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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大縣令小仵作在線閱讀 - 第144節(jié)

第144節(jié)

    王知縣的人已經(jīng)派出去一批打探邢秀才夫婦的人際關(guān)系,另一批今天早上天還沒亮就重返現(xiàn)場, 意外發(fā)現(xiàn)了那個被盜空的暗格。

    為防止兇手逃出城, 他立刻趕在城門開啟之前下達(dá)命令, 嚴(yán)格盤查所有出城人員的包裹,不過暫時還沒有結(jié)果。

    “另外, 下官也在各處當(dāng)鋪、銀樓等地打了招呼,”王知縣道, “若有人將首飾拿去抵押、變賣或是熔鑄,下官第一時間便能得到消息。”

    而晏驕經(jīng)過一晚上的斟酌,正要將自己的結(jié)論理順后系統(tǒng)的說一遍,結(jié)果習(xí)慣性一抬手卻摸了個空。

    唉, 忘了這不是峻寧府衙, 沒有翻轉(zhuǎn)大石板可供交流使用。

    “我來說說自己的結(jié)論?!?/br>
    “兇手應(yīng)該是個很年輕強壯的大男孩兒,穿約八分二左右的鞋子。他與兩名死者關(guān)系極度親密,甚至出于某種原因直接知道對方藏匿財物的地點, 所以直接殺人滅口后直奔主題,省去翻找的步驟?!?/br>
    “兇手性情殘忍自不必說,力氣很大, 手持剔骨刀,這個刀子的來源今天我們可以著重查一下, 看屠宰相關(guān)行業(yè)的人有無作案可能?!?/br>
    這年頭官府對鐵器管理嚴(yán)苛,哪怕去打一口鍋都得登記,更何況是這種極具殺傷力的專業(yè)刀具, 很容易就能查清來源和走向。

    王知縣點頭應(yīng)下,當(dāng)場就派了個對這方面了如指掌的衙役出去。

    “我還有一個想法,”晏驕放下本子,略斟酌了下言語道,“在查訪死者人際關(guān)系的時候,我覺得可以著重找那些家庭不是那么和睦,存在比較突出矛盾的,或者是長輩不怎么管孩子的。”

    王知縣能將本縣治理的不錯,自然不是傻子,聽了這話便連連點頭,“大人說的極是,尋常人家哪里會放任一個孩子深夜外出?”

    單純看他的罪行吧,也不像個正常人家能養(yǎng)出來的。

    等待的時間是漫長的,因案件懸而未決,眾人誰也無法真正放松,只覺得從頭到腳都有一根筋在繃著。

    晏驕實在等的心焦,非得找點什么事情分散下注意力不可,便找了小六來,“你幫我鴿一下老龐唄?!?/br>
    現(xiàn)在小六對她的要求已經(jīng)很低了:只要不吃鴿子,怎么都成。

    晏驕取了一張紙,愁眉苦臉想了大半天,也只寫了三個字:想你了。

    可等看著小六紙條裝到鴿子腿上的小竹筒里之后,她又后悔了:這也忒不文雅了。

    “先別飛!”晏驕連忙喊道,“鴿子給我。哎不是臥槽你跑什么?把鴿子上的紙條給我,我要重寫!”

    小六滿眼警惕的把紙條遞過來,晏驕?zhǔn)譄o奈的接了,又苦口婆心道:“六兒啊,六爺,咱們好歹也是同一陣線的戰(zhàn)友了,你對我老這么缺乏信任可不成!得改?!?/br>
    小六的回答十分冷酷,“改不了了?!?/br>
    晏驕張了張嘴,就有點想揍人。不過轉(zhuǎn)念一想,人家可是個幾根手指耍寸勁就能打斷肋骨擊穿心臟的狠角色啊……于是馬上換了一副諂媚的嘴臉,“六爺這樣挺好的?!?/br>
    小六:“……”

    這是查案子查傻了吧?

