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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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右為難之際,她就看見龐牧一臉嚴肅的朝這邊走來,忙深吸一口氣,擺出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主動問道:“大人,有什么事嗎?” 龐牧點了點頭,一本正經(jīng)的問道:“晏姑娘,你想解手嗎?” 晏驕:“……啥玩意兒?” 你這濃眉大眼的家伙,竟也想學(xué)花季少女結(jié)伴上洗手間? 見她一臉呆滯,龐牧不覺好笑,抬手指了指黑咕隆咚的四周,“這一帶地形十分復(fù)雜,又剛下了雨,很是難走,饒是兄弟們也不大敢單獨外出?!?/br> 晏驕木然點頭。 所以,現(xiàn)在我算你晏兄弟? 那大人您等會兒迎風(fēng)撒尿的時候,莫非還要我為您把風(fēng)? “晏姑娘?”見她久久沒有回音,龐牧十分耐心的問,“你要想解手的話,我可以給你把風(fēng)?!?/br> 平心而論,這實在是有些難以啟齒。 但生理需求又是無法克制的,所以…… 稍后,晏驕和龐牧人手一支火把,并排往外走去,氣氛略略有些尷尬。 因為職業(yè)關(guān)系,她不是沒在野外上過廁所,可那會兒跟科里的同事早就熟悉的稱兄道弟,好像一家人一樣,誰也不嫌棄誰。 然而現(xiàn)在,她跟這位渾身秘密的龐大人認識了好像也沒幾天吧? “之前山匪成患,把這一帶弄的烏煙瘴氣,鳥獸皆絕,”龐牧一邊走一邊說,時不時還出聲提醒她小心腳下,“現(xiàn)在沒有山匪了,動物也就漸漸回來,你帶著火把,它們就不敢靠近了?!?/br> 做法醫(yī)的,一般心理素質(zhì)都比較強大,現(xiàn)在晏驕已經(jīng)差不多接受了現(xiàn)狀。 關(guān)鍵是不接受還能怎么辦! “大人會的怪多的,”晏驕努力接話,“瞧著跟個大將軍似的,偏偏做的又是文官,難為還這樣細心?!?/br> 龐牧:“……” 小野驢怪愛套人話的。 “過獎過獎,”龐牧打了幾聲哈哈,強行轉(zhuǎn)移話題,“晏姑娘才讓我大開眼界,年紀輕輕竟有這樣的本事。換做一般姑娘家,只怕早就嚇壞了?!?/br> “有什么可怕的?”說起這個,晏驕倒是一派淡然,“我做的是替人申冤的正經(jīng)營生,自然不信那些什么妖鬼邪說。再說了,鬼又有什么可怕的?大人該比我略長幾歲,難道不知道人心的險惡更勝鬼怪千倍?” 不說她自己,她的老師、師兄、師姐們手下過的尸體怎么不得成千上萬?倒是沒聽過有誰是被鬼殺死的。 龐牧有些意外的看了她一眼,見她娟秀清麗的面龐在火光下若隱若現(xiàn),竟透著一股少有的透徹和寧靜。 “好了,別再走了,前頭不安全?!?/br> 事到臨頭,晏驕的臉又止不住的有點兒紅,哼哼唧唧的應(yīng)了聲,順著他手指的方向蹭過去。 剛下過雨,地上一踩一汪水,草叢也還濕漉漉的,柔韌的葉片劃過濕透的褲管……感覺很詭異。 她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蹲下,一手提衣服,一手舉火把,又拼命伸長了脖子,看見不遠處高大挺拔的背影后才覺得安穩(wěn)了些。 反正,整個姿勢就是很拼。 一陣涼風(fēng)吹過,周圍瘋長的野草刷拉拉響成一片,尖銳的草尖兒扭動著擦過晏驕露出來的肌膚,引發(fā)成片的雞皮疙瘩。 