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節(jié)
他們到的時候,人差不多已經(jīng)來齊了,一眼望過去,都是些年長的前輩,有男有女,卻幾乎沒有嫩臉。 見到祁陸陽,主座戴眼鏡的文氣中年男士先是親切地朝他點頭示意,在看到陸晚后才神情微滯,問:“這位是……” 其他人的表情如出一轍。 陸晚迅速領(lǐng)會到,自己也許本不該出現(xiàn)在這個地方。身側(cè)的祁陸陽收緊圈住她肩頭的手,朗然道:“她叫陸晚,以后一直跟著我。今天正好帶來和幾位認(rèn)識認(rèn)識。加個人,李教授不介意吧?” 席上都是上市公司的老總及高層。而主座那位一身學(xué)者打扮、被祁陸陽喚做“李教授”的人,雖然明面上的職位是某大學(xué)經(jīng)濟學(xué)院副院長,實則是國家經(jīng)濟政策核心智囊團(tuán)里的一員,李燾(音同“道”)。 這樣一個本意在探明路子的所謂飯局,除了感情穩(wěn)定、或者說利益不可切割的正室夫人,其他閑雜人等不會被允許帶過來。 畢竟近幾年因為后院起火導(dǎo)致的廉政新聞舉不勝舉,誰都不想被枕邊人來個大義滅親。 況且,之前不是有傳聞祁家要第二次和林家聯(lián)姻、連訂婚都提上日程了么? 眼前這位……是小的? 陸晚并不知道這些。既然祁陸陽都這么說了,她便沒再局促,自然大方地對著在座的人露齒一笑。 其他人還在沉默。祁陸陽直接把陸晚帶到了桌前,自自然然為她拉開凳子,又示意服務(wù)員過來:“空調(diào)風(fēng)調(diào)小一些。” 和藹地看向陸晚,敏銳異常的李燾率先開口:“請問,陸小姐這個陸,是哪一個字?” 這回,祁陸陽搶了先:“我這個陸?!?/br> 等反應(yīng)過來他的意思,包廂里的氣氛隨之一松。李燾點頭:“那確實是自己人?!?/br> 眼下這批人,不論男女都浸yin商場已久,他們聊政策,聊時局,聊經(jīng)濟形勢,陸晚顯然插不上話,她也沒這個打算。好在飯菜可口,她筷子倒是動得勤,席間只需要保證好吃相和禮節(jié),安靜當(dāng)個花瓶就行。 被眾星捧月的李燾極善于打太極,面對他人或明或暗的打探,他盡量回答,最后只說:“今天李某能講的就這些,大家隨便聽聽,不一定對?!R卡斯批判’各位都知道,所以不要再苛求或者盲從我們這些死做學(xué)問的啦,愛莫能助啊。” 趁一桌子人還在虛頭巴腦地探討,陸晚起身去了洗手間。 出來時,她迎面碰到李燾的太太,也是今天席上除了她唯二的年輕女人。 “你是叫陸晚吧?你跟的那個……小祁總,對你可真好。很少有年輕男人這么會疼女人,得好好珍惜才行?!?/br> 李太太挺著大肚子,妝容卻完全不含糊,眼皮上五顏六色、亮晶晶的,年紀(jì)興許比陸晚還小點。她人很熱情,拉著就要加微信:“我們老李身邊都是些老皮老臉的,我回回也聊不到一起去。難道見到同齡的,有空我約你出來喝茶啊?!?/br> 往回走,陸晚在廊上碰到了祁陸陽,還有李燾。 兩人正在拐角處抽煙,小聲聊著天。 “小祁總,您難為我了。預(yù)測某種狀況5年內(nèi)會不會發(fā)生,確實是我們經(jīng)濟學(xué)家分內(nèi)的事??深A(yù)測它下個月或者今年會不會發(fā)生……這是賭徒做的事。”李燾還是那副滴水不漏的樣子,眼鏡反光將漏出來的最后一點情緒都擋得嚴(yán)實。 祁陸陽笑:“賭?那我在行啊。要不這樣,過幾天我就去您門下上幾天‘課’,爭取考個文憑出來、持證上崗,當(dāng)合法賭徒去?!?/br> 李燾在名片上寫了些什么,遞給他:“我后面幾天都在學(xué)校,倒是正好。” 將這些暗潮洶涌來往聽了七七八八,陸晚直到在趕下一場的路上才跟祁陸陽說:“你現(xiàn)在很厲害?!?/br> “你指的哪方面?”他插科打諢。 