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節(jié)
蘇纓見管家一臉為難,笑嘻嘻問:“是不是墨家主說,要把我攆出去?” 管家忙道:“絕非如此,絕非如此,家主說,女俠要什么,盡管提。您方才要的冰和蜜瓜做果子凍酥山吃,老奴已經(jīng)記下了,這就去置辦?!闭f著招呼兩個婢女上前:“帶洪女俠去客居,任她挑選,凡是要置備的,統(tǒng)統(tǒng)記下來,發(fā)到二門外采辦,聽清楚了?” 倆婢女恭順無比,屈膝福身:“是。” 蘇纓不由得暗暗佩服起墨老家主來。 她這半日起碼就幫墨家花出去了幾百兩銀子,墨家竟還能忍? “慢著” 在前往客舍的路上,蘇纓忽然腳步一住,看向幾叢幽竹掩映的另一道月門。她雖于草木風水上沒有什么研究,但作為一個自小生活在各種別致院落的人,她對一座庭院中最好的院子有奇準的敏銳直覺。 那院子門口的花草排列明顯就更有匠心一些,小徑鋪的青石子也和大院里不一樣,透過竹子還能看見大幅的青紗鮫綃,若皚皚白霧,透森森竹影,這一眼就看得出來是做了一個直通往湖邊的小天井,可坐在水邊聽水聲,焚香彈琴喝茶,很是風雅。 蘇纓打量半晌,滿意的點點頭道:“我要住那個院子。” 婢女這下更加為難了:“這是……” “這是我的屋子?!?/br> 有人替她把話茬接了下來。 循聲而看,一華衣少年正笑吟吟的往這邊看來,薄薄嘴唇邊掛的笑極溫柔和煦,十分有禮的應(yīng)對著蘇纓無禮的請求。 “在下墨予堯,女俠昨日劍氣驅(qū)花敗亭長已讓人如雷貫耳,今早吃得我家向蘇府借糧也著實讓人大開眼界。論理,有我爺爺下的令,我是該把院子也讓給你的??墒恰?/br> 他漸漸收斂笑意:“我不喜歡別人住我的院子,誰都不行?!?/br> 第11章 留華舍紙醉金迷 是阿堯—— 蘇纓聽到他的名字,微微蹙起眉,陷入了深思。 墨予堯此刻氣勢逼人。 他肌rou緊繃,五指蜷縮成拳,眼眸微瞇,臉上明擺著“決不妥協(xié)”四個大字。 墨予堯打定主意,最壞的結(jié)果,頂多就是跟這江湖女俠打上一架,最好激怒了她,使出傳得神乎其神的劍術(shù)來,遂了爺爺?shù)脑浮?/br> 他好整以暇,靜待著蘇纓的反應(yīng)。 蘇纓回想著,小時候墨予堯是長得最瘦弱的那一個,四肢瘦小,頭發(fā)枯黃,都六七歲了還沒有五歲的她長得高。他力氣小,脾氣臭,嘴巴硬,最是招人打。 蘇纓和墨予堯之間結(jié)著梁子,而且是不小的梁子——忘了究竟是誰開始挑的頭,然后你來我往,爭鋒相對,墨予堯次次都在蘇纓手底下吃了大虧。 最后一次是在三月里,那時桃花已經(jīng)開了,兩家一起開了游春宴。墨予堯仗著學會了爬樹,爬到一棵桃樹上,居高臨下大罵蘇纓。蘇纓硬是找到一個長竹竿把他從樹上捅燕子窩一樣捅了下來。 而后,血rou橫飛,戰(zhàn)況激烈,墨小公子哭的稀里嘩啦,自不必提。 蘇纓望著現(xiàn)在比自己高了一個頭不止的墨予堯,心頭翻起劫后余生的慶幸快意:幸好,五歲以后自己家就不怎么和墨家來往了。否則豈不要被這人反過來欺壓許多年。 墨予堯看她臉色怪異,目光似有似乎的停在自己頭頂。心想這些江湖人士,當真古怪至極,該不會惹太生氣,想直接放殺招吧? 墨予堯自忖骨頭硬,毫無畏懼之色,反朝前走了一步:“怎么?你要住就從我身上踏過去。否則,絕不可能。” 片刻之后。 風輕輕掠過竹林,黃鶯滴滴久久的叫著,墨家后院還是一派春日里的平靜安和。 唯有墨予堯,如處酷暑,滿頭大汗,急得手腳不知道往哪里擺:“哎……你……你怎么哭了?你別哭……你不是個大俠嗎?你倒是和我打架啊???!……” 回答他的只有蘇纓默默飲泣的聲音,她一雙又大又圓的杏眼此時滿盛淚光,眼角通紅,聲音不大,然而愈發(fā)顯得傷心至極。 