她頓時渾身緊繃,哪兒還顧得上什么尷尬不尷尬,聲音發(fā)顫的喊起來,“龐龐龐龐大人!” “晏姑娘,我在這兒。”龐牧立即應(yīng)了聲,又往這邊走了兩步,然后猛地停住,“可是有什么事么?” “我我我我我沒事?!边@聲回應(yīng)太讓人安心了,晏驕幾乎有點兒熱淚盈眶。 龐牧似乎在那邊低低的笑了聲,然后又清清嗓子,“今晚月色真好。” 晏驕本能的抬頭望去,果然見一輪明月分外皎潔,只是剛才被烏云遮住了,看不大著。 現(xiàn)在烏云散去,月亮羞答答露出臉兒來,連著夜幕中無數(shù)璀璨星子,真是美得驚人。 快八月十五了。 晏驕看得出神,又想的入了神,結(jié)果重心不穩(wěn),差點歪倒在地。 晏驕:“……” 我踏馬心好累。 種種“波折”之后,身心俱疲的晏法醫(yī)將全部精力投入到驗骨上。 她幾乎是帶著幾分殺氣的工作,效率驚人,很快就得出結(jié)論。 “死者年齡三十七周歲左右,左腿前幾年曾骨折過一次,微微有點駝背,身高和體重換算成你們這邊的度量衡的話……” 伴著她說的結(jié)論,龐牧就一邊翻閱滇陽轄下舉人名錄,然后將一個個不符合標準的剔除。 大約是因為皇帝也傾向每天面對的都是長得賞心悅目的臣子,所以對體貌要求還挺嚴格,像駝背這類,哪怕有點苗頭都被認真記錄在冊。萬一日后有崗位競爭,如果候選者實力不相上下,到時候拼的就是臉了。 滇陽轄下及左近三十七歲左右的舉子有四人,可被標注微微龜背的,卻只有一人。 “有了!”龐牧驚喜的點著其中一條,大聲念道,“隋坤,天佑三年生人,今年三十八,微駝!六年前就中舉了,只是四年前意外失足落馬斷了腿,錯過上屆春闈!” 他每說一句,周圍就安靜一分,等到后來,當(dāng)真是落可聞針,只有柴火燃燒的細微噼啪聲。 也不知誰忽然叫了聲好,營地瞬間熱鬧起來,充滿了名為希望的歡樂。 “晏姑娘大才!”龐牧不由得喜上眉梢,“竟全中了?!?/br> “我這回是真服氣你了!”齊遠沖她真心實意的抱了抱拳,“以后有事兒盡管說話!” 就連一直對她頗有成見的圖磬,這回也難免要收起心思,跟著抱拳道:“姑娘大才,失敬了?!?/br> 哪怕她來歷確實有問題,但這份本事,不能不服。 “劉捕頭!”龐牧興奮地搓了搓手,“你明日便帶我手令,去跟東光縣令要人要錢要糧,沒道理這會兒還吃等食!再從圖巡檢手下調(diào)撥人手配合,兵分三路,一路直取他籍貫老家,問明白跟誰一起走的。另一路在進京路上設(shè)立哨卡,嚴格盤查滇陽舉子!剩下人馬以此為據(jù)點,四散走訪,務(wù)必找出他走過的痕跡!” “是!”一群人答應(yīng)的震天響,都對破案充滿信心。 有個靠譜的仵作協(xié)助,辦案真是突飛猛進!不然光死者身份恐怕就得查上十天半月的。 這前所未有的感覺真是令人激動。 第10章 晏驕忙活了大半宿,實在是筋疲力盡,以至于回去的路上睡得昏天黑地。 鑒于她的表現(xiàn),衙門眾人現(xiàn)在恨不得將她供起來,自然十分遷就,特意留下幾個人護衛(wèi)馬車慢行,其余人等按計劃分頭行動。 一直到了衙門口,負責(zé)護衛(wèi)的人才小心翼翼的將她叫醒,“晏姑娘,到了,外面日頭毒,要不咱進去再睡?” 晏驕迷迷糊糊的爬起來,一睜眼就看見一張黑黢黢的大臉不怎么熟練地憨笑著,效果極其出眾,讓她瞬間睡意全無。 她才要開口,就聞到自己身上那股難以形容的臭味,當(dāng)即改口,“我想洗澡?!?/br> 那人立刻跟得了圣旨似的,麻溜兒沖進門去,一邊跑一邊大喊:“燒水,燒水,快燒水!” 晏驕:“……” 你們至于嗎? 至于不至于的暫且不說,不過她確實是以超常的速度得到了熱水,連帶著郭仵作也沾了光。 