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事，兩人在飯桌上都沒說，而且也沒表現(xiàn)出什么異樣。

    晚上董馥梅怎么也睡不著，翻來覆去的想了很多有的沒的。周顯義出遠(yuǎn)車今晚也不在，也沒人能哄著，天將明時才迷迷糊糊瞇了一會兒。

    董馥梅睡醒時是上午十年多，家里靜悄悄的，好像都沒人在。

    這一覺睡得比不睡還累，董馥梅起來的時候都有點懵。刷了牙洗了臉，走到客廳一看，飯桌上還有給她留的飯。放的有些久，已經(jīng)涼透了，不過這大熱天的，飯菜涼一點反倒能入口，就是她沒什么胃口罷了。

    隨便應(yīng)付了兩口，收了碗她去敲了周學(xué)棟的房門，她還想和他好好談一談，把他給穩(wěn)住。她已經(jīng)打算試試能不能在私下里給知青辦的干事們做做工作，多少錢她也愿意砸，不夠她想辦法去賺，在那之前不能讓周學(xué)棟想太多，更不能讓他先把志愿表填了。

    可是她敲了好多下周學(xué)棟房里都沒動靜，董馥梅先是想他是出去玩了不在家不成，后想到一種可能整個人都焦躁起來。

    她又用力在門上錘了兩下，確定周學(xué)棟是真不在屋里后她轉(zhuǎn)身就想往外面跑。就在這時候，周學(xué)棟剛巧進了院門。

    看到董馥梅急急忙忙的模樣，他還詫異呢：“媽？你這是要干嘛去?。俊?/br>
    見到周學(xué)棟，董馥梅心里就是一松，還好……

    后又確認(rèn)般的問了一句：“我還要問你呢，你這一早去哪了？”

    “我去報名了。”周學(xué)棟笑著說。

    說的是董馥梅最不想聽見的話。

    周學(xué)棟的行動力太強了，事情都還沒有說明白，他已經(jīng)把自己認(rèn)為該做的事做完了。

    董馥梅眼前一黑，身子突然沒了力氣晃了一下。如果不是她身體實在好，這一下怕是都能厥過去。

    周學(xué)棟給她嚇了一跳，忙來扶她：“媽，你怎么了?。俊?/br>
    董馥梅哪還有心思說別的，急急追問他：“你報的什么名！不是志愿下鄉(xiāng)是不是？不是是不是？”

    董馥梅除了懷孕那會兒，少有情緒激烈的時候?，F(xiàn)在竟有過之而無不及，周學(xué)棟被她這樣的表現(xiàn)嚇得腦子都木了下，等聽清她問的話，他失語了片刻，最后還是道：“是，是志愿下鄉(xiāng)，我去知青辦填了報名表了。”

    撐著董馥梅的力氣徹底卸去，她腿一軟坐到了地上。

    周學(xué)棟本就扶著她，這會兒更用力的拉著，想將人從地上拉起來，同時也很擔(dān)憂的追問她怎么了。

    董馥梅像是失了魂一樣，任他拉了好一會兒，大概有五、六分鐘，她的大腦才消化了這個事實，‘活過來’時，眼淚一下就控制不住了，從來不打孩子的她也沒忍住重重的在周學(xué)棟身上拍了好幾下：“你急什么啊！你急什么啊！誰讓你去報名的！誰讓你去的！你給我退回來！我不答應(yīng)?。∥腋阏f，我不答應(yīng)??！”

    ☆、第134章給出

    情緒的爆發(fā)來得突然, 一口氣吼完一大段話也將所有積蓄在身體里放負(fù)面情緒都宣xiele出去。

    婆娑的淚眼對上周學(xué)棟那張寫滿無措的臉，董馥梅恍惚了一瞬, 回神后不再那么歇斯底里，只是抱住人默默流淚。

    周學(xué)棟被她哭得鼻尖也泛起酸來, 艱難的忍著才沒有掉下淚來。

    他口舌笨，不會安慰人，來來回回只會講著無用的‘沒關(guān)系，他可以’這樣的話。起沒起到安慰作用周學(xué)棟也不知道, 反正最后董馥梅還是接受了事實。

    接受了事實后, 董馥梅還是帶著錢去了一趟知青辦。已經(jīng)登記了想退回是不可能的, 但是給點好處讓人給分配個好地方還是有可cao作性的。

    等家里人知道這件事時一切已經(jīng)迅速的塵埃落定了。

    周小月知道后反應(yīng)最大。在她看來, 她才是那個該下鄉(xiāng)的，知青辦找過來本來就是要讓她下鄉(xiāng)，她不能讓弟弟頂替她。

    周小月鬧著要去改名字, 把周學(xué)棟換成她, 被家里人合力鎮(zhèn)壓了。

    她去知青辦鬧最可能得到的結(jié)果不是換人，而是兩個一起下去！

    剛開始還都是自愿下鄉(xiāng)的，到后頭不樂意的人多的是，可他們最后都去了, 這是為什么？因為人家就沒有給你不去的選項！要敢鬧人家有權(quán)力帶走好好‘勸說教育’, 實在不行，扣上一頂不服從組織命令的大帽子, 被送去斗上一斗, 還會波及全家, 再頭鐵的都要乖乖聽話！

