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滿的直覺在瘋狂地向她傳遞這個信號。

    這次跟之前都不同。跟此刻相比，以前她以為的生氣頂多只能算不高興。

    夏滿一時愣住，不知道他為什么生氣，更加不知道該怎么辦。

    閉嘴不敢說話，被他打橫抱起來，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血蹭到他衣服上也不敢再吭聲。

    *

    夏滿坐在休息室的盥洗臺上。

    鼻血已經(jīng)止住。

    沒有什么大事，就是鼻子還有點痛。手里拿著程什塞給她的溫?zé)岬拿矸笾橇?，眼睛卻一直跟著房間里的另一個人轉(zhuǎn)。

    從進(jìn)來到現(xiàn)在，他都沒有開口跟她說過一句話，甚至看都不看她。

    夏滿心里七上八下的。

    他這會兒背對她站著，將蹭了不少血跡的外套脫下來。

    夏滿正要說給她，話還沒有出口，就見他直接把衣服扔進(jìn)了垃圾桶。

    動作帶著怒氣，墻角的垃圾桶險些倒掉。

    見狀，夏滿心一提，到嘴邊的話生生咽了回去。

    程什回頭，看到她坐在盥洗臺上，眼巴巴地看著自己，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樣子。

    后知后覺地意識到自己的失控嚇到她了。

    抬手摁了摁太陽xue，嘆氣。

    朝她走過去。

    最后在她面前站定，雙手撐在她身體兩側(cè)，將她完全地圈進(jìn)自己的領(lǐng)地里，傾身，“滿滿?！?/br>
    或許是因為怒氣未消，他一靠過來，那無形的氣場逼得夏滿呼吸有些困難，想躲。

    他像是看出她的意圖，快她一步扣住她的腰，“別動?！?/br>
    被人驀地掐住腰，碰到癢癢rou，夏滿險些跳起來，不過抬眼看到他的眼睛，那雙深邃的眼里，沒有絲毫的笑意，強(qiáng)行壓下身體下意識的反應(yīng)。

    “我在生氣?！背淌舱f。

    夏滿小雞啄米地點點頭。

    她知道。

    “知道我為什么生氣嗎？”

    這下頭搖得像撥浪鼓。

    她眼里滿是疑惑，是真的不知道。

    程什嘆氣，直言。

    “沒有什么能比你重要，更不要說只是一件衣服?！?/br>
    他聲音低沉，直往心里鉆。

    夏滿看著他，心口發(fā)麻，唇輕輕啟，卻說不出話來。

    默然片刻，她放下手里的毛巾，表情格外認(rèn)真，“嗯……雖然說起來有些不好意思?！?/br>
    說完這句忽而頓住，似乎還是有些猶豫要不要說。

    過了一會兒，覺得這事必須得解釋清楚，她抬頭沖著程什笑了下，壓著羞恥心。

    “上大學(xué)的時候，有段時間我很缺錢，缺到什么不想買，只想著不餓肚子就行。那個時候，最怕的事情就是東西壞跟買衣服。因為我沒有什么擅長的事情，學(xué)校也不允許去演戲，只好發(fā)發(fā)傳單，當(dāng)當(dāng)服務(wù)生什么的?？赡苄列量嗫嗉媛毢脦滋欤I條褲子就花光了，如果不買，省一省半個月的生活費就夠了。所以，我剛剛只是覺得要是衣服沾到血洗不干凈的話會很可惜?！?/br>
    這些事，只有聶真真知道，連裴宇都不太清楚。

    這是她第一次主動跟人提及。

    即使知道他不會因為這個就看不起自己，但是把自己最窘迫的事情說出來，還是不自在。

    帶著一絲絲尷尬干巴巴笑著，“的確是有點寒磣，但是節(jié)約是美德嘛?！睆?qiáng)行挽尊，“我真的不是想要惹你生氣的，真的?！?/br>
    話音未落，臉上快要僵住的笑意因為忽然被人擁進(jìn)懷里的動作而微微一僵。

    他動作太溫柔，握住她的手腕，將她的手腕帶向自己身側(cè)，當(dāng)她整個人靠過來的時候，懷抱毫無保留地向她敞開，一只手環(huán)住她的腰一只手撫在她后腦勺，將她整個人壓進(jìn)自己懷里。

    就像是接納所有。

    夏滿靠在他肩上怔愣住。

    程什抱著她，一抬眼，意外看到鏡子里的自己，臉上的表情連自己都覺得陌生。

    這是他活到現(xiàn)在第一次體會到心酸的滋味。

    五味雜陳，難以言說。

    等這陣酸楚過后，心口便泛開密密麻麻的疼。

    心疼。

    過了會兒，夏滿回過神來，眨巴眨巴眼，覺得他應(yīng)該是原諒自己了，但是還是不太確定地問，“你還在生氣嗎？”

