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愣了愣，面上表情一松，又接著蹙眉反問：“你怎么知道？”

    他將少女的手臂圍在自己的腰際，貼近她，耐心地解釋說：“因為你們將近十年沒見面，她還是在這么大的雪天一眼就認(rèn)出了你，說明她非常熟悉你的長相，甚至可能一直都在你看不到的地方關(guān)心著你的成長。”

    “……”

    她剛才看到鄭心那一刻整個大腦都混沌一片，根本就無法思考，現(xiàn)在想來的確如此。

    陸淮琛緊抿著唇?jīng)]有說話，隔著厚重的棉衣，他仿佛也能感受到少女摟緊他的雙手，如同冬日里飽經(jīng)風(fēng)霜的鐵門，冰冷的沒有一絲溫度。

    他回?fù)ё∷瑢⑾掳洼p擱在她的頭頂：“如果有機(jī)會的話，你愿不愿意跟她好好談一談，就像跟你爸爸一樣？……我不是在幫他們辯解什么，而是覺得你心里如果裝了這么多難過的事情，會不快樂。”

    洛顏深吸了一口他棉衣上洗衣液的味道，悶聲說：“……如果還能再見面的話，我會考慮。”

    大雪伴隨著呼嘯的風(fēng)在周身飄蕩，兩個人的頭上都沾滿了白雪，像是一夜白頭。

    第54章 五十四點想親

    54.

    高三上半學(xué)期的日子洛顏幾乎都是從書海中度過的，早上起來的時候總會發(fā)現(xiàn)眼袋很深，所以時常捏著一個熟雞蛋進(jìn)教室，一邊揉眼一邊背昨天畫下的重點。

    陸淮琛還是一如既往地渾水摸魚，但這學(xué)期開始已經(jīng)被之前好很多了，在早讀也會時不時的拿走她的語文課本然后在自己的課本上勾勾畫畫。

    有一次故意搶過她的雞蛋，笑嘻嘻地看著她嗔怒伸手搶的樣子，在她賭氣放棄的時候輕輕放在她的眼框上動作溫柔地幫她消腫。

    “別熬那么晚了?！备杏X到手里的雞蛋漸漸變涼后他便拿了下來，然后撐著下巴看洛顏的眼睛，笑稱，“我可養(yǎng)不起國寶?！?/br>
    她每天都跟睡不醒似的，一到課間便趴到桌面上小憩，他每次都會把自己的外套披在她身上，結(jié)果她還是會感冒打噴嚏，后來搞得陸淮琛神經(jīng)兮兮，她一有癥狀就立馬百度。

    “誰要你養(yǎng)。”知道他每次都會用這種看似正經(jīng)的語氣說出讓人臉紅心跳的話，她沒好氣的送個白眼然后把頭扭到一邊。

    窗外風(fēng)景正好。

    世界獻(xiàn)血日當(dāng)天，自愿獻(xiàn)血的學(xué)生圍堆在林蔭路旁排隊，道路兩旁的香樟樹撐開連綿的翠綠，連空氣中都彌漫著清新的味道。

    暖風(fēng)過境，輕微的撫動撩拔起少女腰間的長發(fā)，她站在林蔭里，莞爾而笑。

    陸淮琛記錄數(shù)據(jù)的手頓了一下，看著洛顏的方向，兀自出神。

    身旁正站在體重計上的學(xué)妹疑惑地看著他，見他遲遲沒有動作，心底沮喪，紅著臉問道：“學(xué)長，我是不是太胖了?！?/br>
    被拉回過神的陸淮琛怔了一下，這才反應(yīng)過來，連忙道歉：“不好意思我剛才走神了?！卑褜Ψ降捏w重記錄下來之后，又笑著補了一句：“你的體重很正常啊，不胖。”

    他本來就是萬眾矚目的對象，即使正常的一句回答，也會讓人臉紅心跳。只見站在體重計上的學(xué)妹不好意思地捂住臉，甜軟地說了句“謝謝學(xué)長”，連忙紅著臉害羞地跑到獻(xiàn)血車上去了。

