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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長安在線閱讀 - 第39節(jié)

第39節(jié)

    這邊親事才定下來,宮里立即就有了動作。本該在十八歲生辰之后分府出宮,周和以提前就被明惠帝賜府封了王,分出宮去。封號雖還是溧陽王, 府邸卻從東邊的杏花巷子變成長公主府所在巷子的后面。離公主府只有半刻鐘路程。

    長安起先沒注意到這些,聽長公主說起這事兒才恍然間有股心口一涼的錯覺。

    事實上,自從擠掉姜怡寧成了郡主之后,她已然許久沒考慮過劇情的事兒。如今聽長公主說起, 長安才驚覺自己有多懈怠。安逸的日子過久了,她都沒了危機感。勉強回想被忘到爪哇國去的劇情,她又才想起來,此時劇情還沒開始。

    正當長安沒有緊迫感,自覺還能再茍一段時日之時,就收到了來自司馬府的請?zhí)?/br>
    請?zhí)萧⒒ㄐ】笱鬄懥艘欢?。大意是那日在鬧市,多虧了長安當機立斷讓司馬家馬車先行。司馬嬌嬌的病癥才得到了及時救治,如今身子沒有大礙。司馬家為此置辦了一場宴席,特請長安及公主府的怡寧姑娘前來做客。

    請?zhí)綌偟阶郎?,長安摸著下巴就想起姜怡寧給她說過的話。

    其實原小說中,司馬嬌嬌這個表姑娘是個什么性子,長安站在上帝視角看得比姜怡寧本人還要清楚。這位姑娘雖說身子嬌弱,性子卻十足的冷酷。不高興了,張口就能要人性命。問題是司馬家的男人閉著眼慣,絲毫不覺得姑娘家如此狠辣有錯。

    姜怡寧這般被女主光環(huán)籠罩都在這司馬姑娘手上吃了幾次大虧,長安就有些怵她。

    但是這道謝的帖子寫得殷切,姜家又與十九皇子之間的關系不同尋常。她作為未來溧陽王妃,若不去,未免顯得不近人情。

    捏了捏眉頭,長安有些犯難。

    總覺得去了沒好事……

    這邊長安在尋思,司馬府中,司馬嬌嬌在得知周和以跟長安的親事已經(jīng)敲定下來,噼里啪啦地就砸了一屋子的瓷器玉器。

    她雖身子不大好,自小到大的脾氣卻不小。

    屋里下人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跪了一地,司馬家?guī)讉€兄弟都在哄:“嬌嬌別氣了。那什么勞什子的朝陽郡主,聽說就是個鄉(xiāng)野找回來的泥腿子!你表兄那般風光霽月的人,天仙都不放眼里,又怎么可能瞧得上個鄉(xiāng)下村姑?便是真應了兩家的親事,娶回去定然也是擺設。你身子本就不好,何必為了個泥腿子氣壞了自個兒?”

    “可不是?嬌嬌氣不得,氣不得啊!”

    司馬家就這么一個寶貝閨女,身子還不好,“你表兄不是答應了明兒來看你?不若叫尤娘來,給你好好說一說這幾年京城的時興?不是前兒還念叨著京城時興與北疆不同?”

    司馬嬌嬌一生起氣胸口生疼,小臉漲紅發(fā)紫,氣兒都喘不上來。

    那副憋氣憋得要厥過去的樣子,嚇得司馬家?guī)讉€兄弟恨不得替她把氣兒喘上來。一個個都不敢靠太近,生怕把司馬嬌嬌給憋出個好歹。

    司馬嬌嬌捂著胸口哭了好一會兒,歪在榻上就起不來身。

    司馬家的下人大叫著喚大夫,慌慌張張地拿了牌子去宮里請?zhí)t(yī)。

    司馬家一陣人仰馬翻,長安這邊糾結了許久,還是決定去。

    她既然定了周和以,那么該承擔的必然要承擔,周和以的正經(jīng)外祖家便是怎么也避不開的。司馬嬌嬌雖難纏,但早面對晚面對都要面對。況且司馬嬌嬌便是再跋扈,頭一回見面,總不可能給她難看,司馬家的人也會攔一攔的。她姜長安雖說比較佛系一點,卻并非逃避的性子。