阿苗親自給她送了搓洗的絲瓜瓤和香胰子,又在屏風(fēng)后頭當(dāng)場搓衣裳,嘴巴也跟上了發(fā)條似的停不住,滿滿的雀躍。 “姑娘,我瞧著趙大哥他們都紅光滿面的,案子是不是又破了?” 經(jīng)過上回的事,阿苗對晏驕簡直有了盲目的信心。 泡在熱水中的晏驕舒舒服服的吐了口氣,聞言卻又嘆了口氣,“確實有了進展,不過哪兒那么容易?估計有的等了?!?/br> 要說最不方便的,還數(shù)落后的交通和通訊手段。 這要是放在現(xiàn)代社會,從平安縣到滇陽,坐飛機、高鐵也就幾個小時,上午去,下午就能回來吃晚飯了。 至于互通消息,那就更簡單,手機聯(lián)絡(luò)分分鐘的事兒。 可現(xiàn)在,都要靠捕快和快馬的二加四的六條腿了。 滇陽距離平安縣還不算太遠,饒是這么著,即便中間不做停留的走官道,快馬往返也要一個多月了。 阿苗似懂非懂的哦了聲,不過馬上又開心道:“趙嬸子也高興著呢,特意給您留了條大雞腿兒,油汪汪的,等會兒我給您拿過來!” “你跟趙嬸子分了吧,”晏驕蔫兒蔫兒的說,“折騰了一天,我就想吃點兒清爽可口的?!?/br> 被腐尸熏了將近一天一夜,天氣又熱又悶,她也實在沒有什么胃口吃油汪汪的大雞腿兒了。 不過說到這個清爽可口…… 她忽然來了精神,“阿苗,現(xiàn)在還有黃瓜嗎?就是你們說的胡瓜!” 現(xiàn)代社會反季節(jié)蔬菜泛濫,弄的她完全不知道正常自然條件下啥時候應(yīng)該有什么了。 “啊?胡瓜?”阿苗搓洗的動作都停了片刻,然后就笑著點頭,“有的?!?/br> 晏驕立即來了精神,嘩啦從木桶里站起來,飛快的擦干,“走走走,咱們?nèi)ベI胡瓜,我給你做好吃的!” 夏天么,可不就是涼皮涼面的季節(jié)? 什么涼皮涼面的,阿苗確實不知道,不過還是本能的跟著咽口水。 她想了下,忽然靈光一閃,“對了,趙嬸子常去采買的那家掌柜的表侄兒好像今年也種了不少胡瓜來著,天兒這么熱,姑娘您又剛回來,快別到處跑,不然才洗了,又是一身汗。我這就去后頭跟門子說一聲兒,讓他遞個話兒,讓人直接把胡瓜送過來就是了?!?/br> 誰不愛偷懶啊?晏驕一聽,立即從善如流的答應(yīng)了,想了下,又道:“咱們衙門人多呢,我多要些。方便的話,再幫我問問,有沒有那種長的不好看的,小小的黃瓜牛兒,那個也多來些?!?/br> 阿苗脆生生應(yīng)了,卻又疑惑道:“姑娘要那些做什么?左右如今胡瓜也才兩文錢一斤,何不挑些好的?!?/br> “那個做小咸菜最是清脆爽口,”晏驕笑著點了點她的額頭,“夏日食欲不振,用那個配粥、下飯都好著呢!” 那種造型天馬行空的小黃瓜皮多rou少,其實最適合做醬菜了,又脆又香。 再熬一些花椒、麻椒做的汁兒,澆上泡一會兒,娘咧,保準是又香又脆又辣又過癮,咬一口汁水四濺,簡直是開胃下飯之必備佳品。她幾乎每個月都會做很多,然后放在冰箱里慢慢吃。 現(xiàn)在只是這么一想啊,口水就要流出來了。 阿苗聽得心馳神往,傻乎乎的吞了吞口水,樂呵呵跑走了。 如今衙門上下對晏驕這位新來的女仵作十分推崇,聽見是她要,又想起上回的醬爆蟹,幾個看門的都爭著搶著要去,推推搡搡差點鬧起來。 趙嬸子常去的那掌柜的表侄兒大山就在隔壁街上擺攤賣菜,聽說是衙門里要,當(dāng)即請人幫忙看攤兒,背著一大簍子就來了。 “姑娘,”大山是個本分人,常年在菜園子里勞作,平時本不大常見年輕貌美女子,這會兒突然跟晏驕近距離接觸,一張憨厚的臉漲的通紅,搓著手局促道,“不知您要多少,且一樣的弄了半簍子?!?/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