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這些流民不知道什么叫結(jié)業(yè)，只是聽說，因著二位大人待他們這些人不錯，得到了司州大人的賞識，要升官。

    這二人與他們一路相聚，大家齊心協(xié)力，度過了多少難過，雖然看著時日尚短，感情卻是真摯，流民也都樸實，大家都想來給二位大人道賀，可是大人們說了，都護府地方有限，每個隊只得兩人可以去，壯子仗著平素表現(xiàn)積極被選中了，關(guān)大郎先時雖受了傷，回到了隊里干活更加拼命要把米糧掙出來，也被大家公推為代表。

    這是給郭龔二位大人撐臺面的事兒，就是賺工錢最兇猛的二人，也商議好了定要進城，因此，二人都是換了自認為最干凈整潔的衣裳來參加這次大會。

    甫一進城，二人便覺著亭州城中是一日比一日熱鬧了，到了那白家糧鋪門前，遞條子交糧票的托運人竟然已經(jīng)排了隊——大概是今日許多人都進城參加那什么升官大典的緣故，人格外地多了起來。

    排著隊的當(dāng)口，居然還有不少小販來問他們：“二位，是給家中托送米糧嗎？家中有小兒嗎？買些飴糖吧，小孩兒家家最饞這口了，這玩意兒在家中可買不著，甜甜小小娘小小子們的嘴兒也好吖！這年歲娃兒們苦著哩！飴糖怕東西小份量輕又經(jīng)得放，白東家心善哩，會寫進運契里幫你們帶回家，喏，這么多排隊的，都是沖著這條來的哩！”

    他們二人看過去，果然，前頭隊里的許多人，手里都拿著些東西，顯然也是要“托運”回家的。

    壯子心動了一瞬間，沒了一個小閨女，他一個漢子嘴上說不出什么，可心中難過，便越加想對剩下的幾個好些，只是，他蒲扇大的手掌在衣擺上局促地摩挲了幾下，與關(guān)大郎對視一眼，關(guān)大郎也是一般，極疼愛家中那小子，這么些時日不在家中，也不知那小子是不是又皮了些，有沒有照顧好他娘親，二人對視的眼神中，俱是一樣的內(nèi)容——心動，但囊中羞澀。

    那小販近日在這做買賣，心眼那叫一個機靈，立時笑瞇瞇地道：“呀，二位只有糧票，糧票便可兌??！不要那面額大的，最小的一斤票便能兌二兩糖！”

    一斤米糧雖然也有些心痛，但以他們二人一日所賺的米糧而言，也算不得一個夠不著的數(shù)，壯子登時一咬牙：“俺……俺來二兩！”

    關(guān)大郎本在猶豫，看壯子買了，掐指一算，買一次也壓根兒影響不了家中生計，大不了自己下次便再多做些活兒，便也奢侈一把道：“我也一樣吧?！?/br>
    “除了糖，還有不少好東西，家中老人皆愛不費牙的糖膏，這個呀加了不少滋補之物延年益壽，還有年輕媳婦喜歡的彩繩花布，這可是村里鄉(xiāng)里絕計見不著的鮮艷花色……”

    壯子和關(guān)大郎，兩個不過村里漢子，何曾見識過來自州府繁華的巧舌如簧——前幾次他們來的時候，亭州城荒著呢，鬼影都見不到幾只，也不知這些小商小販是從哪個犄角旮旯復(fù)活過來的——待他們二人終于排到交條子時，不知不覺，二人加起來十斤米糧都已經(jīng)花銷出去了，可是一看手中給媳婦的、給老娘的，給小小子、小小娘的東西物什，卻又不知為何，咧著嘴將東西遞進去給了里面的白家掌柜。

    掌柜的檢查了沒有易碎易壞的貴重物品，只象征性地多收了他們一丁點米糧作為運費，白家商鋪的東家果然是個心善的。

    辛苦便辛苦著些吧，家中人活得好些，也成哪。

    小販那么多話，有一句不錯的，這年歲，大家活著苦啊，捎帶些東西回去叫他們開開顏，多好。

    雖是這么想，二人大抵還是怕了亭州城的小販，除了付運資，剩下的糧票一股腦兒地全都兌了米糧托回家中了。

    二人朝都護府去的路上，才叫大開眼界，如今糧票可真是什么都能兌，什么都能往家中捎帶啊，先前那些飴糖布匹也罷了，還有農(nóng)具、種子……

    整個亭州城，真的就像突然不知從哪兒來了許多人一般，一派欣欣向榮的模樣，而這一切的源頭，都護府就在前邊了。

    第132章 豐安新郡

    這一日的鎮(zhèn)北都護府外也格外不同, 外邊大街上便支了許多塊牌子，壯子與關(guān)大郎跟在龔明、郭懷軍身邊這段時日, 也就勉強識得些數(shù)與些物具名稱, 牌子上的字還真認不全，但架不住今日人多哪, 前來參加這升官大典的，不只是他們隊的代表，別的隊里也跟著一道過來了不少人。