    知青下鄉(xiāng)是分批次，每年七月份畢業(yè)季正是分配下鄉(xiāng)批次最多的時候。周學(xué)棟的安排一個星期就定了下來。

    拿到下鄉(xiāng)通知書時，周學(xué)棟比家里其他人都淡定，特別不像是當(dāng)事人。

    還反過來安慰這會兒知青下鄉(xiāng)比以前好得多，起碼組織補貼的安置費都是拿在自己手里，其他諸如房屋、口糧的安排也有了慣例。

    除了剛開始那兩年，后面為了防止知青偷偷跑回家，安排的下鄉(xiāng)地點都不會是他們祖籍所在地。

    周學(xué)棟下鄉(xiāng)地是川省云松縣的黑土公社，離紅荷縣有近兩千公里，坐火車都得坐兩天才能到。

    這兩年下鄉(xiāng)都有意識往苦地方送，再往西北去的多得是，這地已經(jīng)算是比較好的人。

    七月下旬，周學(xué)棟就和一批同樣去往川省的知青坐上了火車。

    他帶的行李……不多。

    周學(xué)棟有些緊張，視線總會無意識的往衣服內(nèi)兜的位置看。

    那里面有一個精巧的牛皮小包，里面裝的除了全國通用的錢和全國糧票外，還有大米999斤，面粉100斤，茶油三大桶約150斤，地瓜2997斤，棉布、夏布、絨布各有一兩匹，棉花雞蛋999個，鴨蛋999個，咸蛋999個，不同醬菜各一小缸，養(yǎng)身藥酒一小缸……

    除了吃穿用的東西，應(yīng)付各種疾病的應(yīng)急藥材都一包包裝好了，感冒的、咳嗽的、割傷的、燙傷的……每種也是999包。

    500格的牛皮包只有十來格是空的，還是董馥梅特地剩出來給他裝自己要裝的東西的。

    這個牛皮包是在周學(xué)棟出發(fā)前兩天董馥梅拿給他的，當(dāng)時他就天真的認(rèn)為mama只是想多給他帶點錢，結(jié)果他媽神神叨叨的讓他滴血和一個包綁定……

    那時候他的想法是他媽只要不哭讓他做什么都好，就照著做了。

    然后他的世界觀就被顛覆了！

    他們家竟然有能收納好多東西的神奇寶物！

    學(xué)的是新科學(xué)，信奉的是偉大的領(lǐng)袖，不相信世界上有鬼神的周學(xué)棟在實驗了芥子空間是真實存在的以后心里的信仰一下向唯心主義偏倒了。這樣的東西一定是仙家寶物??！

    他就說有時候總覺得廚房的食材哪里怪怪的，原來是和他媽買的東西數(shù)目對不上！

    周學(xué)棟并不知道這個包是董馥梅做的，他也想不到這樣的寶貝是量產(chǎn)的，就覺得媽把她的寶貝給了他是關(guān)心他，也是信任他，雖然董馥梅和他說了綁定的東西別人拿到也用不了，他也還是怕會把寶貝弄丟，總會不自覺地關(guān)注放包的地方。

    說真的，身上有貴重東西的時候你不關(guān)注還好，一關(guān)注簡直就是在告訴別人，我這里放著貴重物品，扒手就愛盯這樣的！

    火車上扒手多，不過好在下鄉(xiāng)地近的知青們是一起集合上的車，彼此之間能互相照應(yīng)，小賊也沒敢光明正大的下手，周學(xué)棟的內(nèi)兜又是在心口的位置，才沒讓他被扒手光顧上。

    ……

    為了讓周學(xué)棟過的好一些，董馥梅終于將隱瞞許久的包裹拿出來用了，給了周學(xué)棟那一個后，她就有種給家里人都分一個的沖動。

    不過沖動之所以只是沖動，就是她還沒那么做。

    周小溪、周小萍、周小云因為上班上學(xué)現(xiàn)在都是大部分時間不在家里，他們會比較需要包裹，而且他們的性子也比較靠譜，給他們是沒問題的。

    但周小月以及她下面的弟弟meimei董馥梅可還不敢將包裹給他們用。

    至于周顯義……

    董馥梅想了想，找出了她壓箱底的棉布包，三十格，同類品上限99。男人嘛，用這個都太多了。

    不過她現(xiàn)在也只是把包裹翻出來，要給還是得找個合適的時機，畢竟這東西在這地方太過驚人，周學(xué)棟那是馬上要遠(yuǎn)走沒時間問，他個性又憨也比較好糊弄，不愛追根究底。

    ……

    周學(xué)棟要下鄉(xiāng)前，周顯義和董馥梅帶他回了趟老家和爺爺奶奶、外公外婆說一聲也倒個別，因此，村里人都知道了周學(xué)棟要下鄉(xiāng)的事。