    晏驕斟酌再三,重新寫了個比較裝逼且文雅的:“寤寐思服,輾轉(zhuǎn)反側(cè)?!?/br>
    鴿子放出去之后,她手搭涼棚看著肥肥的白鳥撲閃著翅膀遠(yuǎn)去的影子,鬼使神差的矯情道:“這飛走何止是鴿子啊,還有我滿滿的繁愁瑣緒。”

    嫌疑人怎么還他娘的沒抓到!

    小六和小八:“……嘔!”

    剔骨刀的來源很快找到了,而且是失主自己跑來報案的。

    “昨兒還在的,才剛要開張了才發(fā)現(xiàn)刀子沒了,俺嚇了一大跳,忙先關(guān)了店面,趕緊過來報失?!?/br>
    失主是個四十來歲的rou鋪老板,為人耿直憨厚,一看丟了刀子,嚇得魂飛魄散,生怕被牽連到什么沖突中去,買賣都顧不得做了。

    這可不是刀具橫飛的年代,每一件鐵器都是打了標(biāo)簽的,年底官府要根據(jù)各處鐵匠鋪子的賬目一一核對,若無故丟失又不曾去官府報備,失主本人就要被判處一年勞役。

    王知縣叫人記下,又問他家中有什么人。

    因時間短,邢秀才夫婦被殺一案還沒傳開,rou鋪老板雖然疑惑縣太爺為何問這樣的問題,不過還是老老實實回答了,“城中租金甚貴,渾家并兩個女兒和俺老爹老娘還都住在城外,俺自己在這里cao持rou鋪,夜里便與伙計們宿在后頭大通鋪上,半個月家去一趟看看?!?/br>
    沒有兒子,王知縣看了看晏驕,又問他rou鋪中有幾名伙計,姓甚名誰,年紀(jì)如何。

    rou鋪掌柜一聽,隱約覺察到不對,肥大的身軀上漸漸冒出一層油汗,結(jié)結(jié)巴巴的說:“大,大人,俺什么也沒干啊!俺的幾個伙計也啥都沒干?。 ?/br>
    說完,又突然一拍巴掌道:“對了,俺有個伙計還說呢,昨兒看見那叫方沉的小子在rou鋪外頭鬼鬼祟祟的,當(dāng)時還以為他是要趁亂偷rou,驅(qū)趕了兩回,可回頭就發(fā)現(xiàn)刀子丟了,不是他偷的還能有誰?”

    方沉?

    晏驕疑惑的看向王知縣,“那是誰?”

    王知縣年紀(jì)大了,記性不大好,還是一個衙役上前提示了。

    “是城內(nèi)一個潑皮,今年十五。方沉他娘是改嫁的,跟現(xiàn)在的后爹又生了兩個兒子,對方沉本就不上心。而方沉脾氣暴躁,時常與家人吵鬧不休,天長日久的,便與街上潑皮混在一處,日日做些偷雞摸狗的勾當(dāng),被抓過許多次了。”

    另一個衙役也道:“他六七歲上便出來浪蕩了,一開始扮做乞丐討錢,后來漸漸地就直接偷東西甚至是明搶,但凡在那里開鋪面的人俱都識得他。只是多念他可憐,且少的又多是些仨瓜倆棗的小玩意兒,也都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的揭過不提。對了,他力氣頗大……”

    晏驕忙問道:“對了,他跟邢秀才夫婦關(guān)系如何?”

    “邢秀才夫婦二人開的私塾其實更像個善堂,多有如方沉一般無處可去的窮孩子,有好多壓根兒不是為了讀書來的,只是想找個棲身之所,老兩口也不嫌棄,逢年過節(jié)還給他們扯布做衣裳穿?!蹦茄靡鄣溃皟扇藷o兒無女,對方沉這種身世可憐的孩子難免多些憐愛,早幾年他負(fù)氣出走時,老兩口還曾收留他住過許久呢,拿著跟親孫子也差不多了。”

    聽了這話,眾人俱是眼前一亮,王知縣當(dāng)即拍板:“抓方沉!”