    當(dāng)即便有人圍在那些牌子前說起來的：“‘熱烈慶祝鎮(zhèn)北都護府第一屆安民官授官大典！’安民官, 這是什么官？是不是咱們隊時那二位大人的新官職？”

    眾人立時啛啛喳喳議論起來：“可不就是這個，說是他們的升官大典，定是升的這個官！”“什么升官！說得忒俗氣！是授官大典哩！”“不管不管，反正二位大人是升官啦！”

    百姓大多樸實，對隊伍里與他們同吃同住同勞作的官員感情很是不同, 這些官老爺與原來那些官兒不同, 到底是哪里不同, 他們也說不上個一二三來，但，能叫這么多人放棄一日賺取的米糧親自前來捧場, 便是最好的明證了。

    不多時，都護府外大街便聚集了許多的流民, 那氣派堂皇的大門與原先的州府府衙并無不同, 只換了塊牌匾，按照大魏規(guī)制，四扇開的朱紅大門, 門前可立麒麟，檐角亦有相應(yīng)四只神獸，天光之下，十分的威嚴。

    雖說是來給自家隊里的大人們捧場，可看到這樣威嚴、遠勝自家縣衙的排場，這些流民們遠遠瞧著都不敢上前，只敢遠遠張望著，來瞧上一瞧，若是待會兒大人們換了新官服出來，在外邊吼上幾嗓子便是他們覺得最大的支持了。

    不多時，卻有官服威嚴的衙役瞧見了他們，遠遠跑了過來，壯子面色一變，一拽關(guān)大郎衣角：“該不是嫌俺們礙眼要拿人吧！”

    關(guān)大郎連忙搖頭：“都護府的大人們不會的，至多是覺得咱們擋了道，叫咱們挪開些?！?/br>
    壯子面色這才稍緩，似他這般想的不只一二人，秦大跑過來卻是笑道：“鄉(xiāng)親們莫怕，可是來參加今日的大典的？”

    眾人訥訥點頭，全看不出方才興高采烈議論紛紛的半分風(fēng)采。

    秦大笑著說道：“鄉(xiāng)親們怎地不進去，今日司州大人還特特給各位設(shè)了座哩！”

    眾人面面相覷，隨即乍著膽子問：“俺們當(dāng)真能進衙門？不會吃板子吧？”

    有的衙門執(zhí)行律法有許多極不近人情之處，比如，衙門訴訟，不問緣由，先打上十板子，這叫下馬威，先叫教教百姓對衙門有敬畏之心，故而有此一問。

    秦大搖頭道：“咱們都護府的衙門有新規(guī)矩，司州大人說了，除了犯事，罪證確鑿者，似先前那李、楊兩個大盜，該怎么論罪就怎么論罪，該斬斬該關(guān)關(guān)該打打，但是，沒有犯事的百姓，都護府是永遠不會責(zé)罰的！”

    這些人這才放下心來，跟著秦大進了衙門。

    因為此次大典人數(shù)眾多，岳欣然早早叫人把大堂后頭的二進院不必要的東西都拆了，只在露天搭了一個簡單的臺面，底下的座次也設(shè)得新奇，非但不似傳統(tǒng)的座次那般講究什么東西南北，主賓客從，連單獨的席位都不設(shè)了，胡椅也沒有，只有一排排條凳，瞧著是簡單了些，卻真是裝下了這次大典的數(shù)百人。

    而一旁的照壁上卻是貼了紅紙，寫了此次拔擢的安民官人選，關(guān)大郎他們進來的時候，發(fā)現(xiàn)已經(jīng)有別的隊的人先于他們進來圍在照壁下看，正在那里手舞足蹈一臉新奇地議論著什么，顯然，他們中誰也沒有參加過這樣的盛會，一時難免興奮激動，待衙役過來客氣地解釋大典要開始請他們?nèi)胱臅r候，一個個才忙不迭尋了地方坐下。

