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5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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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時候他被特務(wù)處追查,借著季二小姐從特務(wù)處手里脫身。到底是他在利用季二小姐,還是季二小姐已經(jīng)識破他的身份,故意幫他的忙? 而他受了槍傷被一個年輕女人所救,事后任憑他怎么查都查不到是誰救的他。在北平能有這種勢力的,頂多寥寥幾人。救他的人會不會就是季二小姐? 他走神之時,衡玉已經(jīng)敲響病房門,推門進去探望柳余生。 比起第一次相見,柳余生蒼老憔悴了許多,唇色盡失,已是油盡燈枯之相。 唯有那種淡漠溫和的氣質(zhì),經(jīng)過歲月的發(fā)酵越發(fā)濃烈,讓人單是看著就心生一股親近之意。 “柳先生,您還好嗎?” 柳余生坦然而笑,“不是很好?!?/br> 衡玉抿唇,在他右手邊坐下。 柳余生問她:“你見到外面的人了嗎?” “謝家公子謝世玉是您的繼任者嗎?” 柳余生點頭,“在我走了之后,就由他負責聯(lián)系你?!?/br> 兩人靜坐片刻,柳余生眉間流露出幾分難以掩飾的疲倦。 衡玉沒有多待,告辭離開,并且叮囑柳余生好好休息。 柳余生目送衡玉的背影消失在他的視線里,又扭頭去看窗外。 窗外白茫茫一片,陽光正好,隱約間他還能聽到鞭炮的熱烈聲。 雖然未見天下承平,未見國家崛起。 但新的一年辭舊迎新,倒在開春,這個死期似乎也不錯。 衡玉輕輕合上病房門,坐在一旁等待的謝世玉和王叔都迎上前來。 衡玉和謝世玉打了聲招呼,“事情我已經(jīng)知曉,王叔應(yīng)該已經(jīng)把聯(lián)系地址和聯(lián)系方式告知于你。此地不宜久留,我們就先告辭了?!?/br> 與謝世玉告辭離開。 謝世玉目送著他們的背影消失在走廊,這才推門走進病房。 柳余生打量他幾眼,笑道:“怎么了?北斗的真實身份是不是讓你很驚訝?” 謝世玉苦笑,“不是一般的驚訝。” 以前季二小姐給他留下的印象,是溫婉柔和內(nèi)斂。 但現(xiàn)在,這些印象完全翻車了! 柳余生不免大笑,“剛知道她的身份時,我也很驚訝。不過這說明她偽裝得很成功,這對于一名潛伏者而言,是非常重要的品質(zhì)啊。” —— 元宵佳節(jié)之日,柳余生于病房病逝。 他的親朋好友多在北平、金陵,但為了不折騰,柳余生病逝前留下遺言,讓人將他埋骨于錦州一處風水秀麗之地。 至于葬禮,現(xiàn)在正是艱苦奮斗之際,一切從簡即可。 柳余生下葬時,錦州已是冰雪消融,料峭春寒將至。 一年之后,華夏軍隊用一場又一場大捷,將勝利的天平徹底壓向自己這一方。 又過大半年,日本天皇向全日本廣播,實行無條件投降。9月2日上午9時,日本外相、陸軍參謀長在投降書上簽字。 當然,這場兩國大戰(zhàn)對東北三省造成了嚴重的經(jīng)濟損失,華夏傷亡的軍民數(shù)量更是不計其數(shù),相關(guān)的賠償絕對不能夠少。 受降儀式這一天,頭發(fā)長到耳朵的衡玉已經(jīng)回到北平,和季父、季曼玉、莊子鶴、關(guān)雅一塊兒坐在季家大廳,等著廣播播告受降儀式的流程。 “我們勝利了!”受降儀式現(xiàn)場,不知道是誰的嘶吼聲,透過收音機傳播開來。 衡玉坐在客廳,耳邊居然隱約聽到外面?zhèn)鱽硪魂囉忠魂嚱舆B不斷的呼喊聲,細聽之下,正是那句“我們勝利了”。 她走去院子,站在空曠的院子里,那一陣又一陣的歡呼聲越發(fā)熱烈。 衡玉勾唇輕笑。 華夏積弱多年,背負上山河凋零的恥辱,這場戰(zhàn)役死傷無數(shù),但這大概就是民族浴火新生需要付出的代價。 至今日起,華夏的歷史,就要分成兩段來書寫。 受降儀式不久,就輪到了一個很嚴肅的問題——那就是黨派執(zhí)政問題。 華夏剛經(jīng)歷一場傷筋動骨的戰(zhàn)役,如果能不再掀起內(nèi)戰(zhàn),自然是不掀起內(nèi)戰(zhàn)好。 但兩個黨派之間根本無法共存,很快,內(nèi)戰(zhàn)爆發(fā)。 在這一次內(nèi)戰(zhàn)里,憑著戰(zhàn)功成為上校的季復禮臨陣倒戈,晉升為中將的韓興學帶著他駐守的城池投降紅黨…… 歷時兩年,內(nèi)戰(zhàn)徹底結(jié)束,并且沒有留下任何隱患。 一九三九年十月一日,開國大典正式舉辦。 季父、季曼玉、衡玉都受邀參加這一場舉國慶典。 三人受邀的原因各不相同,衡玉除了自己接受到邀請外,謝世玉還親自登門拜訪她,笑著說: “北斗同志,不知道你能不能聯(lián)系上你的老師搖光先生,師兄天璇、天權(quán)、開陽還有師妹七星?