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節(jié)
話說到這份兒上,晏驕也就收了,直接當面打開一看,歡喜極了,“這可真好看,多謝您吶。” 是一串白玉十八子手串,上面每一顆珠子都雕刻成蓮花的形狀,背后還刻著經文,大約是梵文,反正晏驕看不懂,但這并不妨礙她喜歡吶。 她當場就戴上了,美滋滋撥弄兩下,王公公笑瞇瞇點頭,“瞧瞧,多合適呀,”說著又微微壓低了聲音,“女子屬陰,你又常年干這個活兒,豈不是陰上加陰?所以呀,我一瞧見這個就想起你啦,好歹求個心安不是?” 晏驕就有點感動,“我今兒晌午做酸菜魚,魚rou弄的嫩嫩的,酸酸辣辣的,正適合這陰天吃,狠狠發(fā)一身汗,痛快著吶。對了,我記得前兒您說那豬rou脯好吃,過兩天走也帶點兒?” 王公公一個勁兒的點頭,又厚著臉皮提要求,“那日我看你給廖家的小姐做的那什么rou松的,倒是怪眼饞?!?/br> 晏驕努力回想了下,笑道:“rou松,那個也好,路上吃飯總不如家里自在,回頭您若胃口不佳,就將米nongnong的熬出米脂來,在上頭撒些rou松,又咸又香,也是頓好飯……” 大約是平時在宮里拘束狠了,王公公一到了這邊就特別愛吃。前幾天廖蘅小朋友一顆牙晃得厲害,吃飯很費勁,晏驕就給她炒了一鍋rou松,讓董夫人吃飯時給她撒在粥里,小朋友喜歡得很。只是不知王公公怎么就惦記上了。 —— 趙良一案不僅禍及沿途州府,消息八百里加急傳回京城之后,朝廷上下也跟著狠狠震動。 圣人雷厲風行,絲毫不顧及吏部侍郎方之安的苦苦哀求,直接命人將他和一干黨羽羈押了,又專門撥了心腹徹查。連帶著方之安的老師,兩朝元老的毛大人也被狠狠訓斥,責令在家閉門思過,歸期不定。 晚間同太后一起用飯,圣人說起此事還是感慨萬千。 “朕本看在父皇面上,重用這些舊臣,可他們呢?只怕心中還將朕看做那不受寵的無用皇子,根本就不將朕放在眼中!今兒都敢明目張膽的賣官賣爵了,這不是諷刺朕的江山不穩(wěn)、崩塌在即嗎?” “縱觀滿朝文武,也唯有天闊十年如一日的真心待朕!果然是天下頭一個忠臣,朕必然要重重的賞他。” 他與龐牧相識于年少,情分深厚,私下也還以字相稱。 太后反問:“定國公已然封無可封,你又當如何?” 別說龐牧本人,就連他的父母兄弟都早已被追封、加封,甚至連不知什么時候出世的兒女都有了爵位…… 圣人果然也遲疑了。 國公之上還有什么? 他膝下兩個皇子倒是漸漸大了,能封的只怕唯有太子三師,可這又不得不面臨一個立儲的問題…… 親身經歷過慘烈的奪位之爭后,圣人其實并不很想立太子,覺得還不如先觀望,等以后直接挑個最合適的禪讓。 可要是賞賜財物,又太俗了。 關鍵是天闊他也不缺呀! 太后道:“定國公本非貪戀權勢富貴之輩,若貿然行事,反倒看輕了他?!?/br> “母后說的是?!笔ト它c頭,又搓著手道,“可若沒有半分表示,朕心中委實難安?!?/br> 他為了天下人,主動退到小小平安縣就夠委屈了,如今立下這等大功,怎能沒有賞賜? 太后笑著拍了拍他的手,慈愛道:“這天下之大,珍寶萬千,唯有一樣最是難得。” 圣人眼前一亮,“請母后教我?!?/br> “信任,”太后笑道,“他肯退讓至此,便是信陛下非那等薄情寡恩之主;而陛下要給與他的,自然也是同等的信任?!?/br> 她從一個不受寵的嬪妃坐到如今的太后寶座,自然知道誰居功至偉,也知道誰是真正為了這天下打算。 如今天下太平,以前那些藏頭露尾的雜碎便漸漸露了頭,整日得了機會便指桑罵槐的說些酸話,又滿臉憂國憂民大義凜然的叫他們母子提防尾大不掉。 簡直笑話,若那定國公真有不臣之心,一年前他還手握數(shù)十萬精兵,莫說逼宮造反,便是逼著他們母子寫下讓位詔書又有何難?何苦非等到皇兒王位坐穩(wěn)? 