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了，”嘴里塞滿牙膏沫，她說話也有些含糊不清，“我吃吐司面包就行了，搭配熱牛奶，營養(yǎng)又健康?！?/br>
    “那今天有什么安排？”

    她擰眉思索半晌：“寫作業(yè)吧，把作業(yè)寫完我明天就要跟奶奶回鄉(xiāng)下了?！?/br>
    “行，那我去打籃球，有什么事情記得給我打電話。”

    “好?！?/br>
    “當然，如果單純只是想我的話，也可以打給我?！?/br>
    洛顏忍不住冷笑一聲，嘲諷說：“做你的春秋大美夢吧，再見”

    切斷電話，洛顏收起電動牙刷，吐了漱口水，捧著水龍頭里的水仔細清洗臉部，又捏了洗面奶在手心里。

    耳邊一直游蕩著切斷前他說的那句話，她看著鏡子里臉頰微紅的自己，水珠順著曲線流淌下來，圓滾滾的像是撓了她心尖一般，有些癢。

    她忽然像個傻子似的笑了起來。

    *

    夜間七點，天色逐漸昏暗下來，籃球場早已亮起路燈，石階上透明的影子被拖到墻根。

    陸淮琛剛打完一輪，跟同伴打了聲招呼，跑到角落里休息。他剛擰開脈動的瓶蓋，余光瞥見一個穿黑色風(fēng)衣的男人，在籃球場邊上似乎看了很久。

    他瞇起眼睛，仔細辨別了一下來者的臉部，頓時愣住了。

    他沒想到洛文強竟然會直接到籃球場來找他。

    兩人找了一個頗為安靜的地方談話，比起昨天像是抓國際罪犯的架勢，他今天是只身一人來的，眉眼的表情看上去有些冷淡。

    將近打了一天球，陸淮琛額前的碎發(fā)被汗水盡數(shù)打濕，他摩挲著手里的飲料瓶蓋，思忖著該如何開口——

    “叔叔，我聽洛顏說您會調(diào)查她身邊所有人的背景，那我就開門見山好了。”

    “我很喜歡她，我知道現(xiàn)在時機不對，所以我不會提過分的要求，不過我會跟她一起度過高考，上同一所大學(xué)，您如果想送她出國的話，我也可以陪她一起去，您不用擔(dān)心?！?/br>
    洛文強愣了愣，他顯然沒有想到陸淮琛會這么痛快地跟他切入主題。

    第39章 三十九點想親

    39.

    但他到底是見過風(fēng)浪的人，驚訝的神色很快就重新收入眼底，一本正經(jīng)地清了清嗓，本就嚴肅的神情又多了幾分厲色：“你知道我今天來找你的目的？”

    陸淮琛毫不在意他的冷淡，眼睛里亮起的光更盛了一些，他不了解洛文強的個性，也無法從只言片語中猜測出他吃軟吃硬，只能硬著頭皮說：“是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的態(tài)度不是嗎？”

    “您既然是個對洛顏要求苛刻的人，就一定不希望自己的女兒被不三不四的男生欺負，所以我先向您表明我的態(tài)度?！?/br>
    “當然，其實至今我也并沒有被洛顏認可，她極度缺乏安全感，這跟她的成長環(huán)境有極大的關(guān)系，她很難去相信一個人，所以我要讓她覺得，我無時無刻不在她身邊，可以成為她堅實的后盾，或許這樣才能走進她的包圍圈。”

    陸淮琛輕笑了一聲，望進洛文強的眼底，像是意有所指地挑起眉來：“您說對嗎？”

    洛文強被質(zhì)問地怔了下，本要說出口的話全數(shù)卡在喉嚨間，他瞇起眼來，不得不重新打量眼前的人。

    一個年紀不大的少年，卻能用一種漫不經(jīng)心的語氣直擊要害，打亂了他原本的節(jié)奏。

    他的確很長一段時間都缺失洛顏的成長，直到她整個人都將他拋棄在那個所謂的心理圈之外，用城堡寬厚的墻堆砌起他們之間的壁壘。

    “就在那兒，”陸淮琛指著不遠處的籃球場說，“我爸前幾天還帶我來這兒，陪我打球，問我今后想做什么?！?/br>
    “我是獨生子，像我們這樣的孩子，無非就是變得更優(yōu)秀，然后擔(dān)任起繼承家業(yè)的重擔(dān)?！?/br>
    “說起來我現(xiàn)在對未來還沒有什么規(guī)劃，所以沒答復(fù)他，他卻說，尊重我的一切決定。”