    至少目前看來,這個方沉的嫌疑很大。

    雖然都說方沉整日不著家,但畢竟是所知唯一一個他可能出入的固定地點,眾人還是先去了那里。、

    去時方沉的親娘和后爹都在,但兩人一聽說方沉的名字便臉色大變,直道已經(jīng)同那孽障沒有瓜葛。

    “他是給人殺了還是殺了人?”方沉的娘黑著臉道,“差爺,他已多年不曾來家,你們莫要問了,俺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br>
    縣城中多是老實本分的百姓,誰家出了這樣一個惹是生非的都覺得抬不起頭來,對不起左鄰右舍,這家人自然巴不得與方沉劃清界限。

    衙役們又問了鄰居們,得知方沉最近一次在這里出現(xiàn)好像還是三年還是四年前了,這兩口子確實沒有說謊,也實在問不出什么,只好失望而歸。

    似方沉這種潑皮,居無定所,隨便什么地方都能窩藏起來,大家本都做好了耗費幾天的準(zhǔn)備,誰知傍晚就有了消息:方沉抓住了!

    來報訊的衙役也是一臉的喜出望外,“估計是咱們的人四處搜捕打探,那小子害怕了,想趁傍晚出城人多的時候渾水摸魚逃走??傻鹊搅顺情T口,見守城軍士正對出城人員隨身攜帶物事一一盤查,就害了怕,轉(zhuǎn)身就跑。您說這不是做賊心虛是什么?兄弟們一擁而上就給他逮住了?!?/br>
    被抓住之后,衙役們檢查了他背的大包袱,映入眼簾的就是一大一小兩個沾血的匣子,其中那首飾匣子的木料和紋樣與死者玉書的梳妝臺完全一致。

    也不知他從哪里偷的衣裳,掛在身上松松垮垮的不合身,露出來的胸膛上還有沒擦干凈的血跡。

    眾人俱都怒火熊熊,更有脾氣暴烈的人拍案而起,破口大罵起來。

    人家拿著他當(dāng)親孫子,他卻恩將仇報,這是什么禽獸不如的雜碎!

    晏驕狠狠吐了口氣,對王知縣道:“審吧。”

    然而他們很快就遇到了阻礙:

    雖然鐵證如山,但方沉死不認(rèn)賬,硬說那些東西是他從外頭撿的。

    這就是沒有人證的壞處了。

    王知縣涵養(yǎng)頗好的一個人,也被氣的胡子亂抖,“本官且來問你,你昨夜身在何處?做些什么?有誰人作證?”

    方沉想也不想便梗著脖子胡說八道:“夜里不睡覺卻做些什么?”

    可要問起證人了,他卻又說不出來。

    “你這老白毛好生糊涂,莫非是個傻的不成!”方沉咧嘴一笑,露出來里頭兩排黃牙,“老子又不曾娶得渾家,自然是一個人睡的舒坦,哪里來的證人?”

    饒是眾人辦案無數(shù),卻也從未遇到過這種厚顏無恥之輩,都?xì)獾牟恍?。許倩頭一次聽審,簡直都要氣炸了,咬牙切齒道:“我上去打死他!”

    “不用你親自動手。”晏驕冷冷道。

    面對這種證據(jù)確鑿但兇手卻拒不肯認(rèn)的情況,官員是有權(quán)用刑的。

    果不其然,稍后王知縣又接到衙役消息,說找到一包丟棄的血衣,經(jīng)平時與方沉混在一起的潑皮辨認(rèn),正是他前幾日穿著無疑。

    更關(guān)鍵的是,那衣服前襟出赫然有幾滴滲透進(jìn)去的辣椒油!

    王知縣猛地一拍驚堂木,怒道:“好殺才,咆哮公堂、藐視王法,口出狂言辱罵朝廷命官,來啊,給本官狠狠打二十板子!”

    自從案發(fā),眾人心里都憋著一股氣,如今見方沉事到臨頭竟還抵死不認(rèn),早就巴不得上去暴打一通出氣,如今得了機(jī)會,兩個行刑的衙役便摩拳擦掌的上前,先狠狠往掌心吐了口唾沫,掄圓了胳膊,將那板子高高揚起后狠狠拍了下去!

