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這話，蕭菲漂亮的面容閃過一絲僵硬，但很快就掩飾過去，她隨意撩了一下肩頭的長發(fā)，笑起來：“你胡說什么呢，邱岳他們都覺得很像啊，我剛見到洛顏的時候也覺得我們挺像的，所以就很特別想跟她做朋友?！?/br>
    陸淮琛慢條斯理地旋開手里礦泉水的擰蓋，又扣上，嗓音淡然地問：“然后呢？”

    “然后……”她謹(jǐn)慎地斟酌著說辭，撲閃的眼睫毛長而濃密，“我只是想站在朋友的立場跟她吃頓飯，沒料到她竟然讓我離你遠點的，我們兩個在咖啡廳里根本就沒說起過你，是她先開口的?！?/br>
    “……”

    他臉色頓時沉了下來，環(huán)著胸的手微微收緊，有些不耐地看了眼蕭菲，認真問她：“蕭菲，你怎么現(xiàn)在變成這樣了?！?/br>
    雖然兩人已經(jīng)將近兩年沒有任何聯(lián)系，但是他記得曾經(jīng)蕭菲是那種很樸實很樂意幫助別人的女中豪杰，如果不是眼前的面貌與印象中的那張臉完全重疊的話，他恐怕都覺得這人是旁人冒充來的。

    話音剛落，蕭菲有些錯愕地看著他，一瞬間全身的血液都涌入了大腦：“你不相信我？”

    “如果你說一點符合洛顏性格的言辭，”他面無表情地開口，聲音像是掉入冰窖般冷凝，“我是很樂意相信的。”

    “可是——”她蹙起眉加快語速反駁了一句，又馬上反應(yīng)過來，舔著唇控制好自己的情緒，“我沒有怪她，我也認真思考過她說的話，想著我們或許不能像初中那樣相處了，我有分寸的。”

    陸淮琛覺得眼前的人實在是過于陌生，他暫且將她強調(diào)的問題放到一邊，重新問：“你還在意我們之前在一起的事情嗎……可是當(dāng)初先提出分開繼續(xù)做朋友的人，分明是你?！?/br>
    “……”

    她僵硬地低下頭，心突地一沉，像是跌入無底的山谷。

    過了一會兒，她才喃喃地開口：“因為那時候我家里遇上經(jīng)濟狀況，我怕你會覺得我們之間不合適，如果鬧僵了再分開，就連朋友都做不成了?！?/br>
    所以轉(zhuǎn)學(xué)之后，她努力讓自己變好起來，想著等到再相逢的那天，可以有自信能夠面對他。

    舊事重提，蕭菲發(fā)現(xiàn)她也無法逃避這個問題，其實當(dāng)初是她偷偷告訴邱岳，請求他想辦法撮合她跟陸淮琛。

    她一直都喜歡他，卻連告白的勇氣都沒有，只能憑借游戲才能大膽一些。

    其實她心里也疑惑不已，因為陸淮琛在兩人在一起之后，還像是把她當(dāng)朋友那樣對待，讓她感覺他其實并不喜歡她，只是為了完成那個游戲的約定。

    直到她看到洛顏，發(fā)現(xiàn)她跟自己長得有些相像，喜悅感在瞬間涌上心頭。

    明明已經(jīng)步入冬季，她卻依舊能感受到背部發(fā)濕的汗意，胸腔里的小鹿不受控制的四處亂撞，只能不停地攪動著手指來掩飾內(nèi)心的不安：“你心里難道對我就沒有一點點喜歡嗎？難道洛顏不是因為長得像我，所以你才……”

    “抱歉——”陸淮琛打斷她的話，露出略帶愧疚的神情，“我從來沒有這樣想過，在我心里，她不像任何人。”

    “……”

    不遠處的cao場上響起體育老師吹哨的聲響，仿佛能夠劃破云霄的刺耳惹得棲息在電線上的鳥群都四散開來。

    蕭菲緩緩松開緊抓陸淮琛衣角的手，任由血液流淌回指尖。她垂下手臂，像是一只斷了線的提線木偶似的低下頭，看上去毫無生氣。

    她攥緊手心，扶住身后的欄桿，垂著眸繼續(xù)說：“我會跟洛顏道歉的?！?/br>
    “不用了，”他否認她的說法，“你說的都是實話，錯不在你，在我……所以真得很抱歉?！?/br>
    她心里明白，其實從一開始只不過都是是自己一廂情愿罷了：“……沒關(guān)系?！?/br>
    陸淮琛看著從cao場各個角落里慢悠悠站到cao場集合的同學(xué)，洛顏站在幾百米外往兩人的方向看過來，又在被他察覺之后匆忙地轉(zhuǎn)過頭，掩飾慌亂似的蹭了蹭鼻尖。

    他忍不住偷笑她，又轉(zhuǎn)而面對蕭菲，平靜地開口：“我要集合了，你回去上課吧?！?/br>
    她匆忙抓住他的衣角：“那我們還能繼續(xù)做朋友嗎？”

