榮明猛地抬頭看向衡玉，險些撞在她身上，“安姐，你怎么判斷出來的?！?/br>
    “有一個細節(jié)只有法醫(yī)的尸檢報告里有，前三個死者除了眉間，在她們發(fā)際線稍微往上的地方也有一個紅點，被頭發(fā)遮住，只有尸檢的時候才能注意到。但在法醫(yī)一開始的鑒定報告里，只是把這個紅點當成撞擊后形成的外傷。

    我猜兇手或者兇手背后的人曾經(jīng)看到過前三個死者里某個死者的案卷，依照案卷記載來殺人，但我所說的那個細節(jié)，只有把前三份案卷合在一起看才能察覺出來?！?/br>
    榮明沒想到安姐連這個細節(jié)都注意到了，他手握成拳抵著下巴思考，“可是只憑這個細節(jié)，還是沒有說服力?！?/br>
    這都是陳年舊案了，要把它推翻，憑衡玉所說的這一點是絕對不夠的。畢竟也有可能是吉慶忘記了。

    “所以我沒說一定有蹊蹺。我先私下調(diào)查一番，暫時不需要驚動上面?！焙庥褶D(zhuǎn)過頭，有些意味深長的看了榮明一眼。

    榮明接收到她的眼神，猛地反應過來。

    兇手或兇手背后的人是如何看到死者案卷的，自然是因為對方在警察系統(tǒng)里有人。榮明雖然不知道衡玉為什么突然來查這幾份案卷，但大周末的還要特意過來刑警大隊一趟，自然不可能是小事。

    “那接下來我們要做什么？”榮明積極道。

    “不是我們，我自己來就好?！?/br>
    衡玉把檔案重新裝好，放回到原來的位置，和榮明一起離開檔案室。她看了眼時間，已經(jīng)有下午五點了，就和榮明告辭離開。

    第76章 犯罪側(cè)寫師15

    車子停在馬路上，等著對面的紅綠燈。

    衡玉兩只手搭在方向盤上，右手食指在方向盤上有節(jié)奏敲擊。

    她在思考，五年前，顧向陽找到的有關祁氏集團犯事的資料到底是什么，陳青音在這個過程中又充當了什么角色，以至于她遭來殺身之禍。

    此外還有兩個疑點。

    一是為何陳青音出了事，顧向陽卻活了下來。

    二是這件事已經(jīng)過去了五年，五年里顧向陽像行尸走rou一樣活著，今天衡玉見到他時，卻突然從他身上察覺到了危險。這段時間里，他是不是發(fā)現(xiàn)了什么？比如陳青音死亡的真相？

    手頭的資料還是太少，衡玉根本沒辦法把整件事串聯(lián)在一起。

    從目前來看，整件事唯一的突破口就在顧向陽身上。可今天見了一面，衡玉能感受出來顧向陽處于一個崩潰的節(jié)點，而且陳青音的事情對他情緒影響太大，若是貿(mào)貿(mào)然提起陳青音，一定會刺激到顧向陽。

    看來只能一步步來了，先把顧向文所托完成，等顧向陽能恢復冷靜，她再嘗試從顧向陽那里了解情況。

    畢竟陳青音一案已經(jīng)過去五年，也不急在一時半會兒。

    紅燈跳綠燈，擠在一起的車子瞬間重新動了起來。衡玉隨大流開著車，往溫家所在的方向開回去。

    ——

    第二天同一時間，衡玉又到了顧家。

    不是空手而來。

    顧向文下樓接她，就見她從車子上走下來時，手里還提著一袋包裝精美的東西。

    一開始他也沒在意，直到兩人走進顧家，衡玉把袋子遞給顧向文。

    衡玉說道：“這里面是熏香。熏香能夠凝心靜神，輔佐睡眠，上午和我媽去逛商場剛好看到店里有賣，順手就買了，給你們也帶一份。你可以現(xiàn)在就點上，擺在客廳就好，晚上嗅著這股味道也容易入睡?！?/br>
    這是特意買的熏香，效果極好，不過需要提前一段時間點上才能起效果。

    她這么一說，像是順手買的，顧向文就不好意思拒絕了。

    顧向文笑著把袋子接過來，“那我現(xiàn)在就去點上，你先吃點水果吧，水我已經(jīng)給你倒好了，就是你面前這杯?！?/br>
    說著，顧向文把包裝拆開。