    然后，在一陣鑼鼓聲中，換了一身簇新制服的兩百來人這才閃亮登場，那身制服與先前的官服截然不同，雖是一般的圓領(lǐng)袍，卻顯得十分挺括，通體皂色，在腰帶、領(lǐng)口綴以朱紅，十分精神，登時引來臺下一陣瘋狂的興奮叫喊。

    郭懷軍與龔明也與其余同僚一起接受歡呼，滿臉的激動，又顯得有些羞澀不自在。

    岳欣然與黃云龍這才出來，由黃云龍向這許多見證者宣布了拔擢的決定：“這段時日是咱們亭州最艱難的日子，百姓不容易，你們身為我亭州都官治下的官吏，與百姓共克時艱，能贏得百姓的認可，便是你們最大的功績?！?/br>
    登時又是歡聲如雷。

    “今日，我們聚在這里，不只是要叫這許多百姓肯定你們的功績，也是對你們這段時日工作的總結(jié)，下邊，我提到的，都站起來讓大家伙認識一下。”

    這一次拔擢大典，竟出乎意料的，并非只是走個過場，授個官了事，而是認真仔細地將每一隊的工作都進行了簡單扼要的點評，篇幅不長，卻有功有過，切中要害，聽聞是由司州大人親自執(zhí)筆，場中每一位預(yù)備安民官皆是聚精會神地聆聽著。

    每提到了一對名字，總叫底下某幾個人忍不住激動地大叫，一聽便知是他們所帶隊伍的百姓代表了，這場大典就是以這般眾人沒有聽過的方式繼續(xù)著。

    直到長長的念完之后，黃云龍才道：“你們的成績，方才這許多百姓都肯定了，今日，都護府決定拔擢你們?yōu)榘裁窆?，希望勿要忘記這個官職的分量，永遠不要辜負今日百姓對你們的信重！”

    卻是岳欣然率先起身，鼓掌慶賀，登時掌聲雷動，郭懷軍與龔明對視一眼，難掩激動與喜悅，卻不也免覺得肩頭沉重，這段時日的辛勞，隊里百姓的認可與肯定，都叫他們覺得，在官府中自己從來沒有這般重要與被需要過，也從來沒有得過這樣的認可。

    安民官，乃是從七品的官職，是大魏官職序列中從來沒有出現(xiàn)過的，若非因為鎮(zhèn)北都護府，軍政一體的特殊性，也絕不可能設(shè)立。此次安民官分為了左官與右官，這亦是極少出現(xiàn)的設(shè)置，左官司掌包括訴訟在內(nèi)的諸多具體事務(wù)，右官司掌信息通傳等更多文案相關(guān)的事務(wù)，看起來似乎是一文一武，并無特別出奇之處，但未來，所有人會知道，這看起來絕不起眼的，官員組織上的小小變動，會對整個亭州的官場局勢產(chǎn)生多么深遠的影響。

    至少在這歡呼的一刻，所有百姓們跟著所有的官員一道，掌聲雷動，模糊中，底下每個人見證這一切的代表，如壯子，如關(guān)大郎，都想著，要是自己隊里那些同伴都能來看一看郭大人與龔大人的風(fēng)光有多好，可他們牢牢記下了眼前的一切，決定回到隊中，一定要把看到的所有，都護府對二位大人的看重與夸贊，這場大會中，都護府對百姓的愛護，全部都要叫同伴們都曉得。

    當(dāng)看到那位司州大人站到臺中間的時候，所有新上任的安民官們皆是忍不住再次鼓掌，今日一切，亭州的一切，他們的一切，百姓的一切，背后皆是這位司州大人的嘔心瀝血，場中再沒有人不清楚的。

    岳欣然卻是微微一笑：“還是首先祝賀兩百四十八位新上任的安民官們，這個官職，乃是我鎮(zhèn)北都護府特為各位而設(shè)，是榮譽，是肯定，也隨之而來，有更深遠的期許和責(zé)任。在座的各位鄉(xiāng)親們，你們近來幫著在徑關(guān)平整田地、架設(shè)筒車，可有什么感觸么？”

    岳欣然的視線好像不由自主看向了北方，嘆道：“那真是一片非常好的田地哪?！?/br>
    這句話令在場許多知曉農(nóng)事的百姓油然而生同感，這些時日，修好了官道，他們漸漸向北，特別是一塊塊荒草雜生的田地，在他們完成工事任務(wù)之后，白云藍天之下，平整過后的田地，架設(shè)好的筒車悠悠轉(zhuǎn)起來……哪怕就是他們，心中何曾沒有生出過一絲妄念，有朝一日，要是自家能有這樣的一塊田地，那真是這一輩子都值了……