    “恐怕不能了?！?/br>
    蕭菲背過身去，微揚起頭逼迫著快要蓄滿眼眶的淚水流回去，她緊咬著下唇，不讓自己發(fā)出一點哽咽：“……好?！?/br>
    她說。

    *

    將剛炸好的大蝦從鍋里撈出來放入餐盤，陸淮琛迅速抓起案板上沾了不少油漬的料理書，快速瀏覽一遍，然后又根據(jù)上面的步驟，調(diào)制了復(fù)雜的蘸醬。雖然味道跟家里的廚師做的一點也不一樣，但起碼還是能吃的。

    能吃的是吧。

    他看著色差跟圖片很大的北極蝦，突然覺得與其讓他跟這些料理傾心交談，倒不如去玩游戲來的爽快。

    但是沒辦法，耿依然在電話里諄諄教導(dǎo)，要想取得洛顏的原諒，必須先從她的胃下手。

    陸淮琛記得印象里這句話應(yīng)該是“綁住男人先從胃下手吧”……但是想起洛顏那個貪吃的個性……他發(fā)現(xiàn)確實沒有任何理由可以反駁。

    收起大蝦后，又將雞蛋打碎倒進碗內(nèi)。他一邊攪拌，一邊看著掛在廚具柜里的心形模具，手里的動作漸漸變慢，心里嘀咕起了小九九——

    還是算了吧。

    他把攪拌好的雞蛋導(dǎo)入鍋內(nèi)，根據(jù)料理書的提示掐著時間，以免做出焦黑的黑暗料理狀。

    第52章 五十二點想親

    夜色正濃，鐮刀似的彎月懸掛在天邊，圣誕節(jié)的氣息悄無聲息地落滿街道，綴著燈光的圣誕樹屹立在城市中央。

    教務(wù)處早就批準(zhǔn)了今年各個班級可以舉辦圣誕晚會的提議，下午的課程剛上完，學(xué)生們便一窩蜂地湊在一起搬桌子，興高采烈地布置教室。

    樹枝點燃的燈光影影綽綽地輝映著，夜色混合著喧鬧與斑駁陸離的光影四處攪動。

    洛顏的個頭在女生中算是夠高的，自告奮勇地踩著板凳奔波，一會兒往墻壁上粘氣球，下一秒又掛彩燈，最后將學(xué)生們寫得圣誕祝福連同小型圣誕樹掛到黑板上。

    她稍微往后撤了會背脊，瞇著眼睛打量眼前的墻壁，喃喃開口：“會不會還少了點什么？”

    說完之后又往下看：“依然你覺得呢？”

    然而站在下面幫她扶椅子的人早就從剛才的耿依然變成了陸淮琛，她愣了片刻，飛快地轉(zhuǎn)過臉來不再看他。

    “我覺得挺好的啊，你快點下來吧。”陸淮琛簡直像個cao心的老父親，她每次踩到這么高的位置他的心也連同著高高懸起，生怕板凳哪里不合適會摔到她。

    “哦，”洛顏毫無生氣地應(yīng)了一句，然后踩回地面。

    自從上次那件事情過去之后，除了平日收發(fā)作業(yè)上課對題之外，她幾乎已經(jīng)三天沒有跟陸淮琛說話了，急的后者像是熱鍋上的螞蟻，每天像條尾巴似的跟在洛顏后面。

    圣誕派對無非就是同學(xué)們依次去講臺上展示自己的才藝，齊琳琳歌聲美妙動人，邱岳跳街舞，連耿依然都展示了自己最拿手的魔術(shù)。

    洛顏跟班里剩余幾個伙伴發(fā)完了用班費買的食品，又將剩余的東西搬回辦公室，忙完這些之后懶散地散步回來，倚著走廊里的欄桿發(fā)呆。

    從一下課就開始組織這些，她連晚飯都沒來得及吃，此時餓的有些頭暈?zāi)X脹，爆米花和糖果完全頂不上主食充饑，她思索是不是應(yīng)該去食堂吃點東西。

    窗外的路燈被吹過的風(fēng)雪搖晃著，落在地上的影子影影綽綽，天空中遮住月光的濃霧層層疊疊，隔斷了璀璨的繁星。

    洛顏百般無聊地打了個哈欠，倦懶地撐著下巴看cao場中央那棵掛滿禮物和紙條的巨大圣誕樹，一時之間被炫目的燈光奪去了視線，陷入旖旎的幻想之中。

    就在這時有人突然伸手打了一下她的右肩，她疑惑地轉(zhuǎn)過身，發(fā)現(xiàn)后面并沒有人，而當(dāng)她轉(zhuǎn)過頭時，余光瞥到站在左邊的陸淮琛，一瞬瞪圓了眼睛。

    “你怎么神出鬼沒的?！?/br>
    他笑而不語，換了個話題：“你沒吃飯吧？”