有這么個驍勇善戰(zhàn),又知分寸、懂進退的臣子,是他們母子的幸運,也是這大祿朝的幸運。 君臣互信,精誠團結,她很放心,百姓們也很安心。 這很好。 圣人聽罷,如獲至寶,當即起身行了大禮,“多謝母后提點,兒臣如醍醐灌頂,心中已有了主意?!?/br> 數(shù)日后,龐牧便收到一份圣人的親筆信。 他像往常那樣洗干凈手,先朝北邊拜了三拜,這才拆開信看,結果越看越手抖,渾身爬滿了雞皮疙瘩,最后連嘴巴里的點心都快噴出來了。 便見圣人龍飛鳳舞的寫道:“……高座孤寒,憂思交懼,甚念……所幸前路雖難行,有君相伴,愛卿便如朕心中之寶劍,心之所向,無往而不利,朕心甚慰。又,每每夜深人靜,輾轉反側,憶當年,你我攜手同游,抵足而眠,不勝歡樂……然如今相隔千里之遙,不知何時能再見君,自別去,思之如狂……另,國公府建成,附圖紙,日日盼君歸,望眼欲穿……” 第57章 轉眼到了正月十八。 王公公的身子早就徹底好了, 趙良一案的具體細節(jié)也打聽完,足夠回去后詳細的復述給圣人和太后聽, 他實在沒理由繼續(xù)待下去, 便決定正月二十那日啟程回京。 眾人不免好一陣惜別, 晏驕也特意給他準備了一大口箱子,里頭全是各色吃食。 眼見著回宮后就又要緊張起來, 一路上能吃多少是多少吧。 二十一大早,晏驕便隨眾人一并前去送行, 結果一看到王公公的車駕,整個人都懵了。 “嗨,這是廖先生幫忙改的,說還是姑娘你啟發(fā)的呢!怎么, 你沒瞧見過?”王公公見她目瞪口呆的看著新得的馬車不說話, 笑著解釋說,“前兒我特意找人試過了,還別說, 跑的確實比原先快了許多。說是什么風阻的,我也不大懂。” 說著,他伸手拍了拍明顯傾斜的車前壁, 歡喜的表情如同得了新玩意兒的孩子,又微微有些遺憾, “就是有點兒占地方?!?/br> 晏驕:“……咳,緩沖吧,也更安全?!?/br> 她都快把這茬兒給忘了, 感情廖先生您老人家一直都在背地里鼓搗呢! 這不就是現(xiàn)代社會汽車前擋風玻璃的那種坡面嗎?您還真是怪會活學活用的! 晏驕腦袋里頭跟刮了一陣12級颶風似的,整個人都凌亂了。 她下意識扭頭在人群中尋找廖先生的身影,誰知對方也正抄著雙手,十分矜持的看著自己的勞動成果,覺察到她的視線后還回了個微笑,又抽出手比劃幾下,明顯還想跟她繼續(xù)探討。 晏驕:“……” 說老實話,要不是知道彼此的來歷,她都快產生錯覺了:到底穿越的是誰??? 相較之下,她慚愧,那是真慚愧! 龐牧看著王公公這輛怪模怪樣的馬車也倍感新奇,蹭過來跟晏驕咬耳朵,“這就是上回你說的那個什么風阻?你們家鄉(xiāng)的馬車都長這樣?” 晏驕的表情一言難盡,“我們那邊其實不大用馬車……嗨,一句兩句說不大清,不過確實大部分都是差不多的模樣。” 龐牧哦了聲,摸著下巴打量許久,竟也起了點興趣,“保不齊王先生這一回去啊,還能帶起京城新一陣馬車風潮!回頭得了空,咱們又弄幾輛試試。” 馬車最令人詬病的地方無非就是跑得慢,若果然能把速度提上來,那可真是最好不過。 晏驕順著他說的想了一回,也跟著笑起來。 王公公一走,衙門里也沒清閑幾天,馬上一開始準備另一場大活兒:縣試。 跟許多現(xiàn)代經歷過高考的人一樣,晏驕對古代科舉一直都很感興趣,眼前的大祿朝雖然不是歷史上任何一個朝代,但科舉基本形式卻差不多,很有見識一番的價值。 去年她來得晚,沒趕上,今年無論如何不能錯過了。 更何況今年衛(wèi)藍打定了主意要去考一場,衙門里就算有了考生,搞得往年對這個不大關心的眾人也都跟著調動起情緒來,每天碰見衛(wèi)藍就會順口勉勵幾句別緊張,弄得他從一開始的感動不已到了如今的哭笑不得。 作為本縣知縣,龐牧必須主持本次縣試,這無疑是他上任來遇到的最大難題。 