    次日一早,長安就跟姜怡寧一道去了司馬府。

    姜怡寧如今已然認識到現(xiàn)實,表現(xiàn)得十分沉默。上了車也不大開口,冷冷瞥了眼長安就扭頭看向車窗外。長安也不想跟她廢話,靠著車廂壁就在假寐。

    馬車一路緩緩行進,沒一會兒就到了司馬府門前。

    司馬家是京城有名的陽盛陰衰世家,還沒走進府邸里呢。光站在門外,那股粗狂的武將氣息就撲面而來。府上伺候的下人都是一身利落的打扮,走起路來,腳步輕盈。便是不會高深的武藝,多少也會一點拳腳功夫。

    長安扶著下人的胳膊,前面立即出現(xiàn)一個引路的下人。

    只見那婆子一身貼身的窄袖衣裳,身形十分高挑,臉色偏黑紅。除了不似京城中人的白嫩,規(guī)矩禮儀倒是尋不到錯處。她上前一步,似是被長安的容色給驚了一下,好半天才低下頭作引路狀:“郡主,姜姑娘,兩位這邊請?!?/br>
    長安點了點頭,抬腿便跟上她。

    姜怡寧一聲不吭地緊隨其后,揣著手就一幅不搭理人的模樣。

    那婆子瞥了眼姜怡寧,目光重點還是在長安的身上。似長安這般年紀尚小便早露傾城之姿的,除了少年時期雌雄莫辨的是九皇子殿下,她就再沒在旁人的身上見過。婆子不知想到了什么,再看一眼長安,眼神就有些閃爍。

    長安從收到請?zhí)鸨懔嘀模藭r看什么都可疑。這婆子眼神稍稍有些不對,長安就跟警戒的貓似的,后背哪根筋都繃了起來。

    她不動聲色地觀察了一下四周,發(fā)覺司馬家的府邸里郁郁蔥蔥都是樹木。許是沒有女主子打理的緣故,嬌艷的花草甚少瞧見。樹越多,草越盛,看起來便越有股幽幽的森然。長安隱約覺得自己有點草木皆兵,但想到司馬嬌嬌,她這顆心就沉不下來。

    姜怡寧全程都在走神,對什么都沒興趣。

    事實上,今日她本不想出來的。畢竟有陳二花在,她無論如何表現(xiàn)都會淪為陪襯。若非為了能多接觸世家公子,她當真是十分不樂意跟陳二花一道出門走動的。

    心里打著小九九,姜怡寧走著走著,就落了長安一大截。

    等長安發(fā)現(xiàn)時,身后早已沒人了。

    那位引路的婆子似乎也吃了一驚,兩個姑娘,她竟然大意地沒察覺到姑娘跟丟了。于是連忙抬手招來一個人,示意趕緊折回去找找看。轉頭又安撫長安,殷勤地引著長安去宴席場地。

    到了發(fā)現(xiàn),司馬家說答謝長安,宴席辦得是絲毫不含糊。就擺在后院的花廳里,一人一個席位,跪地而坐。長安一進去,立即引得司馬家的女眷都看過來。

    女眷真的就那么幾位,司馬老太太早已入了土,如今主持中饋的是司馬家的長媳。長安一眼看過去,梳著婦人髻的有三個,年輕的姑娘就只有一個。那便是歪靠在其中一個年歲比較長的夫人懷里,嬌弱得仿佛一碰就碎的司馬嬌嬌。

    長安在看司馬嬌嬌,司馬嬌嬌也在上下打量著長安。

    沉默之中,司馬嬌嬌只覺得自己快氣炸了!

    都說姜家盡出美人,事實上,司馬家也不遑多讓。不過司馬家的美人大多為男子,但不可否認,司馬嬌嬌同樣美,是真的生得十分的嬌艷動人。至于這一點,自小被夸贊到大的司馬嬌嬌自己也十分得意,并為此堅信不疑。然而此時碰上傾城之貌長安,立即就黯然失色了起來。

    端坐在司馬家長媳身側的司馬嬌嬌捏緊了手中的帕子,只覺得一股邪火沖上腦袋頂,怎么也下不去。

    不是說鄉(xiāng)野村姑么?有生成這模樣的村姑?!

    她心中不忿,看著長安的眼神就頗有些惡狠狠的意味。

    長安這人對眼神很敏感,尤其是不善的眼神。刷地扭頭就對上了司馬嬌嬌來不及收斂干凈的惡意。司馬嬌嬌被抓到了也不以為意,甚至理直氣壯地梗起了脖子。

    長安覺得無趣又惱火,暗自捏著一把汗,面上卻懶得搭理她。

    司馬家的女眷見狀有些尷尬,但司馬嬌嬌的眼神是明晃晃露出來。她們便是有心去描補,也不知該怎么找補。司馬嬌嬌這目中無人的性子,全是家中合力慣出來的!看司馬嬌嬌老大不爽的嫂子暗道,呸,也不知到頭來禍害了哪一家。