    客廳里沒有打火機，他特意去敲了顧向陽的房間門，讓他拿一下打火機——他們家里只有顧向陽抽煙。

    衡玉兩只手捧著水杯，目光往前方微微一掃，她就發(fā)現(xiàn)昨天還擺在音箱上的顧向陽和陳青音的合照不在了。

    等顧向文借了打火機走回來時，衡玉并沒有詢問什么，只是隨便找些話題與他閑聊。

    在顧家待了有半個小時，按照以往，顧向陽早就走出房間門透氣了，可現(xiàn)在他的房間門還是閉得緊緊的。

    顧向文有些尷尬，抬手蹭了蹭鼻子，“我去喊我哥?！?/br>
    他站起來，長腿一邁往顧向陽的房間走過去，指節(jié)微屈叩響房門，隔著房門喊道：“哥，有客人來我們家，你還沒忙完嗎？”

    幾秒種后，里面?zhèn)鞒鲆巫油蟿拥穆曇?，隨后緊閉的房間門終于打開。

    衡玉偏頭，往他們兩人看去。只見房間門打開一條縫，露出顧向陽的半邊身子。他身后有些暗，應該是窗簾沒有拉開。

    顧向陽越過顧向文，那疏離冷淡的視線落在衡玉身上，和她點了點頭，方才把視線移回到顧向文身上，“安小姐是你的朋友，不是我的朋友，就算我出去坐陪，和她也沒什么好聊的?！?/br>
    “其實我還挺想和顧先生聊一聊的?！焙庥駨纳嘲l(fā)上起身，笑著說道。

    她這一笑，不像是往常在榮明他們面前那種清冷淺淡的微笑，而是帶著安撫、極為柔和的笑容。

    若是朝著陌生人這么一笑，定能瞬間拉近兩人的關系，讓陌生人對她的心防降低。

    可顧向陽的臉色還是那么冰冷，生人勿近。

    “實在不巧，我還在忙?！?/br>
    丟下這一句話，房間門“哐當”一聲重新合上，險些砸到顧向文的鼻子。

    “哥！”饒是顧向文的好脾氣，看到顧向陽這種態(tài)度，也忍不住有些氣急。

    他不明白，那件事已經(jīng)過去了五年，就算當年的傷害再大，人也不能一直站在原地禁錮自己不往前走吧?？深櫹蛭木褪前炎约簭氐桌ё×?，行尸走rou活著，不打算走出來。

    顧向文看著面前緊閉的房間門，一連做了幾個深呼吸，把一腔郁氣散盡，才轉(zhuǎn)過身和衡玉道：“衡玉，我送你離開吧，實在不好意思，又讓你白來一趟。”

    “沒關系?！?/br>
    房間的隔音效果不好，顧向陽坐在電腦前，能聽清外面的交談聲。

    電腦幽幽暗暗的光打在他的臉上，他就像是一個在陰暗角落里生存的人，根本看不出來當年“向陽”的溫柔與陽光。

    此時此刻，他的電腦屏幕上顯示著一條剛推送的新聞——d市一個地標性建筑將建成，這個建筑由祁氏集團競標負責，在大半個月后祁氏集團董事長祁華茂將會出席，親自為這個地標性建筑剪彩。

    因為那個地標性建筑所在的地方人流量極大，而且是在室外剪彩，魚龍混雜，想要拿下一手資料的記者也會瘋狂往前涌，讓現(xiàn)場秩序變得混亂……

    到那個時候……

    顧向陽的神情變得猙獰起來。

    ——

    另一邊，顧向文把衡玉送到樓底下，再次和她道歉，“實在不好意思，我沒想到連找認識的人上門，都不能讓我哥改變改變主意?！?/br>
    “你不用和我道歉?！焙庥駬u頭，又問，“這附近有沒有咖啡廳，找個安靜的地方，我想和你說些事情?！?/br>
    十分鐘后，兩人走到一家隱藏在巷子里的咖啡廳，如果不是顧向文這個熟客帶路，尋常人要找到只能憑借導航了。

    咖啡廳的裝潢偏復古，里面的燈光是黃色的暖光，從外面看進去顯得有些昏暗。

    顧向文上前一步，把咖啡廳的玻璃門推開，請衡玉進去。

    玻璃門推開，里面那輕緩的音樂聲就爭先恐后鉆進了衡玉的耳朵里。

    坐在吧臺的是位上了年紀的女人，她笑著起身，目光在衡玉身上多停留了一下，“向文，這是帶女朋友過來？”

