幾乎是吼出來的。

    在崗位上，他見多了計/生/辦那群人的辦事手腕。每次查到頭上來，足月大的胎兒說讓人拿掉就拿掉，半點不留情面，殘忍至極，是作孽更是作惡。陸瑞年看不過眼，一直在盡力幫助著轄區(qū)內(nèi)那些孕婦，替她們跑證明、申請居住證、張羅醫(yī)院床位，甚至還掏腰包給人買過營養(yǎng)品……

    做這一切，只因為陸瑞年還當(dāng)自己是個有血有rou的正常人。

    但就在那天，就在那一刻，就在他眼皮子底下，一個早已成了型的健康孩子正在被人以引產(chǎn)的名義殺死——而做出這個決定的，是它的mama，和有著血緣的至親。

    面對陸瑞年的憤怒，祁元善完全無法理解。在下樓離開之前，他回過頭看了眼這個年逾五十、卻依然只是個科級干部的中年男人，露出個不屑的笑：

    “既然您心這么好，那就勞煩您幫忙找個地兒埋一下？比起被人當(dāng)做醫(yī)療廢棄物處理掉……也算是仁至義盡了?！?/br>
    祁元善從錢包里抽出了一沓百元大鈔，塞到了陸瑞年手里：“好心的人民公仆，我替那孩子先謝謝您了。”

    等陸瑞年從憤怒中抽離出來，祁元善早已不見了蹤影。

    后來，那孩子確實沒有變成醫(yī)療廢棄物——在被注射了一堆藥劑、用產(chǎn)鉗等工具各種折騰之后，他居然活了下來。

    當(dāng)看到那個被裝在黃色廢棄物塑料袋里的、哭聲嘹亮的男嬰時，陸瑞年紅了眼睛。

    陸晚轉(zhuǎn)開臉，眼淚不開始聽話地往下流，她想到陸陽小時候總拉著姜藍問：“嫂嫂，我mama呢？為什么陸晚有mama，我沒有？”等長大了，他倒是不再問這些，表面混不吝，天天帶著一群狐朋狗友爬樹跳水，似乎對什么都不在意?？蛇@樣的陸陽，卻在初三那年將某個同學(xué)打成了腦震蕩，自己也停學(xué)了一年——只因為那個人多了句嘴，說他是陸瑞年跟外面的野女人生的。

    陸陽最在意的，還是陸瑞年，因為他給了他一個真正意義上的家。

    何嫂說到這里，也有些哽咽：“你爺爺說，他當(dāng)時想的是先養(yǎng)著，等身體養(yǎng)好了再把孩子抱去送人，尋個好人家。結(jié)果養(yǎng)著養(yǎng)著，養(yǎng)出了感情。”

    “后來，你爺爺就正式收養(yǎng)了這個男孩兒，還給他取了個簡單明亮的名字?！?/br>
    “他叫陸陽?！?/br>
    第52章 chapter 52

    陸晚啞著喉嚨問何嫂：“邱阿姨為什么會同意打掉陸陽？”

    “也怪老祁總。”何嫂嘆了口氣，“紙包不住火，邱棠懷孕的消息傳出來的時候，我們太太正懷著老二，因為氣郁，小產(chǎn)了。老祁總愧疚，祁元善趁虛而入，拿孩子談條件，說只要他放棄對自己的追究，就可以幫忙把孩子解決掉，不會影響大少爺?shù)睦^承權(quán)，也能讓太太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