    且不說司馬嬌嬌如何,長安發(fā)覺,司馬家這場宴席辦得男女混席。

    大盛的民風開放,這是長安很早就知道的事兒。但是她沒料到,久居北疆的司馬家居然不拘一格到這等地步。長安發(fā)現(xiàn)她的席位兩側坐得都是公子。

    長安不知司馬家這個安置是否妥當,就聽到門外由遠及近的男子說話嬉笑的聲音。

    ☆、第五十一章

    來人是司馬家的幾兄弟, 宴席還沒開場, 賓客也沒到齊。

    說起來,司馬家還是個子嗣十分昌盛的家族。護國將軍司馬老爺子這一生光嫡子就四個,庶出的六個。雖有四個不幸戰(zhàn)死沙場, 也還剩下六個全須全尾的。如今六個兒子中最小的膝下十七歲, 孫輩算下來十五個, 還不算司馬嬌嬌這一個寶貝孫女。

    如此昌盛的一個家族, 自然到哪兒都底氣十足。

    此時浩浩湯湯的一堆人, 人還沒靠近, 那架勢瞧著就蠻嚇人的。會客廳里如今還沒什么賓客,除了長安與慢一步到的姜怡寧,大多是司馬家的女眷。司馬家的公子們果然不負司馬家出美人的美名, 長安一抬頭就看到一水兒的身高腿長美男子走進來。

    司馬家男嗣都是自幼習武, 人站出來便顯得不同。不似京城公子的溫潤嬌弱,個個背脊挺拔,器宇軒昂。領頭的一身紫色勁袍頭束金冠,約莫二十三四的模樣,膚色微黑,刀削斧鑿的面孔,眉宇中很有幾分肅殺的味道。這位便是司馬家的大公子司馬鄴, 其次是次孫司馬勛,再次是三孫,四孫,五孫……

    七個孫子一同出現(xiàn)在這花廳, 偌大的花廳頓時就逼仄起來。

    長安端坐在靠窗邊的席位之上,背對著滿園的秋光,端起一杯香茶淺淺地抿。見人進來,也絲毫不見抬頭的意思。

    說實話,她為表親近特特應約來司馬家,卻不代表就矮司馬家一頭。再是十九皇子嫡親的外祖家又如何?她身為朝廷冊封的正一品有封號的郡主,真論起身份,整個司馬家只有司馬老爺子才有資格跟她平起平坐。

    換句話說,整個花廳她不想搭理誰就能不搭理誰。

    司馬家的公子這般一窩蜂過來,長安其實心中有些不悅的。倒不是什么外男不外男的顧慮,而是這行徑隱隱有恫嚇的意思在。長安不傻,相反,十分敏銳地就察覺了。

    所以穩(wěn)坐泰山,并未上前,果不其然司馬鄴的眼睛立即就追過來。

    只見窗外的秋光明媚之下,逆著光的窗邊端坐著一位紅裙似火眉眼如秋月的女子。司馬鄴一愣,待看清長安的容色,滿目的驚艷。

    不僅司馬鄴,進來的七個司馬家的兄弟也都被長安的容色所震驚。

    這,這便是鄉(xiāng)野間長大的朝陽郡主?

    依著司馬家的預估,這本該是個怯懦且上不得臺面的村姑。此時驚覺長安一顰一笑,能令窗外的秋光失色。司馬鄴仿佛被燙了一般偏頭,轉眼就對上自家小妹一雙冒火的雙眼。司馬嬌嬌正為今兒這一照面嘔得心口疼。此時見兄長失態(tài),雙眼立即就紅了。

    她素來是個任性妄為的,心中不痛快,甩開嫂子的胳膊就起身往外走。

    司馬家最小的兄弟見狀立即追出去。人還沒走遠,那司馬鄴便上前走到長安的面前。長安收回視線看過去,司馬鄴躬身行禮:“小妹自幼嬌慣,郡主見笑。”

    長安手里還捏著杯盞,只微微抬了一下眉頭道:“哪里?!?/br>
    姿態(tài)端得非常高。

    司馬鄴沒料到長安如此冷淡,連句親近的安撫都不說,眼中極快地閃過一絲異樣。支起身子后,他嘴角掛著笑,態(tài)度卻更恭敬疏遠了些:“那日鬧事小妹意外病發(fā),多虧郡主仗義相助。鄴在此,多謝郡主大義?!?/br>
    長安淡淡勾起嘴角點了頭,并未多言。似乎見杯中茶水飲盡,她垂眸將杯盞擱到桌案上,安靜地跪坐一旁的李嬤嬤適時上前,優(yōu)雅地添茶。

