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7節(jié)
“你才不懂,娛樂圈本來就沒有一個好人!”林家駿惱火,“你忘了那個什么陳巖了嗎?看上去不也是健康陽光,結果呢?我是怕小凱再傷心!” 肖雅忍無可忍:“哪里來那么多意外?那個陳巖原先是個孤兒,在社會上廝混大的,長歪了正常?!?/br> 她指了指林家駿面前平板電腦上的成焰舞臺照:“可這孩子,金尋仔細查過了,背景簡單,身世可憐,現(xiàn)在被金尋庇護在他們公司,也沒什么可能沾染什么壞習氣,你就不用杞人憂天了?!?/br> 林家駿猶自不服:“以后呢,誰能保證他以后還保持心性?” 肖雅眉目清冷:“以后的事也不用保證,結婚多年的夫妻還能離異呢,只要他們現(xiàn)在真心相愛,就隨他們去!” …… 私立醫(yī)院里的主治醫(yī)師辦公室里,一位專家面色嚴峻:“成先生,我得跟您說一聲,您不是病人的直系親屬,有些治療還是要家屬簽字的?!?/br> 成焰低聲道:“已經(jīng)找到她家人了,正在趕來?!?/br> 醫(yī)生點點頭:“那就好,等家人來了,請他們做好思想準備,病人撐不了太久了?!?/br> 見慣了生生死死,這樣的癌癥晚期病人,送來時癌細胞已經(jīng)擴散到全身了,現(xiàn)在又時常陷入昏迷,怎么看,也沒有太長的壽命了。 成焰出了辦公室,外面,胡帆正翻看著手機,盡職地等著。 “李姐的家人今天下午到,我罵了半天,才有個弟弟來。”說起這事,胡帆依舊氣鼓鼓的。 什么垃圾家人啊,打電話過去,那邊接電話的是她爸爸,竟然說村里人都傳說這個女兒在外面干的是皮rou生意,丟了家里的人! 他當時就沒忍住,在電話里大罵了幾句:“要不是你女兒在外面掙錢,你家下面幾個娃咋上的學!” 對面的人被他的氣勢給鎮(zhèn)住了,才磨磨唧唧地答應叫人來,可把胡帆惡心得不行。要不是有的治療需要親屬簽字,他真恨不得眼不見為凈。 成焰嘆了口氣,轉身去重癥監(jiān)護室里看了一下,這個叫李琪的女人已經(jīng)昏迷了,在外面隔著玻璃看著,干枯憔悴,看上去隨時都可能離去。 對她,好像也沒有什么恨意。 十年前那個夜晚,燈光迷離,光線不清,他其實沒太記住那個求救女子的臉。 但是短短幾個照面,他還是記得,那是一個二十多歲的妙齡姑娘,妝容艷麗,粉底雪白,眼神雖然驚恐,但還算得上靈動鮮活。 而現(xiàn)在,已經(jīng)蒼老病重,像是個行將就木的老嫗了。 …… 直達電梯里,成焰低聲道:“私家偵探那邊怎么說?” 胡帆小聲道:“剛剛傳來初步資料,我給你概括一下?!?/br> 成焰在前一陣忽然找到他,委托他高價找了一家偵探社,專門調查了一個人。 業(yè)內的,他們都認識的人。 沈木輕的經(jīng)紀人、“輕靜工作室”的老板之一,吳靜安以往的資料和履歷。 “十幾年前,吳靜安是一個很小的經(jīng)紀人,就是最底層的那種,和我差不多吧,哈哈哈?!焙_著玩笑,“不過據(jù)說能力很強,正好他的公司捧出了個一夜走紅的男團,‘炫境’你知道吧?” 電梯一層層往下,成焰淡淡道:“知道。后來散了?!?/br> 胡帆瞥了他一眼,心里一怔。 成焰的表情平靜,聲音平穩(wěn),可是一雙眼睛卻是沉的,像是沉在了深海里。 “吳靜安手段很厲害,公司也信任他,什么都交給他管理,資料說,那時候男團的孩子們都挺怕他。”胡帆接著道,“對了,就連現(xiàn)在自己做老板了,手里簽的小藝人也一樣怕他?!?/br> 成焰點點頭:“我知道?!?/br> 胡帆奇怪地看看他:他知道? “說起來也奇怪,吳靜安原先出身農(nóng)村,靠著頭腦靈活、做事勤快在那家公司混得不錯,可按說不該那么有錢。” 電梯停了,成焰邁出去,靠在門口駐足:“怎么有錢了?” “吳靜安就是拿固定薪水的,按說他帶的男團解散后,公司都一蹶不振,可是他迅速辭職不干后,成立了一個新公司,規(guī)模蠻大的。” 胡帆回想著剛看到的資料:“不僅簽了解約單飛的沈木輕,而且迅速通過一系列營銷運作,把他捧紅了,這要是手里沒錢,可做不到。” 成焰低聲道:“是啊……他不僅僅能獨立開公司,還能私下幫人墊付了一大筆賠款呢?!?/br> 他聲音輕,胡帆沒聽清下半句:“什么?什么墊付?” 成焰抬頭看著他:“胡哥,你估摸著,十年前要想開一家那樣的公司,挖人、請員工,再加上額外借給人兩百萬的話,那他當時手里該有多少錢?” 胡帆撓了撓頭:“那起碼得有五六百萬吧,那時候的錢也值錢?!?/br> 成焰沉默了片刻,幽黑的眸子看著他:“胡哥,若是你,有能力有手段,但是一輩子都給人打工,賺到的錢全是老板的,你會不會甘心?” 胡帆一愣:“那有什么不甘心的?這世界上,絕大多數(shù)人都是打工的,人家老板的資本也不是大風刮來的呀!” 成焰苦澀地笑了笑:“胡哥……所以你是好人?!?/br> 私立醫(yī)院客流量不大,現(xiàn)在又不是探病高峰,車庫里就有點靜悄悄的。 兩人剛剛靠近自己的車,忽然,停在旁邊的一輛車門就開了。 幾名彪形大漢穿著休閑裝,孔武有力,疾步上前,站在了成焰身前。 在司機座位上等著的孔佳豫嚇了一跳,急忙跳下車,大聲叫:“你、你們什么人?!” 兩名大漢上前,沖著胡帆和成焰恭恭敬敬地一鞠躬:“成先生您好,我們是林烈凱先生的父親派來的。林老先生想見見您,絕對沒有惡意,能不能移步一敘?” 成焰怔住了。 胡帆也愣住了,想了想,伸手去掏電話:“你們等等,我請示一下我們公司金總,他可是認識你們林老先生的……” 剛剛還客氣無比的兩個大漢臉色卻變了。 互相對望一眼,其中一個人忽然伸出手,緊緊抓住了胡帆的手腕,一個看不清的動作,輕輕巧巧就奪走了他的手機。 “抱歉,我們林老先生不想驚動別人,金少和林少都不行?!?/br> 孔佳豫大聲叫:“你們別亂來,這里私家醫(yī)院,都有監(jiān)控的?。∧銈冞€敢綁架不成?” 成焰終于淡淡開了口:“是啊,假如我不去,你們要動武嗎?” 兩個大漢猶豫一下:“當然不敢。” 成焰笑了笑:“還有,我怎么知道你們是不是騙人,萬一是劫匪呢?” 其中一個人迅速撥通了電話,打開視頻,遞給了成焰:“您好,對面是我們林老先生。” 胡帆趕緊湊過來看了看,沖著成焰點點頭。 林家駿是全國著名的富豪,也是常常上財經(jīng)新聞的,胡帆當然認識。 成焰接過電話,看著視頻中的男人,五六十歲年紀,和林烈凱的相貌明顯有點相似。 “你是成焰吧?我想耽誤你一點時間,只是談談,可以嗎?” 成焰沉默一下,終于點點頭:“可以,我能從工作行程中擠出一個小時?!?/br> 對面男人眼中的不快一閃而過:“呵呵,沒預約是我失禮了?!?/br> 成焰低下眉眼,沒再反駁。 