    “過去三載，因為北狄人的緣故，這樣好的田地被荒廢，不只是你們看著心痛，都護府瞧著也心痛，如今召集大家伙來將這些田地重新平整、修建水渠、架設(shè)筒車，便是為了這能叫片土地再次恢復(fù)生機，重新出產(chǎn)！就算是北狄人，也不能叫咱們亭州人放棄自己該有的良田！”

    司州大人雖是一介女子，語聲并不高昂，語氣卻是斬釘截鐵，直叫場中這許多男兒驀然間熱血沸騰——是啊！憑什么！那樣好的田地，他們就因為北狄人白白荒棄？！

    只聽司州大人一字一句地道：“即日起，亭州以北，設(shè)立‘豐安新郡’，新郡所在之處的良田，凡是參與過以工代賑之計劃的百姓，俱可按你們的功勞分配田地，三年之內(nèi)，都護府免征一切賦稅！你們能平整多少田地，便有多少田地以供分配。你們能叫田地有多少出產(chǎn)，便有多少出產(chǎn)歸你們自己。

    都護大人已經(jīng)說了，你們墾出的田地能有多北，都護府的大軍便能駐防到多北！大軍哪怕血戰(zhàn)至最后一人，也絕不叫北狄人的馬蹄踏上你們的田地！”

    第133章 流言與應(yīng)對

    有岳欣然這番話, 后頭再說什么，已經(jīng)是無人細聽了, 典散場之時, 人人俱是心旌動搖，個個手舞足蹈眉飛色舞。

    一個充滿希望的新郡！豐安！光是這個名字便令人生出無限遐想, 更何況，豐安土地所在之處，關(guān)大郎他們俱是一手一腳親自參與！

    “那些可是真正的良田哎天爺！那土地俺們是親自平整的！活兒做得可細致了！那什么手冊上的驗收要求, 連拇指大小的石子都會全部清出來！”

    “我們這隊跟著清的草！那些草全部除了干凈，反復(fù)犁了三遍！暴曬填埋之后，那姓宿的老先生還嫌土肥不夠，不許我們在別處便溺，我們攢著沃了好些天才命我們往里頭填了底肥哩！”

    壯子幾乎是迫不及待插了話進去：“俺們這隊架的筒車！那驗收的要求上, 凡是離水源超過三百步之處, 俱設(shè)筒車、水渠哩！”

    全場登時驚呼響成一片：“那豈不是根本費不了多少力就能直接種莊稼！”

    底肥打好了, 筒車灌溉到位，連第一步的犁地都干完了！

    他們各隊領(lǐng)的活計各不相同，直到此時, 把各自的任務(wù)東拼西湊，才曉得這良田竟是這樣良田。

    壯子忍不住喃喃自語道：“俺先時還以為那是為都護大人耕的地哩……”然后, 他忍不住激動對身旁的關(guān)大郎道：“關(guān)大兄, 走，俺想去找龔大人登記上，誰曉得那些田地夠不夠, 咱們又能分到多少?。　?/br>
    此言一出，登時又是一片沸騰。

    才得授安民官的郭懷軍等人出了都護府大門便被一擁而上的百姓給圍了個水泄不通，問七問八，先是追問這些田地是真的分配給他們，官府真的一個子兒不要？

    得到肯定的答復(fù)之后，又接著追問細節(jié)，田地怎生分配，有沒有足夠的田地，他們這許多人是不是人人都能分到，能到手多少，掰著手指頭算能不能養(yǎng)活家人，還有的關(guān)心自家就算能種，但現(xiàn)下沒有種子與農(nóng)具，糧票雖然能換來，但若是開始跟著耕作，勢必不能再做都護府的工賺取米糧了，那屆時一家老小的生計可怎么辦……

    可是，這些新上任的安民官們卻個個嘴角含笑，成竹在胸，一一解答了他們的疑惑。

    壯子簡直高興得快上天：“關(guān)大兄，都護府竟連種子都肯借！還是無息借貸！俺可從來沒聽過，賒借種子居然不要息的！”他掰著指頭算來算去，興奮得簡直恨不得把一家老小立時接來：“要是真領(lǐng)了田，俺存下的這點糧票省著點可以撐到夏時，地里第一茬兒瓜蔬也能下來一些了！”