你們一個師門都是我們國家的好友,為民族做出了巨大貢獻。如果可以,我們希望你們師門都能不缺席這一場慶典。而且我本人對搖光先生更是心慕已久,希望能親自拜見先生。” 衡玉抿唇輕笑。 系統(tǒng)哈哈哈哈猖狂大笑:【這謝世玉是來砸場子的嗎?!】 對此事,衡玉早有所料,她輕咳一聲,道:“我會試著聯(lián)系幾位師兄和師妹,他們有可能會去參加開國大典,但我老師估計不會。事實上,就連我自己也只見過老師一面?!?/br> 幾位師兄師妹都好說,大不了讓孫錢、王叔他們頂上,但搖光這個,真不是一般人能夠假扮的。 所以,她的親親老師還是當個揮一揮衣袖,不帶走一片云彩的高人吧。 謝世玉有些遺憾,但還是道:“麻煩北斗同志盡量聯(lián)系,如果搖光先生不愿意親臨,不想暴露自己的身份,我們當然是尊重先生的意志?!?/br> “我只是覺得先生為國為民做了這么多事情,不能親赴這場慶典有些可惜。” 衡玉已經(jīng)調(diào)整好心情,聽到這話,她含笑問謝世玉:“如謝公子、如柳先生、如鄧先生,你們的潛伏事跡、你們在潛伏過程中所遭遇到的一切驚心動魄,難道后人都能知曉嗎?” 謝世玉微愣,順著衡玉的話搖頭。 “那你會后悔嗎?” 謝世玉神色嚴肅,“我皈依于信仰,可坦然歷經(jīng)生死,何談后悔?” “我心甘情愿成為一名潛伏者,從危機四伏的北平到戰(zhàn)亂橫生的東北,所為的是信仰是國家民族,而不是為名為利,更不奢求在這風流人物輩出的時代,后人能夠記住渺小的我。” 衡玉輕嘆,“是啊。豈曰無聲?青史為證,河山即名。老師心中所想與你一般,有這浩蕩青史、這偌大山河銘刻下他的功績已是足矣?!?/br> 謝世玉一時無話。 茶壺里有飄渺霧氣升騰而起,衡玉沏茶的動作賞心悅目。 她給謝世玉倒了杯茶,謝世玉道謝,飲過茶后告辭離開。 等謝世玉離開,衡玉出門去找她的心腹孫錢。 她說:“大師兄天璇從事商業(yè),這個代號非你莫屬。” 孫錢卻蹙起眉,“若是小姐不想暴露身份,我可以暫時以天璇這個代號去參加開國大典,但請小姐別說什么代號非我莫屬。如果沒有小姐,如我如王叔等人,也就是普普通通一介商賈罷了?!?/br> 開國大典那天,孫錢以天璇的代號露面一會兒,但很快就離開。 衡玉被安排在一處視野非常好的位置,一直含笑親歷這場舉國盛典。 她旁邊的人似乎知道她的身份,對她極為客氣,等慶典進行得久了,還主動讓人給她倒熱水喝暖一暖身體。 慶典結(jié)束后還有晚宴,謝世玉先把她送去休息,等她休息好了再過來敲門,將她送去晚宴現(xiàn)場。 安排得極為妥帖周到。 開國大典結(jié)束之后,衡玉終于見到季復禮。 風流肆意的青年,已經(jīng)被磨礪得堅韌硬朗,但揚眉笑起來時還是記憶中的模樣。 他身上穿著軍裝,肩膀上的軍銜是“上?!薄?/br> 這么年輕的上校,在整個軍隊里都極為罕見。 但等一家人坐下寒暄,季復禮笑著對家里人宣布,“等過兩年國家內(nèi)部、外部徹底安定下來,我就會從軍隊退役,重新回北平大學繼續(xù)學業(yè)?!?/br> 他對數(shù)學是發(fā)自內(nèi)心的熱愛,當年放棄學業(yè)參軍,是為了成全自己對民族的擔當。 選擇退役重回學校,則是為了成全自己的熱愛。 “只要你開心就好?!焙庥窆创揭恍?,最先贊同道。 季曼玉和季父也跟著點頭。 除夕夜前一天,消失許久的季斯年終于回到家。時隔將近十年,他們一家人才終于能完完整整坐在一起。 ——好在,所有人都平安。 大概是因為這是建國以來第一次過春節(jié),除夕夜那天,北平滿城煙火,璀璨到目不暇接,好像永遠都不調(diào)零。 季斯年、衡玉兩個人并肩坐在長椅上欣賞煙花。 衡玉側(cè)頭去看季斯年,“大哥現(xiàn)在是調(diào)到軍隊里做事了嗎?” 季斯年點頭。 他在特務(wù)處這些年里,殺得叛國官員、東瀛特務(wù)聞風喪膽,雙手染血,但看向衡玉的眼神依舊溫和如初。 “那很好啊,比起在黑暗里行走,大哥應(yīng)該更喜歡待在軍隊里吧?!?/br> 季斯年失笑,摸了摸她的頭,“是啊?!?/br> 又低頭瞥一眼她長至腰側(cè)的頭發(fā),“頭發(fā)總算養(yǎng)長了,還是長發(fā)更加好看?!?/br> 衡玉扭頭瞪他一眼,“不應(yīng)該說都好看嗎?” 直男大哥一愣,方才順著她的話點頭,“沒錯,小妹不管怎么樣都好看?!?/br> “這還差不多?!?/br> “你們兩個在聊些什么呢?”身后,季復禮突然冒出來,一只手搭在一個人的肩膀上。 “在聊玉衡同志你的光榮事跡啊?!焙庥袢崧曅Φ馈?/br> “玉衡?”季斯年眉梢一揚,“這就是你的代號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