轉過身,他輕聲對胡帆交代:“胡哥,幫我把后面的通告想辦法延后一下。我去去就來?!?/br> ……跟著保鏢步入了一所摩天大樓的頂層茶室,保鏢悄悄退了出去。 房間里裝飾古樸而有禪意,昂貴的沉香氣息若有若無,碩大的整塊原木茶臺前,一位男人端坐著,腰板挺直。 完全不顯得蒼老,但是鬢角終究有點銀絲,法令紋很深,臉色不怒自威。 他抬起頭,打量著成焰:“坐吧?!?/br> 成焰安靜地在他面前的紫檀椅子上坐下,雙手平放在膝蓋前,禮貌地叫了一聲:“林伯父好?!?/br> 他近來心事重,就又瘦了些,一雙眼睛黑沉但是干凈,原本潤澤的臉頰顯出了點微微的棱角,倒是比原先選秀時顯得成熟了點,不再是那種完全的甜美稚氣。 林家駿看著他,就有一點微微的意外。 從那些新聞中看,這個少年實在是太青春年少了,可是現(xiàn)在面對面看,卻是比意想中的要沉穩(wěn)。 他壓下心中的異樣,親自從面前的香茗壺里倒了一小杯茶,送到了成焰面前:“你不用怕,我找你來,沒有什么惡意,也不是瞧不起你。” 成焰抬眼,靜靜地看著他,心里嘆了口氣。 不是瞧不起他?哪有人上來就這樣安慰人的呢,也就是說,他心里原本就是瞧不起的,所以才會隨口說出來。 果然,林烈凱和他父親的關系水火不容,是有道理的。 “我沒有怕?!彼崧暤?,禮貌地接過茶杯,輕輕呡了一口,“伯父不用擔心嚇到我?!?/br> 林家駿一愣。 不過是個十八九歲的孩子,怎么這口氣完全沒有任何怯懦,也沒有任何看見戀人父親的害怕? 是年少無畏呢,還是在娛樂圈里摸爬滾打慣了,心機深沉? 他見慣了普通人對他的唯唯諾諾和阿諛奉承,一時間竟然有點判斷不清。 穩(wěn)了穩(wěn)心神,他用目光仔細打量了一陣對面的少年,茶室里,一種無形的威壓慢慢彌漫開來。 成焰卻恍若未覺,只慢慢地一口口品著茶,打定主意絕不開口似的。 林家駿終于忍耐不住,因為這不得不先開口而有點惱怒:見鬼,竟然被這毛孩子搞得有點被動。 “你不問問,我請你來干什么?”他沉聲開口。 成焰微微一笑:“想必不是想邀請一個小朋友相對品茗?!?/br> 林家駿一窒,被噎了一下:“好,那我也開門見山了,我請你來,是想問問你,你和我家烈凱,現(xiàn)在到底什么關系?” 成焰沉默了片刻,抬起了眼睛,一雙黑漆漆的眸子沉靜如深潭:“伯父為什么不直接去問您的兒子呢?” “我怕他自己一心認為的答案,在別人眼里,卻是笑話!”林家駿冷冷道。 成焰的眼中,終于露出了一絲詫異。 他斟酌了一下語言,才道:“伯父,您兒子已經(jīng)是成人了,他會有自己的判斷,也應該會慎重處理他和別人的感情關系?!?/br> 林家駿敏銳地抓到了他言辭中的那個“感情”二字,心中怒氣陡然升起:“我那個兒子蠢得很,會處理什么關系?!” 成焰慢慢地往后靠去,拉開了點和他的距離。 “對不起,伯父。我不認為林烈凱他蠢,我也不明白您為什么這樣貶低自己的兒子。”他悵然搖搖頭,“他只是善良熱情,而且直爽率真,和蠢字完全沒有半點關系?!?/br> 林家駿一時語塞,緊緊地盯著成焰,他企圖從這些極盡褒獎的詞語中找出來點言不由衷,可是失望了。 眼前的少年不卑不亢的樣子雖然叫人不快,可是眼神卻坦蕩澄澈,直視著人的時候,無法叫人產(chǎn)生任何厭惡的情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