    “我想，為人相處和養(yǎng)育子女都是一門很重要的學(xué)問，它甚至能改變一個人的生活軌跡，”陸淮琛擰上手里的飲料瓶蓋，目不改色地正視遠方，“我爸籃球打得比我好多了，他甚至還會跟我在家里的游戲房pk，他是個凡事都很看得開的人，無論是生活中的瑣事還是事業(yè)?！?/br>
    “他總說不會對我要求太苛刻，畢竟我應(yīng)該有屬于自己的人生，人活一輩子，沒有什么事情都必須做的圓滿，斷臂維納斯也是一種缺憾美不對嗎？”

    “當人老的時候，發(fā)覺自己腰纏萬貫卻寂寞如雪，那奮斗全都化為了泡影，只剩下漫無邊際的悔恨，太不值了。”

    洛文強沒說話。

    他一向是一個驕傲自滿的人，從來不認為一個連高中都沒畢業(yè)的孩子可以給他上課。

    陸淮琛的確沒有什么立場去評價洛文強的過失，所以他又重新說回洛顏：“我成績也不算很差，在學(xué)習(xí)上可以跟洛顏共同進步，生活上她有自己的朋友，可以幫助她，她過得很開心，可有時候也不很開心，至今我也不知道她的童年經(jīng)歷了什么，但是她真的很需要愛與關(guān)懷。”

    “有的時候我甚至感覺，她依舊能對這個世界充滿信心，一定是鼓起了全部的勇氣。”

    洛文強微翕唇瓣，神情由嚴厲逐漸變得平淡，原本裝在肚子里的話都沒了底氣。

    遠處打籃球打到正嗨的邱岳朝這個方向向他招手，示意該他上場了，陸淮琛回了個稍等的手勢，轉(zhuǎn)頭真誠地問洛文強：“您還有什么要說的嗎？”

    他沉默了半晌，忽然問：“你怎么知道洛顏需要什么呢？她告訴過你嗎？”

    “沒有，”少年堅定地搖頭，“這不需要語言表達，而是用心去領(lǐng)會?！?/br>
    “……”

    見他無話，陸淮琛又補充了幾句：“國慶節(jié)后我們學(xué)校會有校慶活動，到時候也會有學(xué)校領(lǐng)導(dǎo)和家長來參與，如果您有空的話，我們班的店鋪是做糕點，洛顏是廚師之一，您可以來看一看，這是她的愛好?！?/br>
    “叔叔，您的女兒很優(yōu)秀，我希望您能明白，她是自由的，不應(yīng)該被您強制的愛束縛。”

    “我想，她內(nèi)心深處應(yīng)該也很需要您?！?/br>
    *

    大巴到鄉(xiāng)間小鎮(zhèn)之前洛顏就在車上調(diào)好了單反，車窗外的氣溫有些燥熱，不知是下過雨還是因為什么，空氣中彌漫著濕潤泥土的馥郁清香，眼前充滿人文氣息的小鎮(zhèn)在此刻變得愈發(fā)神秘起來。

    不覺間她的心頭縈繞著一股化不開的思緒，像是被一根無形的線纏住，說不清道不明。

    她先是給陸淮琛發(fā)了幾條到達目的地的微信，在他沒有回復(fù)之前，鎖了手機屏，去攙扶年邁的奶奶下車，順帶將行李箱從大巴下拎出來。

    老家的人自然是熱情好客的，奶奶去年因為生病身體不方便沒能回來，今年鄉(xiāng)鎮(zhèn)似乎又有了些變化，幾個人圍著邊走邊聊，洛顏就用相機記錄下來附近的生活。

    這一帶是很有名的旅游景點，老家又是開旅館的，十月恰巧是旅游旺季，一時間整個小鎮(zhèn)塞滿了人，整條街道上都熱鬧非凡，放眼望去全是琳瑯滿目的商品。

    房子有些古老沒有安裝電梯，二層是分給客人住的，四層才是主人們住的地方，不免要搬著行李爬一陣小樓。

    木制樓梯的樣子有些搖搖欲墜，角落的深褐色木塊也像是被水浸泡過一樣腐爛，第一腳踩上去便發(fā)出刺耳的“吱呦”聲響，在靜謐的樓道里繁復(fù)冗長。

    洛顏站在樓梯口有些猶豫，奶奶被她還叫不上稱謂的某位親戚拉著去花園逛逛，她不喜歡過于熱情好客的氣氛，所以提出先將行李放回房間。

    這棟旅館大概就是類似于微博上時常見到的民宿，當?shù)氐娜宋臍庀⒑軡庵亍?/br>
    她將樓梯的模樣拍了下來，打開數(shù)據(jù)連接，給陸淮琛發(fā)了圖片過去。比圖片更提前的是微信的提示音，剛才的消息，那邊已經(jīng)回復(fù)了。