蘇纓哽咽著抽氣,邊哭邊說:“我……我離家日久,這里十分像我家中爹娘的院子……我想家了,我想爹娘?!?/br> 她這樣的哭法,梨花帶雨的一張臉,加之可憐兮兮的訴求,讓旁側(cè)的丫鬟都對她報以同情之情,似乎霎時忘了方才在此處橫行霸道作威作福的是蘇纓,主動挑事鳩占鵲巢的也是蘇纓,反倒顯得墨予堯作為主人,冷面相拒,太過小氣。 收到來自丫鬟們略有意見的眼神,連墨予堯都開始懷疑,自己究竟是說了什么十分過火的話了。 面對自己的挑釁,江湖人不該廢話不多說拔劍就上嗎? 現(xiàn)在的女俠都是如此脆弱的嗎? …… 墨予堯一個頭大成了三個,只覺此時此刻,比滿是夫子的書院還要難熬。為了盡快止住蘇纓的哭泣聲,一句話似乎完全沒有經(jīng)過他腦袋就由舌頭做主,嘴唇開合,沖口而出:“那……那你住吧,我去住客房?!?/br> 待回過神自己說了什么,墨予堯簡直想抽自己一個大耳刮子。 怎奈話已出口,如覆水難收,他只得讓身到一邊,眼睜睜看著蘇纓一邊擦拭眼淚,一邊對他道謝,然后住進了他的院子。 蘇纓進入院中,臨軒而坐,四下顧看。她眼角還有淚痕,一婢女見之不忍,安慰道:“我家公子態(tài)度唐突,還請女俠不要往心里去?!?/br> 婢女自然不知,若要蘇纓提劍砍人,那是十分不濟,若要她任性敗家,世上還鮮有敵手。 蘇纓這等在家驕縱慣了,缺乏管束之輩,慣會拿腔作調(diào),撒嬌耍癡,擅用淚水轄制人,其收放自如,爐火純青,也算得上是一派開山之祖的水準。 蘇纓淚痕沒干,已又生了他心,掃著附近陳設(shè),香爐,香盒,筆筒,幾架等物,手指輕輕敲在幾案上。 她一面拿錦帕擦拭眼淚,托起那香盒道:“香盒要珊瑚色的,俗話說一劍環(huán)、二花草、三人物。你快去換個珊瑚色的劍環(huán)香盒來罷?!庇种富ㄆ康溃骸斑€有這,換青花花鳥鵝頸瓶來,只插上一支臘梅,擺到屏風旁邊去。墻上掛的麈也換了,要舊玉柄,青絲的?!?/br> 站起身來,將墨予堯屋中陳設(shè)的燈、鏡、杖、簟、琴、梳具等物一通挑剔,這個粗鄙,那個太俗,這些以古制為好,那些又重材質(zhì)。偏偏她挑剔得很是在行,讓管家無可反駁。一通改造,院落煥然一新,愈增古雅精致之感。 蘇纓鬧了半日,總算疲倦了。便令人垂下重重幔帳,點起帳中香,靠在元螺鈿榻上休憩。 墨予堯站在院落之外的竹林里,讓竹子掩著他的身影,看著一個又一個婢女進進出出,臉色白了又青,青了又黑。 他咳嗽一聲,喚住了匆匆從里面出來的管家。 “怎么回事?我的屋子還能挑出這么多毛???” 管家長嘆一口氣:“此女非富即貴,不好得罪,哎,不好得罪。公子你且自己站站,老奴去置辦了,還要找人借一盞閔中珠燈、一臺花梨香方幾、一對兒鸂鶒……” “鸂鶒??”墨予堯驚問:“鳥兒也要借?” 管家道:“可不是,這等珍禽一時半會兒在市上也采買不來。” 墨予堯納悶不已:“現(xiàn)在的女俠都這么不好伺候了嗎?” 管家干沒有時間與他多說話,腳不沾地的又去忙了。墨予堯來來回回,越想越覺得疑惑,便去找他爺爺吐了苦水,問為何要留這么一個古怪俠客在家里。 墨信芳面前放著一張長長的紙,寫滿了這一日的賬目,他看完,發(fā)現(xiàn)還折了一半,拉開,又扯出一模一樣的三頁…… 墨信芳苦笑道:“看來這尊佛,我們當真貢不起啊?!?/br> 墨予堯道:“那就速速打發(fā)了罷。爺爺想找人教幾個兄弟習劍,也不用找這么貴的,我聽說城北武館里幾個師傅劍術(shù)也出神入化。” 墨信芳搖搖頭,道:“有些事你不知道。我留著她,大有用處。此刻將她放出去,頃刻之間,整個西陵的好武之輩都會一擁而上,你信不信?” 墨予堯誠實的回答:“不信。”