    誰知剛好這一幕被洛顏看見，對方威脅的眼神一瞄過來，陸淮琛就像是出軌被抓包一樣，迅速低下頭。

    終于輪到了洛顏。她站在體重秤前，手腳都有些緊張，生怕自己的體重不達(dá)標(biāo)沒法獻(xiàn)血。

    “我感覺你的體重沒什么變化啊。”他攥著筆打量她，給出了一句結(jié)論。

    上個月她感冒，他帶她去藥店時順帶稱了下體重，40kg，配合她168的標(biāo)準(zhǔn)身高，偏輕了太多。陸淮琛心疼的很，一直都知道她瘦，但沒想到竟然這么輕。但是又不知道怎樣才能讓她心甘情愿增肥，就提了一個月后的今天要獻(xiàn)血的事情。

    洛顏永遠(yuǎn)都是熱心派，聽說45kg才能達(dá)到獻(xiàn)血體重之后，決定增重，之后連吃了一個月大補又高熱量的食物，直到今天。

    “算了不管了。”她表現(xiàn)出一副豁出去的架勢，緊閉雙眼迅速站上體重計。

    指針“啪嗒”一聲開始旋轉(zhuǎn)，她不敢看，像是眼前有什么可怕的東西似的。伴隨著指針塵埃落定，陸淮琛瞥了一眼，沒忍住笑出聲來。

    她別過臉去看他，嘴角趴成“八”字的形狀，一副委屈巴巴地模樣：“你笑什么？”

    他邊從登記簿上簽下她的名字，邊說：“你吃飯了沒啊?！爆F(xiàn)在是中午十二點，因為來排隊獻(xiàn)血的緣故，他猜測她應(yīng)該沒有吃中飯。

    “沒有?！标懟磋∈c左右的課間就忙著去學(xué)生會幫忙今天獻(xiàn)血的事情，她也干脆不吃了等他忙完在一起去。

    果不其然。

    他用筆桿輕敲了一下她的頭，笑道：“44.8，你待會吃了飯再來吧?！?/br>
    聽到自己離目標(biāo)只差一頓飯的距離，洛顏終于松了口氣，仔細(xì)看了下自己體重計上指的數(shù)字，看了一會兒又說：“不對啊你看是44.9。”

    陸淮琛抓住她的手臂將她輕拽下體重計，不停點頭說：“對對對，但是你還是去吃點東西比較好?！鲍I(xiàn)血后可能會有低血糖的情況出現(xiàn)，他可不想到時候再提心吊膽地背著這個祖宗回醫(yī)務(wù)室。

    她站到一側(cè)看著其余同學(xué)站到體重計上，側(cè)著頭問：“那你餓不餓，我?guī)湍阗I個……小餛飩？”

    “還好不算很餓，而且我沒有空吃，”他幫那個學(xué)生記下體重，說道，“當(dāng)然如果你在一旁喂我的話，我沒有意見?！?/br>
    “哈，拜拜。”在體重計上的人掩唇偷笑前，她立馬拽住已經(jīng)獻(xiàn)血出來的耿依然去食堂吃飯。

    寒假很快又來臨，這次鄭心并沒有像去年一樣來祝她新年快樂，但是卻定了一大束鮮花一早就送到了洛顏家里，今年家里氣氛比以往熱鬧了一些，老家的親戚心血來潮跑到城里來過年，調(diào)皮的孩子繞著洛顏打轉(zhuǎn)，她被逗得喜笑顏開，連陸淮琛的消息都沒來得及回復(fù)，害對方郁悶了許久。

    陸淮琛高三下學(xué)期參加了學(xué)校最后一場籃球賽，他帶領(lǐng)團(tuán)隊為班里拿下了第一。

    轉(zhuǎn)眼間已經(jīng)是四月份，黑板上的高考倒計時日子逐漸縮短，板書顯得愈發(fā)冷漠，陸淮琛模擬考的成績超出洛顏三十多分，她表面上一副氣不過的模樣，實際上很為他感到開心。