    兩人之間顯然認識。

    顧向文也沒因這一番打趣不自在，他好歹在律師事務所工作了一年多，以后立志當一位知名律師，如果沒有一些口才也不能勝任現(xiàn)在的工作。

    “趙姐你笑話我了，我可沒福氣能找到這么漂亮又有氣質(zhì)的女朋友?！?/br>
    兩人聊天的時候，衡玉就站在旁邊等著，臉上帶著笑，并不失禮。

    從外面看咖啡廳的鋪面不大，但走進里面才發(fā)現(xiàn)別有天地，而且里面都是沙發(fā)，沙發(fā)與沙發(fā)間還會隔開一些距離，營造出一定的私人空間，拿來聊事情很合適。

    這個點店里的客人不多，衡玉和顧向文點完咖啡后就往里面走，找了個靠窗的位置，靠著沙發(fā)曬著懶洋洋的陽光。

    衡玉開門見山，“你哥的狀態(tài)很不好?！?/br>
    顧向文一怔，隨后點頭，認可她的判斷，“我知道。”

    他的眼睛微微瞇起，視線往上瞟，是一種典型的正在回憶的表現(xiàn)，“在我很小的時候，我爸媽三天兩頭吵架，后來就離婚了，我和我哥被判給我爸。但我爸那人根本靠不住，又很快有了新的對象，我和我哥就被送到鄉(xiāng)下奶奶家，跟在奶奶身邊長大，一年都見不到我爸一面?！?/br>
    “我家境不好，衣服都是撿我哥哥的舊衣服穿，但我從不覺得自己比同齡人差了什么。因為每一次我哥都會笑著安慰我。我不像城里的同齡人，沒有玩具、沒有電腦玩，不過我哥會帶我出門去爬樹，下水去抓魚。

    他懂的東西特別多?！?/br>
    “以前教他的老師都夸他的名字起得好，和他本人氣質(zhì)像，更別說他那張臉長得還好看，從小到大收情書收到手軟。后來我哥上了大學，做兼職手頭寬裕了一些，就喜歡去爬山，大學時候他拍的每一張照片都是笑得那么燦爛?！?/br>
    “……所以我想要改變，想努力讓他走出來，可為什么我哥不愿意?！鳖櫹蛭拈]著眼，語氣略帶了些哽咽。

    因為知道曾經(jīng)的那個人到底有多溫柔，笑起來有多燦爛，越發(fā)不能接受他變成現(xiàn)在這樣，害怕出門，害怕被燦爛的陽光照射，甚至拒絕微笑。

    “也許不是他不愿意走出來，而是過往的事情比你想象的還要嚴重，他沒辦法讓自己放下負擔走出來?！?/br>
    一開始是顧向文對上祁氏集團，陳青音為了男朋友才一起去調(diào)查祁氏集團的。如果陳青音的死不是意外，深愛著陳青音的顧向文在看到她的尸體后，陷入無盡的自責，無法走出來也是可以理解的。

    ——亡者無法安息，連帶著生者也無法放下。

    顧向文苦笑，繼續(xù)說道：“所以高中畢業(yè)后，我一直想當一名律師，早晚有一日為我哥討回公道。但現(xiàn)在才發(fā)現(xiàn)正義和公道不是那么容易討回來的?！?/br>
    以前年輕，覺得自己無所不能，心高氣傲。開始工作之后才知道祁氏集團到底是怎樣的龐然大物，根本不是他能對抗得了的。

    “如果祁氏集團真做了什么違法犯罪的事情，討回正義和公道的事情就交給警察吧?！?/br>
    衡玉笑了笑，轉(zhuǎn)移開話題，“我送你的熏香，你最好每天都點著。熏香凝神靜思，能讓你哥心情平和一些，晚上睡覺也不會做噩夢。”

    她兩次見到顧向陽，對方眼睛下都是青黛，神情憔悴，一看就是經(jīng)常被噩夢困擾。

    這一點顧向文倒是沒想到，他連忙和衡玉道謝。

    衡玉：“那我就先回去了，這幾天工作如果不忙，我也會抽空過來?！?/br>
    ——

    又到了周一。

    衡玉到了刑警大隊就走進辦公室，在里面忙了有一個多小時，刑警大隊的人才陸陸續(xù)續(xù)到完。

    她拿著保溫杯出去接水，就見劉隊也正站在飲水機邊，接完了水正準備走。

    衡玉出聲讓他等等，將水接好后，才出聲問道：“劉隊，你還記得吉慶這個連環(huán)殺人兇手嗎？”

    劉隊在刑警大隊待了有七八年，遇到的命案多了，但手段兇殘的連環(huán)殺人兇手總是能給人帶來更深的印象，況且當年陳青音的案子他也有經(jīng)手。

    “記得，怎么突然提到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