看著爺爺愀然變色,他解釋道:“你看她的模樣,又嬌又弱又瘦,說哭就哭,哪里有半點江湖俠士的味道?還不如蘇家小meimei,那乳名喚作纓纓的來的兇悍一些?!?/br> 墨信芳呵呵一笑:“莫要這么說你纓纓meimei。那是你孤陋寡聞,據(jù)我所知,她那日使的那一招,其實不是劍招,而是掌法,江湖上喚作‘絕云負青手’,不會有錯。除了青陽子,除了他那一招怪絕詭絕的‘絕云負青手’,這世上再沒有一個人能做到折花傷人了。想那青陽子何等樣人神龍見首不見尾,行事孤傲,他們師門一門單傳,他收一個嬌滴滴的女娃娃為傳人,卻也不算是不合乎他行事準則?!?/br> 墨予堯聽得云里霧里:”那她這么厲害,都要扶搖直上青冥了,我家也容不下這尊大佛啊。爺爺不是說青陽子號稱一門單傳,那這女娃娃就更不可能吐露半點劍術(shù)了。咱家的錢豈不是打了水漂?“ 墨信芳淡淡道:“我要的只是青陽子的傳人在我家當過座上賓的名聲,這名號于我有大用。” 作者有話要說: 推薦基友文! 《后宮爭寵記(穿越)》by屋里的星星 簡介: 本文文案: 從剛拿到影后的大明星穿成未知朝代的被選秀女 楚晏姿表示衣來伸手,飯來張口,沒事還能看場戲的小日子還不錯。 ~~~~~~~ 桃花林,美人輾轉(zhuǎn)輕笑,舞姿輕柔曼妙,嬌聲輕問, “皇上可還滿意?” 男人眼神幽暗,答之, “甚是滿意!” ~~~~~~~~~~ “——宿主不必勾引除任務(wù)之外的人——” 楚晏姿嬌笑,眼神流光輕轉(zhuǎn), “可利用的人都不能放過?!?/br> ~~~~~~~~~~ 女主帶著系統(tǒng)在后宮大開殺戒的故事。 第12章 傳煙信百金買命 “你看上她了吧?” 梨花巷,小酒館數(shù)十年不改的幽暗和陳雜中間,劉叔觀察了燕老二良久,打破了兩人相對的粘滯沉默。 燕老二似未聽聞。 這日酒館生意不好,小小的暗屋中只有劉叔和燕老二兩人。 燕老二手邊放著一個破破爛爛的鳥嘴銅壺,里邊還剩下能晃得叮當響的一點梨花白。他面色依舊是蠟黃的,眼睛耷拉,顴骨和太陽xue泛著青,顯得又黑又瘦,精神萎靡,像是得了癆病的人一樣,半點再看不出那日穿上裙子能迷住西陵惡霸的模樣來。 燕老二發(fā)了很久的呆了,面前攤開了一張羊皮紙,紙上筆墨橫飛,線條肆意,描畫出一個單手持劍,很是威風的少女模樣。赫然就是那日穿著富麗的小姑娘,只要是見過她的人,便能輕易認出來。 劉叔東南西北,換著方位在各個角假裝擦桌子,終于通過偷瞄的幾個角落拼湊出了這幅畫。不由得嘖嘖稱奇——奇也怪哉,和尚道士一樣從來不對女人感興趣的燕老二,此刻看著一個少女的畫像喝酒,一看就是一個時辰,半點不挪眼。 他一巴掌就朝燕老二后腦勺呼去。 “看上就去找她,你找不到,喊胡牙三找。胡牙三我招呼他一聲,讓他假裝拍小姑娘的花兒,你又假裝去救她,英雄就美,讓這小姑娘愛上你。不止,還有……獨孤三娘有一種藥,叫甚么‘透骨香’,下給她,保準她恨不得黏在你身上,跟你兩個化作一個?!?/br> 劉叔被燕老二一道涼如刀刃的目光盯著,聲音戛然而止。 劉叔心里忽然涌過巨大不安,這個年輕人模樣貧病,底兒也透明得可怕,然而在他十分不注意的時候,總會有不經(jīng)意的一兩個神態(tài),讓劉叔這種見多識廣的老江湖都感到不寒而栗——那分明是常常出現(xiàn)在行刑的劊子手、殺人如麻的大盜面上的神色。經(jīng)常殺人的人,兇煞之態(tài)是掩不住的。 燕老二一個看著像得了癆病的駝夫,半月出去給人駝一次貨,賺點錢回來買酒喝一喝就是好幾天,從不打架,從不惹事,算是梨花巷來歷最清白干凈,安分守己的人,這樣人怎么會有兇煞神態(tà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