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4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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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驕深吸一口氣,朝張仵作行了個晚輩禮,“夜深寒重,快先里面請?!?/br> 說完,她側(cè)身讓出主道,卻沒有一點兒上前攙扶的意思。 張仵作立在原地打量了她片刻,忽然笑了,“我雖閑賦在家,卻也聽過你的大名,不錯,很不錯?!?/br> 剛見面就被夸,晏驕還有點不好意思,忙道不敢。 張仵作用沒拄拐的一條胳膊擺了擺手,一邊往里走一邊道:“不必過謙,咱們這行什么處境你我都明白,人是一年少似一年,你一個青春年華的姑娘肯把身子投進來,委實不易?!?/br> 在年近七旬的他看來,才二十來歲的晏驕可謂青春年少。 這正廳的門檻有些高,張仵作進門時便有些艱難,阿苗本能的想去攙扶,手都伸出去了卻又半道撤回來,如晏驕一般生怕傷了這位老先生驕傲的心。 誰知張仵作歪頭看了她一眼,反倒笑了,又看向晏驕,“這位小朋友便是你的弟子?倒是個好孩子。” 阿苗聞言恨不得將腦袋甩出殘影,慚愧道:“我還差得遠呢?!?/br> 張仵作笑了幾聲,有些費力的提著假腿進去,微微喘了幾口氣,看見那臨時搭建起來的架子上放的焦尸后,先低聲念了幾句往生咒,這才擺擺手,“開始吧?!?/br> 見晏驕要推辭,他自去拖了一把椅子坐下,“我這把老骨頭如今眼也花了,手也抖了,如今也只是來幫忙的,你我探討罷了?!?/br> 晏驕無奈,穿戴好了,“那晚輩就班門弄斧了?!?/br> 因死者生前曾翻動過的緣故,尸體表層燒的非常完全,幾乎找不出一點完好的皮膚。 晏驕等人將尸體調(diào)整為方便解剖的仰臥位時,不可避免的掰下來許多焦糊的黑色人體組織,露出來里面紫紅色的生rou。而內(nèi)層略新鮮的組織深層又緩慢而持久的滲出許多組織液,整個場景既詭異又惡心。 死者生前佩戴了不少首飾,晏驕將它們一一摳下來后擦洗干凈,果然名貴非常。 張仵作瞇著眼看了會兒,“聽說死的是郡主?” 晏驕化開尸體胸腹腔,聞言道:“說實話,晚輩對死者身份心存疑慮,希望今晚的解剖結(jié)果能替我答疑解惑。” 張仵作并未追問,只是點頭道:“不錯,咱們做仵作的最怕先入為主,若一開始就認定是如何如何,豈不是被牽著鼻子走?還驗個甚尸?!?/br> 他的說法簡單粗暴,若非場合不對,阿苗簡直能笑出聲。 “根據(jù)死者胃內(nèi)容物的消化程度判斷,她應該是飯后不久就死亡了?!标舔溣蒙鬃訉⑽复鼉?nèi)的溶液舀出,仔細辨認后忽叫了門外的宋亮來,“你去問問廚房的人,今天一天三頓往郡主院子里送了什么飯,要詳細的菜單?!?/br> 第142章 張仵作看著晏驕有條不紊的動作和分派任務(wù),不覺含笑點頭。 他與邵離淵是舊相識, 哪怕如今退居幕后, 兩人偶爾也會碰個面閑話家常。 之前邵離淵忽然說尋到一顆好苗子,難得還是萬綠從中一點紅,張仵作當時還不信, 可后來漸漸留意起來, 果然民間多有傳聞, 百姓們渲染的厲害程度比邵離淵自己說的更甚。 當時張仵作只是將信將疑, 直到今日見了面才知傳言果然不假。 宋亮手腳很快,不多時就提著負責送飯的仆婦來了。 那仆婦傍晚就聽說郡主死了, 又不得回家, 正自惶恐不安時,忽見個小山般魁梧的大漢雄鄒鄒找自己過來問話,頓時肝膽俱裂, 唯恐有來無回, 落地之后聲淚俱下道:“大人, 諸位大人,民婦只是來做活的,什么都不知道, 也什么都沒干?。 ?/br> 大廳內(nèi)拉了屏風, 她也看不清后面影影綽綽的究竟是誰,可總歸這些大人們一句話就足以取自己性命,越發(fā)恐懼,哭的鼻涕眼淚糊滿臉, 當真可憐極了。 她正哭嚎,就見屏風后頭忽轉(zhuǎn)出來一個眉清目秀,約莫十來歲的小姑娘,頓時愣住,一時竟忘了哭。 