陸晚無視這一句,又問:“陸陽,你是真喜歡做生意么?” 她今天觀察了下,祁陸陽確實在認(rèn)真地完成著“小祁總”這個名號帶來的責(zé)任,圓融,成熟,果斷,外加一點點該有的狡猾,和她記憶里的少年人不太像了。 不管飛得再高,全世界,只有她永遠(yuǎn)關(guān)心他過得歡不歡喜。 “不喜歡。”祁陸陽心里暖暖的,答得肯定,“我只是喜歡贏。而且,不是要掙老婆本么?還差點兒呢?!币婈懲硪恢睌[弄手機,似乎沒聽見這句,他又說,“老李那個小太太,你不用勉強自己和她來往,不是什么正經(jīng)姑娘?!?/br> 陸晚看向他。 祁陸陽解釋得言簡意賅:“她之前是老李大女兒的舞蹈老師,兩人在一起的時候剛滿18,跟了他五年多。上個月去香港鑒定了胎兒性別,老李才和她領(lǐng)證。” 原來是情婦上位。 難怪她和別的“老皮老臉”的太太們聊不到一起去,難怪她上趕著找陸晚要微信,難怪她說……你“跟”的那個小祁總。 陸晚,被人當(dāng)同類了。 兩人下半場去了景念北的生日聚會。 包廂里煙霧繚繞的,陸晚掃了眼,勉勉強強只認(rèn)出兩個人,一個是主角景念北,一個是他的表哥,那個爛人張元元。 張元元自然也看到了陸晚。 坐在沙發(fā)轉(zhuǎn)角,一左一右摟著兩姑娘的他眼睛一瞇,小聲自言自語:“草,成天在老子面前裝清高,這不還是把‘侄女’給吃上了?!?/br> 雖然明面上還是和祁陸陽偶有來玩,張元元心底卻從來沒把白挨的那一拳給忘了。 他左邊的姑娘聽到這句話,虛掩著嘴喲了聲:“侄女?好刺激啊?!?/br> “人家還是個貨真價實的護(hù)士,玩兒起來比你花樣還多。”張元元說到這兒,眼睛突然一亮,舌尖舔過嘴唇: “既然是兄弟……我給人送點小禮物、添添情趣也是應(yīng)該的吧?” 作者有話要說: 一切誤會都會解開,不遠(yuǎn)了,等我慢慢寫。 第40章 chapter 40 景念北過生日選的這處不太張揚,地段倒是極好,門臉卻簡單,外人一沖眼根本不知道里面是干嘛的,天然的隔閡感撲面而來。 復(fù)式構(gòu)造的包廂很大,一樓唱歌喝酒,二樓凸出來的臺子上擺了兩張牌桌。里面裝飾風(fēng)格偏向現(xiàn)代,多用玻璃,五光十色的彩光跟碎寶石似的折射開來,斑斕奢靡,不似人間。 景念北的朋友圈子很雜,既有張元元這種世家子,也有從底層發(fā)家的土老板。包廂里幾撥人三五成群各處一方,唱歌的唱歌,玩兒牌的玩兒牌,各有各的路子,相安無事。 祁陸陽摟著陸晚進(jìn)來,還沒來得及跟人介紹,就被一個滿臉橫rou、笑得卻燦爛的男人插了話。 他走上來,說:“小祁總!那個葛薇——” 這人是景念北的好朋友,現(xiàn)在是某豪車品牌大中華區(qū)的授權(quán)經(jīng)銷商,發(fā)家卻是在澳門。這回葛薇的事,他前后幫了不少忙。 “出去聊?這兒太吵了。”及時剎住他的話,祁陸陽讓人先出了包廂,又看向景念北,“幫我照應(yīng)下陸晚。” 隨后也出了去。 景念北也許是個好朋友、好幫手,卻絕對不是個知道該怎么“照應(yīng)”兄弟女人的角色。 在他看來,女人都是麻煩和禍水,誰都不例外。 隨便跟眾人扔了句:“這是祁陸陽的……‘女朋友’,大家都給點面兒。”景念北朝陸晚牽牽嘴角,就算笑過了,“玩的都在這兒了,你自便?” 被“葛薇”的名字牽動心神的陸晚,根本沒空挑剔這人的冷淡敷衍,點點頭自己在沙發(fā)一角坐了下來。 恰好是離張元元最遠(yuǎn)的另一頭。 “擁著你,當(dāng)初溫馨再涌現(xiàn);心里邊,童年稚氣夢未污染;今日我與你又試肩并肩……” 有人正握著麥唱一首粵語老歌,發(fā)音有點做作,但唱得并不難聽。 陸晚認(rèn)識mv里那個已逝多年的清俊男星,也聽過這首歌,卻一時想不起名字來。她在心里默默跟唱,嘗試著融入這紙醉金迷的氛圍里。 包廂門被推開,進(jìn)來的不是祁陸陽,而是個五官打眼、漂亮得很直白的年輕女孩兒。