    怎么說呢，就算他下午被班主任派到政教處忙了一個下午，也總是能夠在第一時間猜測出她的心理活動。

    洛顏垂下眸，頂著手里那瓶酸奶的標(biāo)簽發(fā)呆，沉默不語。

    下一秒，陸淮琛像是獻寶似的將一個碎花手提袋從背后拿出來，把里面的粉色保溫盒擱到她身后的臺子上，掀開盒子——

    洛顏好奇地往盒子里看了一眼，頓時愣住了——

    里面的菜品都是她在學(xué)校門口那家炒菜店里經(jīng)常點的，而且陸淮琛也跟她去過好幾次，他每次都不說話，聽她拿著菜單報了一串菜名，然后揚著笑臉跟服務(wù)員說謝謝。

    原來他每道菜都記在心底。

    還知道她不喜歡吃花椒，每次都把菜里的花椒一顆顆的撿出來。

    想到這兒，洛顏鼻頭忍不住一酸，別過頭去。

    陸淮琛伸出手將她外套上的帽子拉過頭頂，寬大的帽檐順勢垂下來，連眼睛都遮住了。

    “你干嘛?！甭孱佉话严崎_帽子，揚起蓄滿淚水的眼睛嗔瞪了對方一眼，后者勾起唇角，伸出手輕輕捏住她的鼻子。

    “醋好吃嗎？”他語氣放輕，像哄小孩似的去拉她的手，燈光照亮少年棱角分明的側(cè)臉，輪廓主見變得柔軟。

    她依舊佯裝著耍脾氣的模樣啪地打掉他的手，語氣也帶著怒意：“不好吃?！?/br>
    他被她臉上可愛的神情逗笑了，大手覆上她的發(fā)頂，忍不住亂揉一氣，長發(fā)像是炸了毛似的亂成一片。

    洛顏：“……”

    我忍。

    誰知陸淮琛揉到一半突然停下來，故作驚訝似的發(fā)出一句：“啊—”

    少女疑惑地“嗯？”了一聲，抬起眸來對上他的眼睛。

    他一臉嫌棄的皺起五官，將掌心攤開在她面前，說：“剛才捏了一手鼻涕，現(xiàn)在又全蹭你頭頂上了……”

    洛顏：“……！”

    她氣急敗壞地掐了一把他腰間的rou，橫起杏眼來惡狠狠地瞪他。

    “好了，別生氣了，”陸淮琛的外套被深幽的夜色襯得清亮，月華濃盛，他的發(fā)頂像落了一圈光暈，面容柔和，“這件事情我做錯的部分我自愿接受懲罰，況且你已經(jīng)這么多天沒有理我了，這對我簡直就是酷刑，要不行約法三章？”

    “誰要跟你約法三章。”洛顏將手?jǐn)R在袖子里縮到一起，眼神飄忽到一邊去不再看他。

    其實她早就不生氣了，這幾天內(nèi)她大概聽了幾千遍陸淮琛發(fā)自內(nèi)心的剖白，聽得她面紅耳赤，總是想找機會揍他一頓再和好。

    但是她其實也舍不得。

    穿堂而過的風(fēng)綿延不絕，洛顏從口袋里抽出右手捏住她紅透的鼻頭，問候的語氣里滿是溫柔：“冷不冷。”

    “還可以?！?/br>
    她低垂著眉，白皙的面頰上染了幾分緋紅，鼻喉間的呼出的熱氣朦朧散開。

    “那你快嘗一下我做的。”

    洛顏看著眼前完全按照她的喜好制作的盒飯，猶豫了一下，視線停留在筷子頓了幾頓，最終還是拾了起來。

    “好吃嗎？”見她將北極蝦擱在嘴里，陸淮琛不自覺地提起心臟，視線緊盯著她微表情。

    她放下筷子，慢吞吞地咀嚼著口中的食物，眼神從起初的平淡無奇逐漸亮了起來——蝦仁美味鮮甜，入口順滑，蘸料也是酸辣恰當(dāng)，搭配起來可口極了。

    她又挑了幾塊擱進嘴里，臉上滿意的神情愈發(fā)明顯。

    陸淮琛提到嗓子眼的心終于重新放了回去，他從口袋里拿出紙巾幫洛顏將嘴角的醬汁擦干凈。

    即便是這樣，少女還是想要傲嬌地挑出一點刺來，指著那塊雞蛋說：“你煎得雞蛋都不是心形的，一點誠意都沒有?！?/br>
    陸淮琛輕笑一聲，用兩只手比劃成一個心形湊到胸前，輕笑起來：“那我下次做心形的？”

    她看著他擺在胸前那個又丑又笨的心，憋不住出聲笑起來，伸出食指點了一下心形中央的空缺處，眼睛被燈光點得格外明亮：“一言為定?！?/br>
    此時校園的廣播站里傳來了悠揚的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