    裊裊茶香在空中氤氳開來,不言不語的長安身上,那股郡主之尊的氣勢就顯出來。

    司馬家?guī)仔值芤婇L安這番做派,大致也看出了長安對司馬家的態(tài)度——溫和有余,親近不夠。且似乎并沒有太將司馬家當一回事兒。

    轉念想想也是,姜家雖說沒了男子立門楣,但大長公主尚在人世。只要這位在,姜家就還是京城一等一的家族。他們之前所想的,似乎太理所當然了。司馬鄴定定凝視了長安片刻,勾出一抹淺笑退后。身后沒走的司馬家?guī)仔值苊婷嫦嘤U,也一一上前來行禮。

    長安不動聲色地全部收下,眼皮子都沒眨一下。

    司馬家長媳卓氏左看看長安,又瞧瞧自家夫君小叔們,爽朗地笑了一聲便上前岔開了話題。司馬鄴于是也借口還有別的事兒,像長安告了一聲罪便又匆匆離去。

    人都散了,賓客才在司馬家下人的引路下到場。

    來人不算多,至多二十席??此抉R家親近的態(tài)度,似乎都是些多年前往來密切的好友。雖多年不見,但寒暄幾句后便熱絡起來。長安安靜地端坐在一旁,時不時有人上前與她見禮。認識的不認識的,長安都溫和地應聲兒。一來二往,氣氛很是熱絡。

    李嬤嬤全程守在長安身旁,只覺得長安不愧是姜家血脈,當真是冰雪聰慧。才回來短短半年不到,便行事如此落落大方,半點看不出在鄉(xiāng)下耽擱了十四年。

    心中安慰,她便又忍不住去瞥了姜怡寧。

    姜怡寧自從今兒一早走錯路,到如今人都一幅心不在焉的樣子。李嬤嬤微微蹙起了眉,總覺得哪兒不對勁。

    別說李嬤嬤奇怪,長安也一直注意著她。倒不是說擔心姜怡寧,而是女主是姜家的姑娘,跟她一榮俱榮一損俱損。長安雖說佛系,但也不想放著好日子不過,去招惹麻煩。司馬家這場宴,若姜怡寧當真出了什么事兒,她可是要受連帶麻煩的。

    不想倒霉,長安于是只好分出一份心神到姜怡寧的身上。若是平常,姜怡寧定然會早就湊到姑娘堆里去。然而今日她不知在琢磨什么,端坐在一旁都沒個動靜。

    直到宴席開始,周和以突然到場引發(fā)一場震動,長安才收回心神去關注別的東西。

    司馬家的宴,周和以作為嫡親外孫,自然是會到場的。只是周和以這人自小我行我素,他何時來,又何時走,捉摸不定。司馬家早習慣了十九殿下的任性,單單置辦一席備著。長安眼看著周和以與司馬嬌嬌一道兒從面前經(jīng)過,在上首右側的席位坐下。

    周和以今日是一身白底兒繡金云紋的廣袖長袍,要封玉帶,頭束白玉冠。難得沒一身妖異的血紅,氣質倒是清雅了許多。此時安靜地端坐在上首,仿佛一尊會動的神祗。

    好吧,論起相貌,這位每回都能叫人賞心悅目。

    長安從不否認自己看人看臉,哪怕知道這位性子出了名兒的不好,也遏制不住在座未嫁姑娘對十九皇子芳心暗許。尤其同坐一席的司馬嬌嬌,眼含春水的模樣叫司馬家?guī)讉€孫媳婦的臉都黑了,卻依舊絲毫不收斂。

    一旁周和以的表情倒是冷淡,一幅不愿搭理的表情,卻也沒明確將司馬嬌嬌攆走。

    兩人就這般你盯著我,我盯著茶杯的,坐在一處。

    姜怡寧冷眼看著,忽地以袖掩面,低低地嗤笑了一聲。

    長安離得近,聽得分明,就詫異地看過去。姜怡寧卻沒有與長安分說的興致,隨手在桌案上捻了一塊桂花糕咬了一口,又是那副不搭理人的模樣。兩人同坐一席,兩側都是男賓。雖說兩邊眼睛都規(guī)矩,但有許多話依舊不方面開口。

    長安沒出聲,只扭頭看了一眼李嬤嬤。

    李嬤嬤想了想,靠過來沖長安耳語道:“司馬家這位姑娘打小就是個病秧子,十九殿下與她之間不會有結果,郡主且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