    回到他們工地所在的隊伍里，壯子哪里還顧得上給他們說什么郭懷軍與龔明當(dāng)上安民官的風(fēng)光，幾乎是迫不及待分享了那個好消息，當(dāng)所有人知道他們忙碌的這些良田居然自己有可能分配到之時，所有人的表情俱是呆得怔在原地。

    然后，不遠處就傳來瘋狂的尖叫與歡呼。那顯是別的隊伍聽說這消息再也按捺不住激動的心情！

    壯子看著大家呆滯的面孔，撓了撓頭：“這么好的良田，你們不動心么，俺 ……”

    不待他說完，有個同伴突然“嗷”了一聲，沖到田地打了幾個滾，然后嗷嗷地尖叫，隨即又趴在地里嗚嗚哭了起來。

    更多的人涌上來揪著壯子七嘴八舌問起了端的：“到底是怎生說的！”“咱們真能分到？！”“這不是都護大人的地嗎！”“三年不收賦稅……這這這是不是俺在做夢！快掐掩一把！?。　?/br>
    壯子幾乎是狼狽鼠竄逃到了郭懷軍與龔明身后，直到新上任的安民官大人詳細將新政講解完，“能分到多少田地俱看你們自己努力，先前參與以工代賑，貢獻越多的人，能分到的田地自然有可能越多；分了田地之后，也看你們自己耕作，能產(chǎn)出多少也看你們自己努力。”

    所有人幾乎同時蹭地站了起來：“還說啥！趕緊干活啊?。。。　?/br>
    幾乎不必再說什么考核標準，也不必安民官們再如何督促，所有人幾乎是拼了命地干活，再沒有什么時候比現(xiàn)在更清楚地知道，他們在努力打理著的田地，極有可能就是他們自己的田地，他們現(xiàn)在付出的每一分土地，都有可能轉(zhuǎn)化成自己爭取更多土地的籌碼，更不要說，這努力本身就能換成糧票了！

    一時間，亭州以北的大地上熱火朝天，挖溝渠、架水車；平整田地、打造農(nóng)具，幾乎每個人都以前所未有的熱情投入其間，一切俱是全新的，一個全然不同的未來似乎已經(jīng)出現(xiàn)在了所有人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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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豐安新郡的成立不只是在流民中引發(fā)許多以前從來沒有過的遐想和展望，也在其他的地方一石激起千重浪，叫有的人心煩意亂，措手不及。

    這夜，孫府大堂，一個青衫人怒氣沖沖地進來道：“甭管天晚不天晚，我今日無論如何也要見到孫大人！”

    他沖進大堂，看到另一個身著靛藍衣衫、神情凝重的人，二人隨即一怔，又隨即皆是一副理所應(yīng)當(dāng)?shù)哪印?/br>
    林氏聽聞下人通報這二人前來，坐在梳妝鏡前，立時皺眉：“趕緊地，去看看大人棲在何處！”

    婢女小聲道：“老爺自益州新得了一個采茶女……”

    前段時日派人去益州打探什么消息，竟還順便派了人去尋新鮮貨色，林氏唇角一揚，神情間卻看不出端倪：“去拍門，便說二位郡守求見，叫老爺無論如何也要見上一見?！?/br>
    婢女們對視一眼，俱是在彼此眼中看到驚懼，卻不得不應(yīng)聲前往，攪擾了老爺?shù)呐d致，必是要受到懲處的，可是，夫人的命令更不容人不去。

    孫洵陰沉著面孔、衣衫勉強整齊出來見客之時，根本不必提心情有多么糟糕，剛到手的鮮嫩果子，拆了外皮準備咬上一口結(jié)果被人生生打斷，是個男人都能嘔出口血來。

    結(jié)果他一到大堂，這二人立時撲地大哭：“大人，給卑職作主??！”

    孫洵皺眉一看，這不是原本沙澤、徑山二郡的郡守嗎？那兩郡早就打成荒地，做什么主？？？

    孫洵的神情叫這二人的神情也不由微妙了一瞬間：孫大人竟然現(xiàn)在還不知道消息？

    要知道，整個亭州，孫氏那是多么大的世族，現(xiàn)下，竟連孫大人都不知道消息……

    孫洵立時覺察不對：“到底何事？”

    二人對視一眼，老老實實回稟道：“都護府在我等原本管轄之地設(shè)立了新郡……”

    孫洵當(dāng)即愣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