進(jìn)門后,她先跟另一個姑娘在門口說了幾句話,再不著痕跡地上上下下掃了陸晚一眼,也就一眼,她走過去,一路上打了半天招呼,再搭住唱歌的那個男人的肩膀:“四九哥,又當(dāng)麥霸呢?” 一副跟誰都很熟絡(luò)的樣子。 隨后,她自來熟地坐在了陸晚邊上。 陸晚后知后覺地想起來,這個女人貌似是祁陸陽的某任前女友,一個平模出身的小明星,叫菲菲。他們倆被人拍到過。 她想挪個地方坐,菲菲卻要了杯酒,自自然然地來搭訕:“那個唱歌的,叫徐四九,他還有個哥哥叫徐五四,弟弟叫徐八一。名字都是家里當(dāng)首長的爺爺取的,要他們不忘初心?!?/br> 陸晚淡淡哦了一聲。 菲菲繼續(xù):“四九哥雖然是地地道道的帝都人,但是每次出來玩只點粵語歌唱,大家就叫他‘精神廣東人’,哈哈?!闭f完還捂嘴笑了笑,“你以后有什么不清楚的,可以來問我?!?/br> 見陸晚不怎么搭理自己,她又問:“她們說,是祁哥帶你來的?” “嗯。” “祁哥啊,不亂折騰人,出手也大方,就是脾氣難伺候,不過摸熟了就好了。你好好跟著他,混套房不是沒有可能?!?/br> 菲菲說這話時的表情語氣,就像在跟小姐妹安利某個自用許久的彩妝產(chǎn)品——你看看它,包裝漂亮顯色超好,除了貴些沒缺點。我用著很舒服,你要不要試試? 陸晚轉(zhuǎn)開臉。 菲菲也不在意,她自顧自和旁邊另一個男人調(diào)笑了幾句,又拿出盒萬寶路的黑冰爆珠,點上,淺淺吸了口,光裸的長腿交疊,怡然自得。 “你要不要?”她問,從煙盒里拿了根出來遞到陸晚眼前,吐氣里帶著點爆珠煙特有的薄荷味。 這場景,讓陸晚很容易就想起了之前在醫(yī)院外置樓梯上碰到的曾敏。 她也遞給她一支煙,邀請人嘗試下,眼里寫滿了物傷其類、感同身受的同情。 當(dāng)時的陸晚怎么想的來著? 她覺得自己不一樣。 眼下,菲菲指尖夾著的那支純白色女士煙,在陸晚面前不過二十公分的地方,對方珠光紫的長指甲在包廂昏暗燈光下閃著奇異的光,耳邊虛虛渺渺地傳來句:“這個很好入口的,試試?” 從氣味到聲音再到畫面,刺入心里,都是劇毒的誘惑。 如同木偶被人提著線,陸晚的手肘下意識動了動,要去接,最終卻還是搖了搖頭: “我不抽煙?!?/br> 她想,她確實和這群女人不一樣。 她曾十年如一日地追著祁陸陽跑,最終抓住機會,拋開尊嚴(yán),任由人把自己打扮成禮物送到了對方床上。 她不在乎他大不大方。 她不要錢。 菲菲收回手,給自己找臺階下:“乖乖女?祁哥這是換口味了啊。” 神色黯淡的陸晚自己倒了杯酒喝,喝完又倒,不再答話。 臨時把菲菲從隔壁包廂叫來的張元元,看戲看得歡實。他身邊的女孩兒問:“元元哥,你的‘禮物’就是這個?手下留情了哦?!?/br> “前菜先來一道,開開胃?!睆堅M長的眼睛微瞇,“過幾天不就情人節(jié)了么?你元元哥是個講究人,送禮要挑日子的。” 這叔侄倆骨子里都有點自認(rèn)清高。祁陸陽就罷了,就算是野種,那也是鍍著金的,有點本錢??申懲砟??一個小護(hù)士而已,卻敢蹬鼻子上臉,他不爽很久了。 想罷,張元元喊了聲“四九!”。徐四九回頭:“干嘛???唱得正高興呢。”張元元嘻嘻笑:“切歌切歌,來一首beyond那個《情人》,你最拿手的。送給在座的各位漂亮meimei應(yīng)應(yīng)景?!?/br> 徐四九嘴里罵著“當(dāng)老子點歌臺呢”,還是隨手就點了切歌。 菲菲和包廂里其他的女孩子們嬉笑,有說“元元哥蔫兒壞”的,也有說“元元哥總拿我們尋開心”,張元元一個個笑過去,間或飛吻一下,很是享受這種萬花叢中紙醉金迷的感覺。 景念北在二樓打牌,這陣動靜沒聽太清楚,可還是站起身往陸晚的方向看了眼。他剛想下樓去,祁陸陽已經(jīng)進(jìn)了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