阿苗先學著晏驕素日的做派,溫聲軟語安撫一番,然后細細詢問了今日郡主院內(nèi)接收過的飯食,待問明白之后,便掏了一粒銀錁子送與那仆婦壓驚,“嬸子若回頭再想起什么事兒來,可千萬記得悄悄地來找我們說?!?/br> 那仆婦見非但性命保住了,還額外白賺將近二兩銀子,歡喜登時壓過恐懼,忙磕頭不迭,又連連點頭,也不用人送就腿腳麻溜兒的回去了。 不必阿苗轉(zhuǎn)述,屏風后面的晏驕和張仵作早就聽清仆婦回話,越發(fā)覺得死者并非陂剎郡主。 因時下風氣向來是服侍的人等主子用完飯后再吃,若將主子和下人的飯一并送來時,做奴才的便都是吃冷飯了。 而使團身份不同,那兩名侍女又是郡主身邊的人,后廚也不敢怠慢,所以每日三餐都是掐著時間,估計郡主吃的差不多了再熱乎乎的送來。就連菜色也與郡主所用類似,只不過去掉珍貴之物后數(shù)量減半罷了。 那陂剎郡主每日都是午時二刻用飯,約莫兩刻鐘結(jié)束,若死的真是她,死者胃容物應該有相當程度的消化才對,根本不可能像現(xiàn)在這樣完整。 晏驕與張仵作相視而笑,后者越發(fā)感慨起來,怎生自己前些年沒遇上這么個有天分的孩子,不然若收了做徒弟,此生也算不枉了。 一時又羨慕起晏驕的師父,當真是有福,況且能教出這樣的徒弟,只怕也是業(yè)內(nèi)高手,可惜以前竟沒聽說過,當真是一大憾事…… 他正思緒翻飛間,忽聽清理完胃袋的晏驕咦了一聲,低聲嘟囔道:“這人胃潰瘍很嚴重啊?!?/br> “什么羊?”張仵作下意識追問道。 晏驕這才反應過來自己又說了個后世術(shù)語,忙解釋說:“您看這些位置,死者生前患有非常嚴重的胃病,我家鄉(xiāng)稱為潰瘍,這種程度的話,平時的反應會很明顯的?!?/br> 此刻她已將胃內(nèi)容物清理干凈,又將胃袋內(nèi)壁反復沖洗過了,潰瘍面一目了然。 張仵作顧不上之前說的不參與的話,非常積極的湊上去,也瞇著眼睛看起來,一邊看一邊點頭,“確實如此?!?/br> 他一把年紀了,哪怕沒有后世那么多實踐機會,可經(jīng)手過的尸體也不在少數(shù),自然接觸過類似的胃病。 晏驕高興的說:“我記得使團內(nèi)有隨行醫(yī)官,都是平時伺候慣了的,等會兒我們可以問問,若郡主沒有胃病,那么就可以肯定死者并不是她了?!?/br> 她的笑容極具感染力,張仵作見狀,也跟著輕松起來。 不過在接下來將近半個時辰的詳細解剖中,他們再沒有任何具備明顯特征和獨特性的發(fā)現(xiàn)。 到了后半程,晏驕明顯有些體力不支,眼睛都熬紅了,張仵作便與她輪換著來。一老一少深知保存體力的重要性,沒有多余的話,只是偶爾低聲交流幾句。 兩人都是做慣了的,可謂經(jīng)驗豐富,又因行事風格和所學所用不盡相同,三言兩語間便能領(lǐng)會到彼此妙處,頓覺精進不少。而旁邊的阿苗更頻頻有醍醐灌頂之感,很快記滿了好幾大張紙,寫的手腕子都痛了也不敢停歇,只待日后慢慢消化。 待結(jié)束時,張仵作頗為感慨的活動著微微酸麻的身體,望著晏驕笑道:“到底老了,不中用了,才干了這么會兒就累了?!?/br> 想他年輕的時候,一口氣剖兩具尸體也不在話下! 晏驕笑道:“您老實在過謙了,這般膽大心細下刀精準,多少年輕人都不及呢?!?/br> 有本事如張仵作,聽了這話也難免有點自得,搖頭晃腦笑了一回才道:“大人說的沒錯,你這丫頭最會哄老人家開心。” 頂著困勁兒忙了小半天,兩人都有些體力透支的感覺,更有點頭昏腦漲胸口煩悶。左右四下無人,也顧不上什么禮儀形態(tài),便都爛泥也似的癱在高背大椅內(nèi)。晏驕取了幾顆醬烏梅出來,先笑著獻給張仵作,“來,那我現(xiàn)在就再來哄哄您?!?/br> 張仵作哈哈大笑起來,順勢接了烏梅放入口中,頓覺一陣清涼酸甜,三口兩口吮吸了梅rou咽下,竟又主動要了幾顆。 晏驕也喜他這樣不見外,索性將一整荷包都塞過去,張仵作也大大方方收了,“趕明兒我做些豆腐干作回禮,滋味兒與別處買的不同。” 兩人說笑幾句,覺得頭腦漸漸清醒后,又命人去叫了使團隨行醫(yī)官來。 出了這么大的事,使團內(nèi)所有隨行人員俱都惶恐不安,雖然現(xiàn)在已近子時,但依舊無人敢睡。 那醫(yī)官哆哆嗦嗦過來時,兩只眼睛里都是血絲,然后一開口就是一串鳥語。 晏驕和張仵作:“……” 忘了有語言障礙了。 