雖是年前就開始準備了,可直到這會兒,龐牧還是倍感頭疼。 除了出題,還他娘的要監(jiān)考!跟一群酸書生鎖在一個院子里一整天,反復數(shù)次,真是要了命了! 龐大人以rou眼看見的速度瘦削并干癟下去,據親娘岳夫人反映,這幾乎比得上當初他在外打仗一個月的消耗程度,可見科舉真是害人不淺…… 晏驕對此十分無語,不知道的還以為要上場的是你龐大人哩! 反而是不破不立的衛(wèi)藍,因為什么都看開了,反而能專心讀書,又每日配合按時喝藥、鍛煉,連最初極力反對的馮大夫都驚訝于他的恢復速度,直說照這么下去,沒準兒考完就該減重了。 得知龐牧也為自己請功之后,孟徑庭干起活兒來越發(fā)賣力,因知道他是武將轉過來的,又是頭一年,生怕有不熟悉的地方,還特意寫了兩本厚厚的冊子,具體到每一個流程,就差飛奔過來手把手教了。 有了這個外援,不管是龐牧還是廖無言等一干人等都倍感輕松。 晏驕就笑,“他正經挺會來事兒,你倒沒看錯人。” “我早便說過,他腦子活泛,能力不差,只是沒用對地方。瞧瞧如今怎么樣了?略給點兒甜頭,蹦跶的比誰都歡?!饼嬆林鲃咏恿怂种猩办?,揭開蓋子后深深吸了一口氣,“好香,鴿子湯?” 貪官確實有致命的吸引力,可一旦清官、好官當上了癮,嘗到了甜頭,再想重返歧途也不是那么容易。 “嗯吶,都說一鴿頂九雞,”晏驕笑瞇瞇去他對面坐下,托著下巴看他吃,“具體夠不夠九只雞我不知道,不過確實好吃呢。我加了紅棗、枸杞、黨參什么的,補肝壯腎、益氣補血,瞧你最近都干瘦啦?!?/br> 壯腎…… 聽見這個詞兒之后,最近幾個月一直春心泛濫的龐大人難免有點心猿意馬,順勢垂頭往自己腹下瞄了眼。 嗯…… 晏驕臉一紅,順手抓起桌邊抹布劈頭蓋臉砸過去,“色狼,吃個東西還想七想八,呸!” 龐牧反應速度驚人,一側臉避過抹布攻擊,一本正經的看她,“我冤不冤?不過就是順著你說的瞧瞧唄,東西長在我身上,許你說,還不許我看吶?” 真是越說越不像話,晏驕氣急敗壞的擰他耳朵,“你再說?我,我切了你的東西!” 她的力氣用在龐牧身上就跟撓癢癢差不多,反而龐大人還正經挺享受這軟乎乎的小手捏著自己耳朵的滋味兒,便裝模作樣哎呦幾聲,突然又噗嗤笑了,“切我什么?還說我想七想八,我說的是腎,可你說的是什么?” 晏驕一愣,回過神后臉上轟的一聲,甩手要走。 龐牧見好就收,趕緊拽住了賠不是,又乖乖喝鴿子湯。 晏驕氣呼呼瞪他一眼,兇巴巴的問:“好喝嗎?” 龐牧咽下去一口,才要說話,突然瞪大眼、伸長脖子,拼命用手指著自己的喉嚨。 晏驕嚇了一跳,趕緊湊過去看,“骨頭卡著了?” 她燉的很爛了,應該脫骨了,別是連骨頭一塊吞下去噎住了吧? 正想著呢,忽然一陣天旋地轉,再回神,她就發(fā)現(xiàn)自己不知怎的坐到龐牧大腿上,才剛疑似被骨頭卡住的人正笑瞇瞇從背后虛虛攬著她,心滿意足的吐了口氣,“好喝極了!” 稍后,廖無言過來找龐牧核對縣試考場安排情況,剛進院子,就聽書房里頭傳出啪的一聲脆響,緊接著門被從里面哐一聲拉開,本縣唯一一名女仵作滿臉通紅從里頭跑出來,一邊跑還一邊罵,“臭流氓!” 廖無言:“……” 他記得自家元帥沒有耍流氓的惡習來著。 廖無言嘆了口氣,認命的扒著門框往里一瞧,就見自家大人半張汁水淋漓的臉上頂著個色彩鮮艷的巴掌印,腦袋上還掛著一根疑似鴿子翅膀的東西,皺巴著一張臉蜷縮在地上,痛苦地捂著襠部,小幅度的扭動、抽搐著。 暫時疼的說不出話來的龐牧無語淚流:腎……補過頭不賴他啊! 一旦忙碌起來,時間就跟長了翅膀飛走似的,轉眼不見了。 半月后,縣試閱卷徹底結束,曾連續(xù)數(shù)次因考場緊張而落榜的衛(wèi)藍,高中縣案首。 平安縣衙眾人替他放了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