    這板子可算是他們迄今為止打過的最不留余力的一回,幾板子下去,剛還囂張的方沉下半身就見了血,哭嚎連連的告起饒來。

    王知縣眼皮也不抬一下,“繼續(xù),打完再審?!?/br>
    方沉混跡至今,因云富縣百姓們?nèi)屎?,都不愛與他一般見識,哪里吃過這樣的苦頭?不等打完就熬不住,大聲喊著招了。

    他年紀(jì)漸長,見識的也多了,慢慢的,竟也開始為將來打算。

    奈何這人骨子里就壞透了的,人家打算是某個正經(jīng)營生以圖長遠(yuǎn),可他想的,卻是什么時候干一筆大的。

    可惜云富縣地界小,百姓生活大多樸素,方沉劃算來劃算去,竟就將主意放到邢秀才夫婦身上。

    在他看來,那老兩口住的偏僻,年紀(jì)又大,難得頗有身家,更對自己毫無防備,豈不是天然一處寶庫?只待自己什么時候去取罷了!

    這喪心病狂的下流種子主意已定,便先去一家rou鋪踩點,夜里入內(nèi)偷了一把剔骨刀藏在腰間,大搖大擺的去邢秀才家敲門。

    那時老兩口已經(jīng)準(zhǔn)備歇息,可見是熟悉的孩子,又聽他幾頓飯沒吃,無處可去,不由得心軟,便叫他入內(nèi),又親自為他煮了滿滿一大碗面湯。

    邢秀才在外作陪,又問他近況,見他還是滿嘴沒個正話,也是惋惜,難免說了幾句,希望他能改邪歸正,“你還小,人也伶俐,不如就留在我這里讀書,日后求個功名,也好”

    然而他掏心挖肺的話還沒說完,就見對面那小畜生已經(jīng)吃飽喝足一抹嘴,抬手就是一道銀芒劃過!

    “讀個屁的書!”方沉不耐煩的嘟囔一句,提刀就往老太太那邊走去,“如今老子取了你們的家私,還要什么功名!”

    說完,他便干脆利落的給了聽見動靜起身查看的老太太幾刀,然后循著記憶的位置撬開那藏私房的床板……

    眾人聽他斷斷續(xù)續(xù)說完,俱都?xì)獾幕昶浅龈[,晏驕咬牙切齒的問道:“你既殺了人,又何苦屈辱她!”

    方沉趴在地上,勉強挪動了下血rou模糊的下半身,竟突然咧開被自己咬破了的嘴,吐出來一口血,吊兒郎當(dāng)?shù)恼f道:“老子活了這十多年,光在妓院里看人家辦事了,可自己卻還沒嘗過女人滋味,她雖老了些,卻也能將就……”

    第122章

    方沉的殘忍超出所有人的想象, 在他心里大約根本就沒有感恩、回報之類的概念,有的只是冷漠、自私和獸性。

    當(dāng)毫無防備的善碰上純粹的惡, 美好顯得那么不堪一擊。

    待他畫押認(rèn)罪被帶下去之后, 晏驕黑著臉對王知縣道:“我欲上書圣人, 求一個剮刑?!?/br>
    此人手段之殘忍,行徑之卑劣難以想象, 事到臨頭更毫無悔意,比之前她經(jīng)手的“橘紅色連環(huán)襲擊案”的性質(zhì)更惡劣, 若不嚴(yán)辦,且不說無辜枉死的兩位老人死不瞑目,就是他們這些人也必然寢食難安。

    王知縣點頭稱是,“下官也有此意, 若不明正典刑, 日后恐怕再也無人敢發(fā)善心?!?/br>
    頓了頓又道:“下官還有一事,想聽聽大人的意思?!?/br>
    晏驕點頭,“但說無妨?!?/br>
    王知縣隱晦的磨了磨牙, 余怒未消道:“下官欲將此人拉出去游街示眾,以”

    他還沒說完,晏驕已經(jīng)干脆利落的點頭, 贊賞道:“好,就這么辦?!?/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