    “果然不是親媽，那么多個孩子，自己兒子閨女一個沒去都好好的待家里上學(xué)讀書，就把小叔的孩子送去，嘖嘖嘖，你們還說她好！就是個黑心肝的！”

    好些個多嘴婆在說這樣的話，陳寶珠生氣的和他們吵了好多次，可是沒辦法，去下鄉(xiāng)的確實是只有周學(xué)棟一個，人家就認(rèn)定了不是親娘不疼娃，再怎么吵除了氣到自己也沒什么用。

    因為格外的氣憤，又怕董馥梅不知道人家在背后抹黑她的名聲，從不敢往城里去的陳寶珠熱血一沖頭，就讓她丈夫把她給送到城里去了！

    陳寶珠進了城看見高高的樓房和平坦的大馬路就慫了，想讓肖保榮再把她給送回去。

    肖保榮一聽便道：“回去？你才一只腳踏進城里呢，就回去？那你來這趟干嘛?。慷何彝姘?？我可是請了假來的，扣得那可是工分！”

    對鄉(xiāng)下人來說，工分那就是命根，輕易浪費不得，陳寶珠聞言也心虛，可是讓她進城更心虛，磨磨蹭蹭的不知道該往哪邊走。

    肖保榮其實也很少進城，路也不怎么熟，不過他有一點比陳寶珠好，他膽子更大，不知道路敢和人問。

    被問路的人也都挺熱心的，知道的都幫忙指了，兩人磕磕絆絆的找到了董馥梅的家門。

    他們看到那座房子的第一反應(yīng)和當(dāng)初楊朵朵夫妻差不多，都覺得是不是走錯了門。周小楓在隔壁院子里和小朋友跳皮筋呢，聽到聲往外瞅了一眼。

    每年董馥梅都有帶孩子們回家，也都會去找陳寶珠說說話，周小楓是認(rèn)識她的，一口“阿姆”喊得親熱。這會兒見到人就和小伙伴說了下跑了過來。

    “阿姆！阿姆！”周小楓歡快的喊了兩聲吸引了陳寶珠和肖保榮的注意，周小楓和陳寶珠熟但和肖保榮不熟，被他一看，腳步就停了，小聲的喊了一聲：“阿伯。”

    陳寶珠在她停下來的時候已經(jīng)迎了上去，一把摟住了她，恨不能親兩口：“哎喲，我們小楓還是這么可人，小臉紅撲撲的，真俊。”

    周小楓窩在她懷里笑了一會兒，然后想起了什么一般，拉住陳寶珠的手把她往家里帶：“阿姆走，去我家，我給你泡糖水喝！”

    “哎呀呀，我們小楓都會照顧客人啦！可了不得了！”

    周小楓被夸的不好意思，頭微微低著。

    他們進門的時候董馥梅在房里幫周學(xué)新補褲子，周學(xué)新在外面玩也皮實的很，褲子很快就會磨破，穿兩次就得打補丁，也是很煩。

    董馥梅隱約聽到陳寶珠的聲音時還認(rèn)為是幻覺，放下東西走出去一看真是她，那可真是驚喜的不得了。

    “你怎么會來！”

    董馥梅這么一問，只顧對著周小楓姨母笑的陳寶珠一下想起了正事。心里那股子氣瞬間上涌，拉住董馥梅就站著噼里啪啦的一頓說，將人家是怎么說的，她又是怎么和人吵的細(xì)細(xì)的形容了一遍，有些話還翻來覆去的說，似是非要讓聽的人聽明白不可。

    說的渴了，剛好周小楓給倒了水，陳寶珠拿起來就灌，結(jié)果一下給齁住了，到嘴邊的話通通給咽了回去。

    沒泡過糖水的周小楓一碗水加了三大勺的糖。

    孩子嘛，總是認(rèn)為糖是越多越好吃的。

    艱難的將嘴里甜到發(fā)苦的水咽下，陳寶珠眼淚差點憋出來，面對周小楓期待的小眼神她還得夸她做的好。

    董馥梅在旁邊不厚道的笑了。

    肖保榮也跟著笑，陳寶珠一把就將碗塞他手里了：“你也老半天沒喝水了吧，喝吧?！?/br>
    肖保榮：“……”

    董馥梅噗呲一聲笑得更歡了。

    ☆、第135章地震

    雖然不是來說什么好消息的, 但陳寶珠的到來沖散了周學(xué)棟離家的憂愁，讓董馥梅開心許多。

    她都想拉著人讓她別回去了, 好歹在她家住上一晚的。

    可惜肖保榮是請假來的，他不能明天又請假來接人, 陳寶珠自己是不敢穿過城區(qū)回去的。要住久點她也住不慣，還是在天黑前回家去了。

    陳寶珠來這一趟調(diào)節(jié)了董馥梅心情的同時，也給她提了個醒。

    這些年她老待家里也太獨了一些，天天守著孩子過日子, 孩子們要離開身邊可不就受不住了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