    “……嗯。”

    在生自己的氣。

    聽他承認(rèn)，夏滿登時愁容滿面，怎么還生氣?。?/br>
    “那……那要不然我給你講個笑話吧？”

    說完這句話，她自己都忍不住嫌棄，這是什么餿主意，但是她哄人真的不太行。

    不過，話音落下，她聽到他好像是笑了，下意識揚起臉看他。

    因為她抬頭的動作，人往后，程什不得松開她。

    看到他臉上淺淺笑意，夏滿眼睛一亮，欣喜，“你不生氣了？”

    程什不答反問，“你剛剛不是說有好消息要跟我說？”

    “啊！”被這么一提醒，夏滿猛地想起來今天過來的正事。

    “我是想跟你說，我！”夏滿手放在胸口，“入圍金龍獎最佳新人了！”

    她說這話的時候，整個人都明媚起來。

    程什不自主抬手摸摸她的頭，“真棒。”

    聽到他夸自己，夏滿心里成就感爆棚，笑得眉眼彎彎。

    程什隨即站直身體，“我待會兒有個會要開，你在這兒等我一會兒，晚上給你慶祝?！?/br>
    “不用不用?！毕臐M連連擺手，“我其實就是想親口告訴你而已?，F(xiàn)在也只是入圍，后面能不能拿獎還另說。而且，我一會兒就要走了，去錄制一期節(jié)目，明天下午回來?！?/br>
    聽她說要走，程什眉宇輕蹙，未等他開口——

    “叩叩叩?！?/br>
    有人敲浴室的門。

    “老板，會議要開始了。”沈延的聲音悶悶傳來。

    聞聲，夏滿不敢耽擱他，說：“你快去忙吧，我一會兒自己下去就行。”

    程什看了她一眼，轉(zhuǎn)身打開門。

    沈延站在門口，手里拿著一套干凈的衣服，見程什出來，把衣服遞過去，“老板?！?/br>
    程什單手接過，本來想去外面換，心頭轉(zhuǎn)念，拿著衣服退回浴室里。

    夏滿從盥洗臺上下來，打算把盥洗臺簡單收拾一下，卻沒有想到有人去而復(fù)返。

    聽到關(guān)門的聲音，夏滿下意識回頭，卻見程什背對著她在解襯衣扣子。

    一驚，慌忙回頭，不料目光卻撞進(jìn)面前的鏡子里，剛好看到他脫下襯衣的瞬間。

    他的后背就這么直直地闖進(jìn)她視線。

    只一眼，夏滿就慌得六神無主，想轉(zhuǎn)身，又在轉(zhuǎn)身的前一秒險險止住，一個人站在那邊像個無頭蒼蠅一陣亂打轉(zhuǎn)，最后干脆抱頭面壁。

    邊覺得沒臉見人邊感嘆他好像比她還白。

    意識到自己思想跑偏之后，更覺得沒臉見人了，恨不得撞墻。

    程什終究還是沒有將人欺負(fù)得太狠，只是換了襯衣跟外套。

    出去之前，給了夏滿一個擁抱，“早點回來?！?/br>
    *

    一旦忙起來，時間就過得很快，仿佛只是眨眼間，就已經(jīng)是第二天下午。

    飛機(jī)踏著沉入地平線的最后一絲晚霞落地。

    夏滿睡眼惺忪地跟著曲安走下飛機(jī)，她今天的行程沒有對外公布過，就沒有走vip通道。

    走到機(jī)場大廳，意外撞見相當(dāng)壯觀的接機(jī)場面。

    當(dāng)然不是來接她的。

    看到燈牌上寫著“陸萱”兩個字，她驚訝。

    陸萱回國了？

    說起陸萱，當(dāng)年跟她偶像被稱為演藝圈的王跟后，也是國內(nèi)國外的獎拿到手軟。

    不過兩年前，因為身體原因宣布暫別影壇，后來據(jù)說是去國外休養(yǎng)了。

    沒想到今天竟然會撞見她回國。

    忽然接機(jī)的人群開始?xì)g呼。

    夏滿看著那個即使離開兩年，依舊眾星捧月般的人，默默在心里給自己打氣。

    見人群在往她這邊移動，夏滿沒有久留，帶著曲安離開。

    剛出機(jī)場，程什的電話就打了過來。

    夏滿接起，“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