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0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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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完榜單后整個人都不好了。 一路渾渾噩噩回到家中。 山余早就已經(jīng)知道他落榜,心中雖有些失望,倒不算多意外。 山余見不得他這副模樣,呵斥道:“好了好了,你就放寬心吧。明年再考不就行了?至于擺出這么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樣嗎?” 都落榜了還要被他爹呵斥,山文華翻了個白眼,把他們和衡玉的賭約告訴山余。 山余……山余聽到衡玉的名字就覺得頭疼。 都是千年的狐貍了,他作為夫子給學子解答問題天經(jīng)地義,可是來回通了幾封信,山余哪里還不清楚衡玉背后的用意。 既然要解惑,那就要好好把學生的信看完,才知道她哪里困惑吧。 然而山余一看信,信上全是在剖析改制變法的好處。最可怕的是,經(jīng)過幾個月的轟炸,他對改制根深蒂固的成見有所松動了。 他可是舊制的領(lǐng)頭人,朝堂上最堅定反對改制變法的人啊。當年陸欽想方設法都沒能改掉他對新制的成見,結(jié)果這個孩子辦到了。 山余覺得……可怕。 為她的才能而心驚。 可是這樣又繞回來了,這么出眾的少年,還有著這樣高貴的身份,如果她認同新政,未來還支持新政,那在新政和舊制的對抗中新政肯定會占據(jù)上風。 所以山余必須好好剖析舊制,試圖把衡玉從隱約支持新政扳回到支持舊制的正確道路上來。 這么來回割據(jù),不想看信不想回信,偏偏又不得不看信,不得不回信。山余真的已經(jīng)到了聽到衡玉名字就心煩的地步。 心煩之下,他這幼子還在一個勁嘀嘀咕咕說著“傅衡玉”這個名字,山余擺擺手,呵斥道:“你給老子滾回書房學習去?!?/br> 山文華大驚。 山文華委屈。 山文華噔噔噔跑走去找他娘親和祖母訴苦,覺得他爹一點兒也不體諒他。 院試成績出來后,少年們再次回到書院上課!課。 他們每天在齋室碰到衡玉,都是一副摩拳擦掌、興致勃勃的樣子,瘋狂問她夸人的文章準備好了沒有。 衡玉:“……如果閑得沒事做,現(xiàn)在,立刻,所有人給我起身去蹴鞠場跑五圈?!?/br> 眾學子:“???!” 沒辦法,在“尊師重道”的美德光環(huán)籠罩之下,一眾少年們咬牙切齒在蹴鞠場揮灑自己充沛過頭的精力。 等待了許久,那十四名在外考院試的學子紛紛趕回帝都,他們的成績也傳了回來。 ——十四個人里,共有七人通過院試,成為朝廷名正言順的秀才。 再加上留在帝都的學子里共有三人考中秀才,這一屆四十一名學子,總共有十人考中秀才。 趙侃摸著下巴,沉吟道:“贏得賭約,按理來說我們該高興才是。但這踩著線贏得賭約,總感覺會被傅衡玉嘲諷。” “這……講究怎么這么多,到底該不該高興啊?” “該啊,不管是以怎樣的數(shù)據(jù)贏下賭約的,最后的結(jié)果都如你們所愿了不是嗎?”輕柔的聲音從眾人身后傳來,衡玉一身勁裝,長發(fā)全部束起,整個人十分颯爽。 瞧著眾人都回頭看向她,衡玉勾唇,“走吧,我?guī)銈內(nèi)タ纯茨銈兊膭倮晒?。?/br> 眾人暈暈乎乎跟在她身后。 “不是,她今天怎么這么好說話?”山文華顫顫巍巍問道。 甘語:“……約定好的事情,她好像從沒失過約吧?!?/br> 甘語說完,才發(fā)現(xiàn)所有人“刷”的扭頭看向他。這場景把他嚇了一跳,“難道我說錯話了?” “沒有沒有,我只是在震驚,傅衡玉人品居然這么好!”眾人瘋狂搖頭。 耳尖的衡玉:“……” 這些人是又皮癢了吧。 一群人浩浩蕩蕩走著,很快吸引了督學們的注意。 督學們湊在一塊兒交頭接耳,聽說是有熱鬧瞧,都紛紛跟上隊伍,打算跟過去圍觀。 很快,一行人來到后山,登上一塊修整平齊的高地。 陸欽一身鴉青色長衫,正站在秋風中含笑等著他們所有人的到來。而他身旁,矗立著一塊巨大石碑,石碑正用一塊紅綢遮蓋得嚴嚴實實。 “這是在干嘛呢?”!“是啊,那石碑是什么?我記得上回偷溜到后山玩,還沒有這塊石碑吧?!?/br> “等等,我有個大膽的猜測?!壁w侃輕咽了咽口水,“這個石碑上,不會刻著夸我們的文章吧?!?/br> 他們交頭接耳之時,衡玉腳步輕快上前,來到陸欽面前,向他行禮問好,“老師,我把人都帶來了。” 行完禮,衡玉轉(zhuǎn)身看向一眾少年,“你們看看是派誰上前,將石碑上的紅綢掀開?” 很難描述此刻他們的心情。 像是激動,又不完全是激動,里面還夾雜著幾分酸澀。 靜默片刻,趙侃提議道:“不然,我們所有人都上前去掀開吧。賭約是靠我們所有人贏來的,但凡有一個人不努力,我們都贏不了?!?/br> 他的性格、他的家世,都讓他隱隱約約成為同窗中的領(lǐng)頭人。 咳咳咳,但她玩得比較放飛自我。 石碑很大,四十一個人湊在一塊兒扯著紅綢,密密麻麻十分擁擠。然而沒有一個人笑。 他們神情肅穆,在趙侃的指令之下,所有人同時用力往一邊拽,紅綢緩緩飄落而下,石碑上的內(nèi)容逐漸浮現(xiàn)在眾人眼前。 一篇文采斐然的文章被工匠刻在石碑上。語句之間氣勢渾然天成,先是總起夸獎少年們,再到分而描述。 “哎,這句話是在夸我的?!?/br> “赤忱之心?我怎么覺得這句話在夸我?”山文華撓撓頭,嘿嘿直笑。 他們笑著鬧著,猜測哪一句話是在夸自己。 一直到最后一個段落,言語之間滿是對學子的期許——知其不可而為之,愿眾人撥云見日,早晚有一日認清自己所求。 石碑最后的落款,是“陸欽”“傅衡玉”。 看到那兩個名字,所有學子都驚呆了。 “院院院院長也寫了!” 衡玉攤手,“最后那些深切期許是老師寫的。” 所有學子的臉下意識漲得通紅。 他們互相對視,這是第一次,在沒有衡玉的帶領(lǐng)下,一眾學子們自發(fā)俯下身子,向衡玉和陸欽行禮。 整齊劃一的動作,干脆利落的聲音。 “謹遵院長教誨?!?/br> “謹遵傅夫子教誨?!?/br> 陸欽站在風雨中,含笑望!望著他們。 眼神溫柔得恍若春風化雨。 衡玉勾唇輕笑,坦然收下他們這一禮。 等衡玉扶著陸欽,領(lǐng)著眾督學們離開后,少年們連忙上前,死死黏在石碑前不舍得離開。 石碑上的每一句夸獎都言簡意賅,但都能清晰指出每個人的特色。 他們數(shù)著數(shù)著,發(fā)現(xiàn)石碑上總共有四十二句話。 “不對啊,我們就四十一個人,怎么還多出了一句?”山文華撓撓頭,有些茫然。 “你傻啊。”他肩膀挨了一句,趙侃翻了個白眼,“最后那句夸傅衡玉的。” 寥寥十字,在石碑上鏗鏘有力。 甘語說道:“這句話應該是院長添上去的。” 趙侃連連點頭,“應該是這樣沒錯。別忘了,我們這一屆學子可是有四十二個人,如果文章上缺了有關(guān)她的夸獎,那多不完整啊。” “不知道她看到了嗎?”有人問。 衡玉當然看到了。 前段時間陸欽問她有沒有想過給自己取什么字,她順口就把自己用慣的“明初”說了出來。 昭昭我心,不改初衷。這個字的寓意,和她所追求的境界是完全一致的。 她十分喜歡。 而“明禮知進退,不移改初衷”這句話,也是對“明初”二字的注解。 這篇文章很快在全帝都流傳開。 白云書院的名聲越發(fā)打響。 國子監(jiān)里,也有監(jiān)生湊在一塊兒討論此事,語氣里帶著幾分向往和推崇。 國子監(jiān)祭酒左嘉石過來巡視,恰巧把監(jiān)生們的話一字不落聽到了耳里。 回到自己辦公的房子后,左嘉石派人找來這篇文章。 他翻來覆去的看,最后得出一個結(jié)論——要教好學生,似乎還需要臉皮厚啊。這些夸人的話,反正他是寫不出來的。 可文人素來清高,白云書院怎么總是特立獨行呢? 左嘉石搖搖頭,覺得白云書院這種做法實在是有辱斯文! 太有辱斯文了! 他和前任國子監(jiān)祭酒杜盧關(guān)系不錯,趁著這次休沐日,他就去跟杜盧吐槽一下,順便瞧瞧白云書院這地方到底有多神! 第235章 為往圣繼絕學38 白云書院這地方很神。 神到山余他們這些政敵去參觀一趟,就答應成為白云書院的夫子;神到杜盧去參觀一趟,回來立即決定拋棄國子監(jiān),哭著喊著要致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