    臨近高考，班主任發(fā)給每人一張攜帶翅膀的便利貼，讓學(xué)生將自己未來的希冀都寫在上面，要當(dāng)成秘密不告訴同班任何人，然后折起來塞進(jìn)玻璃瓶里，十年后聚會的時候，打破瓶子拆開紙條，看有多少人的承諾能夠?qū)崿F(xiàn)。

    同學(xué)們個個都感覺新鮮不已，然后紛紛拿起筆在紙上刷刷地寫下自己的心愿，洛顏一向總是喜歡抱著“隨遇而安”的心態(tài)，此時的確犯了難。

    她用筆帽戳了半天臉蛋也沒想起些什么，看到一旁的陸淮琛已經(jīng)寫好便湊過臉去看，后者像是猜到似的飛快的折了起來。

    “看一下都不行？”

    “都說了是秘密。”

    她癟癟嘴轉(zhuǎn)過頭去，看著窗外的景色，忽然想起一句馮唐的詩，頓了頓，寫在紙張上——

    “后海有樹的院子，夏代有工的玉，此時此刻的云，二十來歲的你?！?/br>
    希望這對她來說，是可遇也可求的事。

    第55章 五十五點想親

    55.

    時間像是被裝上了轉(zhuǎn)動不息的齒輪，被動地推搡著前進(jìn)，剎那間離高考的日子已經(jīng)所剩無幾，重點班的學(xué)生早就已經(jīng)把理想的院校寫在紙條貼在墻壁上，五顏六色的便利貼像是逐日而上的蝴蝶。

    “你跟陸淮琛寫得同一所大學(xué)嗎？”耿依然坐在洛顏旁邊，托著下巴饒有興趣地看著墻面上的便條。

    “是啊，不然呢？”她忽然想起當(dāng)初寫理想院校的時候陸淮琛每隔兩秒湊過來看一眼的架勢，忍不住笑了起來，這分明只是一份希冀而已，又不是志愿，干嘛這么緊張。

    “羨慕你，”她嘆了口氣，“他成績比我差一截，估計沒辦法考得一所學(xué)校，只能祈求考到一座城市了。”

    洛顏思忖了幾秒，問道：“那他是什么想法？”

    “就聽我的啊，一點自己的主見都沒有，搞得我最近總想跟他吵架……昨天我們吃飯的時候還因為報考北京還是魔都吵了一架，你知道我想跟你一個學(xué)校，但是我也不知道自己考不考得上。”

    “干嘛，畢業(yè)季分手季嗎。”每到今年這個時候，她總能在走廊聽到很多因為報考學(xué)校而爭吵的情侶。

    “就是怕啊——”她無力地趴在課桌上，頓了頓，忽然又想到什么似的直起身來，“對了今年的保送名額下來了嗎，去年我們重點班只有兩個，不知道今年會不會多?！?/br>
    一說到這里，她微皺起眉來，顯然有些煩惱：“沒呢吧，我沒聽陸淮琛說過?！?/br>
    “如果真的只有兩個，其中一個肯定是許珩年的，那你們兩個要怎么辦？”

    這就是她的惆悵所在，但是保送名額也要看最后模擬考的成績，所以別人極有可能超過她跟陸淮琛的成績也說不定。

    “到時候再說吧?！?/br>
    反正是決定要考同一所大學(xué)，什么形式都不重要。

    傍晚學(xué)校門口擁擠的人群有些多，洛顏站在街角的樹下等陸淮琛買飲料回來，腦海里一直記得下午跟耿依然聊天的內(nèi)容。

    正這樣沉思時，突然被身側(cè)橫沖直來的力量撞了一下，沒有絲毫防備的她向后踉蹌了幾步才站穩(wěn)，撞她的人此時也背過身來——一個不及成年人腿長的孩子，他羞窘地摸著頭，一臉促狹的神色，臉紅到了耳根。