    【c：這么快？我聽說那邊風(fēng)景很美啊，記得給我捎點禮物？】

    【顏顏顏顏顏顏顏：不給?！?/br>
    【c：這么小氣？】

    【顏顏顏顏顏顏顏：你有本事你自己來買啊】

    【c：你這是在挑釁我？你以為我不敢？】

    他敢，他絕對敢。

    就在洛顏飛快地在屏幕上打字的時候，頭頂忽然響起幾聲輕咳，她抬眸看去，發(fā)現(xiàn)一個年紀大不了她幾歲的男生站在拐角的樓梯口，正試圖引起她的注意。

    她這才意識到自己擋住了去大廳的道路，不好意思地點頭道歉，然后準備搬著行李往旁邊靠一下。

    男生下了幾層臺階，格外熱心地指著她的箱子說：“需要幫忙嗎？”

    “啊，不用了，”她友好地笑了一下，“我自己可以的?！?/br>
    “沒關(guān)系，反正不會耽擱太長時間，”男生看上去很熱情，不等她拒絕，便邁下樓梯單手拎起了她的行李箱，邊往上走邊說，“你住幾樓？”

    耐不住他提著箱子走出好遠，洛顏只好伸出手指比了個四的手勢：“四樓?！?/br>
    箱子里并沒有塞太多衣物，男生看上去并沒有費太大的力氣，他側(cè)過臉去，發(fā)現(xiàn)了掛在洛顏脖子上的單反，笑著問道：“你喜歡用相機？”

    洛顏垂眸看了相機一眼，摸摸鼻子：“還好，你不是很會，充其量能拍出比較清晰的照片而已?！?/br>
    他又隨口問道：“是數(shù)碼的？”

    “對……”她思索了一下，“現(xiàn)在很少有人用膠卷相機了吧?！?/br>
    “我就是，其實膠卷相機洗出來的照片要比數(shù)碼相機更清晰，”男生笑了起來，“我是攝影專業(yè)的，這次來是為了學(xué)校布置的作業(yè)來鄉(xiāng)鎮(zhèn)上采景，這邊風(fēng)景很美?！?/br>
    此時兩人剛巧經(jīng)過樓梯口的窗戶處，洛顏順勢向外看去，繾綣的火燒云像是夜晚點燃的篝火，肆意的勾畫在天邊，霧中繚繞的夕陽沉淀下淺淡的水紅色，像是一副色彩渲染的西洋油畫。

    “確實很美。”她被眼前壯麗的景象震撼住了，忍不住喃喃出聲。

    這時微信提示忽然響了起來，洛顏的思緒被打斷，她翻出手機來看了眼，發(fā)現(xiàn)自己從剛才還沒回復(fù)陸淮琛的消息。

    【c：怎么不說話？不相信我？】

    他扔了個搞怪的表情包過來，洛顏看笑了，將原本要發(fā)送的內(nèi)容一一刪除，決定故意戲弄他——

    【顏顏顏顏顏顏顏：沒有不相信你?！?/br>
    【顏顏顏顏顏顏顏：我在跟帥哥說話，把你忘了?！?/br>
    【顏顏顏顏顏顏顏：真是不好意思?！?/br>
    第40章 四十點想親

    40.

    男生將行李箱擱置在房間門口，轉(zhuǎn)身時發(fā)覺洛顏的視線一直停留在手機上，嘴角還噙著笑，身影恰巧與窗外的夕陽交相輝映，像一株盛開的扶?；?。

    他忍不住打斷她，臉上露出友好地笑容：“男朋友？”

    “啊，”洛顏抬起頭來，臉上閃過一抹羞紅，反駁說，“不是?！?/br>
    男生點頭：“那一定是很喜歡的人。”

    她斂眉輕笑，下意識地捏了一下耳垂，這才發(fā)覺此時已經(jīng)到達了四樓的房間，急忙道歉：

    “不好意思啊，謝謝你幫我把行李抬上來?！?/br>
    “沒關(guān)系，這里的天氣有些潮濕，而且樓梯比我們城市里設(shè)計的樓梯要窄，記得注意安全，”他邊說邊轉(zhuǎn)身往她身后的樓梯口方向走，頓了幾秒又轉(zhuǎn)過身來補充說，“如果想逛一下四周景色的話，前臺那里有之前客人留下來的內(nèi)容很詳細的旅游周記，可以去借?！?/br>
    洛顏感覺沒有必要解釋店主是親戚的事情，便笑了笑：“好，謝謝。”

    等人下樓之后，她走到門口用房卡打開屋門，屋內(nèi)的裝潢被夕陽的覆蓋，家具全都是木質(zhì)的，往窗外看去還能看到樓下幽靜的水塘，頗有江南小城的韻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