陰影處的小八噗嗤笑出聲,主動出來幫忙翻譯,倒是解了燃眉之急。 晏驕沖他比了個大拇指,便問醫(yī)官,“你家郡主平時身體如何?可有胃部泛酸,惡心嘔吐、腹痛腹脹之類的癥狀?” 人都死了,醫(yī)官也不明白她問這沒頭沒腦的話有什么用,不過還是老老實實的回答道:“郡主素來體格健壯,又愛騎射,頗習得拳腳在身上,等閑男兒不是對手,并無大人所言病痛?!?/br> 晏驕微笑點頭,又問了個更加奇怪的問題:“那想來她身邊的侍女也是這般了吧?” 那醫(yī)官微怔,看向她的眼神多了幾分敬畏,搖頭道:“服侍郡主的其中一個婢女倒是有方才大人所言癥狀。” “哦,那倒罷了,”晏驕若無其事道,又問,“以前在赫特部時,就是那兩名失蹤的侍女服侍你家郡主么?” 醫(yī)官努力回想了一下才搖頭道:“小人不是郡主跟前的人,對這些不大清楚,只是平時瞧著少說也有六七個,因此番進京不宜帶太多人,這兩個是郡主自己挑出來的。” 當時好些人還有些不解,分明其他幾名侍女都很健壯可靠,為何郡主非要挑個不省心的病秧子帶在身邊。 聽到這里,晏驕知道已經(jīng)沒有繼續(xù)問下去的必要了,也照例賞了醫(yī)官一粒銀錁子,請他回去。 待人走后,晏驕主動向面露疑色的張仵作解惑道:“其實在前幾天,我曾意外與陂剎郡主見過一面,當時隔得遠,還差點將她與那兩名侍女認錯了?!?/br> 主仆三人不管是年紀、身高、體態(tài)都幾乎一模一樣,如今這尸體面目全非,若非胃部情形,當真難以分辨死者實際身份。 張仵作聞弦知意,“你的意思是,今日禍事,其實是陂剎郡主早有預謀的?” 晏驕緩緩吐出一口氣,“除此之外,我實在想不出其他合理的解釋?!?/br> 張仵作眉頭微皺,“她圖什么呢?” 晏驕也有同樣的疑惑。 陂剎郡主費盡心機做這些,究竟圖什么? 一黑一白兩顆腦袋上都滿滿覆蓋著疑惑,看向彼此的眼神中全是茫然,顯然不太明白陂剎郡主到底是怎么想的。 “可有什么發(fā)現(xiàn)么?”沒想到這么晚了,邵離淵竟也還沒睡,才幾個小時不見,老頭兒的嗓子都啞了。 晏驕和張仵作都起身行禮,邵離淵擺了擺手,才要說話,外頭急匆匆跑進來一個侍衛(wèi),神色復雜道:“定國公來了?!?/br> 眾人都是一愣,下一刻便齊刷刷看向晏驕。 晏驕眨眨眼,“不是我叫他來的啊!” 邵離淵一聽龐牧的名字就覺得麻煩,“叫他回去?!?/br> 這個時候,肯定是宴會剛結(jié)束就過來了。 侍衛(wèi)為難道:“這個恐怕不成,定國公手持圣旨,說奉陛下的命令前來協(xié)助,已經(jīng),已經(jīng)是闖進來了……” 別說無人敢攔圣旨,哪怕沒有圣旨,天下何人能擋定國公? 話音未落,身披玄色大氅的龐牧已經(jīng)帶著幾個人呼啦啦涌入院內(nèi),手中果然高高舉著一個明黃細卷軸。 晏驕就覺得邵離淵幾乎要翻白眼了,額頭上青筋鼓了鼓,終究還是跪了下去,“微臣接旨?!?/br> 龐牧先咧著嘴朝晏驕挑了挑眉毛,然后才一本正經(jīng)的展開圣旨念起來。 聽完之后,包括晏驕在內(nèi)諸人的表情都變得十分微妙,總有種感覺:估計圣人是被逼寫的。 內(nèi)容空前言簡意賅,前后加起來也不過三十來個字,主旨就是定國公值得信賴,邵大人你快叫他從旁協(xié)助吧。 邵離淵黑著臉接了旨,若非是正經(jīng)圣旨托布,仿佛下一刻就要直接敲到龐牧腦袋上了。 龐牧見目的達成,哪里還理會旁的,三步并兩步來到晏驕跟前,捧著她的腦袋細細打量,一看之下大吃一驚,“怎的累成這個樣兒!” 說完,就擰著眉頭去瞪邵離淵,“人來之前好好地,這才多大功夫,眼里都冒血了,你們這是正經(jīng)查案子嗎?” 晏驕扯了扯他的衣袖,示意叫他不要說了。 可素來對她言聽計從的龐牧這回卻不理會了,只是臉色不善的看著邵離淵,非叫他給個說法。 一來對方年紀放在那里,二來還有廖無言一層關(guān)系,往年他總是讓著這人三分,可現(xiàn)在卻讓不得了。 邵離淵原本還有些生氣,可此刻見他這般模樣,反而覺得有趣,倒背著手笑出聲來,“如今你竟也是個著三不著兩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