    “對不起jiejie。”白皙的小臉快皺成了一個包子。

    她一直都很喜歡小孩子，伸出手笑著摸了摸對方柔順的發(fā)頂，眼里溫潤的神色增添了幾分。可還沒來得及說什么，就被身后驀然出現(xiàn)的人突兀地打斷——

    “要叫阿姨了，小弟弟?！?/br>
    來人的語氣里帶著幾分調(diào)笑，神情悠閑地晃著手里的罐裝飲料。

    “什么嘛——”她轉(zhuǎn)身睨了來人一眼，反駁的口氣跟剛才哄孩子時的截然不同。

    她還沒到十八歲，完全落不到被幾歲孩子叫阿姨的地步吧，雖然她在她們老家的輩分還挺高的，僅比她小兩歲的女孩子都得叫她姑姑。

    女孩子總是很在意自己的年齡。

    不料這時好幾個小孩子嘻嘻哈哈地圍了過來，年紀(jì)都不大，應(yīng)該是附近店鋪里老板的孩子，從幼兒園回來后就圍堆在一起做游戲。

    還沒等洛顏反應(yīng)過來，其中一個小女孩忽然從身后抱住她的腰際，她被嚇了一跳，低下頭去發(fā)現(xiàn)小女孩舔著唇瓣說：“jiejie你好漂亮啊?！?/br>
    小嘴跟抹了蜜一樣甜，她被夸得心花怒放，摸了摸小女孩的頭，笑著說：“謝謝，你也很漂亮?！?/br>
    陸淮琛輕抿一口飲料，安撫似的輕揉了揉她的長發(fā)：“我準(zhǔn)備去書店，你去嗎？”

    她看著小孩子跑遠(yuǎn)的身影，一雙眉眼清亮起來“好啊?！?/br>
    恰逢放學(xué)時分，書店里的人比較多，洛顏用指尖輕劃過書本的側(cè)封，最后從書柜上抽出一本青春文學(xué)，拿在手上看了半晌。

    “要買嗎？”陸淮琛剛拿了新出的推理小說，走過來看了眼洛顏手上的書本。

    “算了，最近沒時間看?！彼m然聰明，但成績好跟努力也脫離不了關(guān)系，不像陸淮琛是真得腦子好使。

    排隊付款的時候，正站在柜臺付款的是一個緊扣著鴨舌帽，帶著口罩的男生，他環(huán)著胸斜靠在柜臺旁，身上一股清冷干凈的氣質(zhì)，肩上背著電吉他。

    “這男生還真是酷啊?！彼堄信d趣地踮起腳尖朝著對方的背影看去，直到對方消失在轉(zhuǎn)角，才遲疑著收回視線。

    陸淮琛有些不高興，勾起食指輕敲了一下她的腦袋，她不甚在意，歪著腦袋繼續(xù)說：“怎么看上去有些眼熟呢？”

    男生挑起眼簾，指了指她手里的雜志，表情淡淡。女生低頭看了眼，倒吸一口冷氣——

    「實力小生榮獲影帝 稱感謝陪伴已久的戀人」

    她這才想起來聽班里女生說他最近來這邊開新電影的發(fā)布會。

    真是糟糕。

    “早知道剛才就要簽名了！”她驚訝地瞪圓眼睛，咬著下唇一副后悔莫及的模樣。

    “哦？”從剛才起就很不爽的男生看向她，氣定神閑地挑起眉，周身原本平和的氣場瞬間掀起一層濃霧。

    大事不妙……

    洛顏摸著鼻尖干笑兩聲，一本正經(jīng)地胡說八道著：“依然一直都很喜歡他。”

    買完參考書后陸淮琛帶她去了學(xué)校外的小吃攤海吃，然后兩人又坐在學(xué)校對面的樓梯上，有一搭沒一搭的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