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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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內(nèi),乘客們沒精打采,時不時發(fā)出幾聲嘆息。 不知誰的手機播放著一首歌《lonely》, “ilonely lonely lonely god helphelpto survive.” 這首火遍全國的英文歌,倒很契合此刻人滿為患卻蕭條孤寂的車廂。 致命的孤獨感將每個人席卷。蘇起趴在小桌上望窗外的大雪,眼神落寞。 路子灝說:“讓你早一天回去吧,不聽。” 蘇起眼珠挪過來,道:“得了便宜還賣乖,要我不在,無聊死你?!?/br> 路子灝說:“你現(xiàn)在話也少了?!?/br> 蘇起不做聲了,再度看窗外,白雪紛飛。 她不想聽那要死不活的《lonely》了,塞上耳機,打開手機mp3功能,一首歌輕快地跳了出來, “doctor,actor,lawyera singer why not president,a dreamer you just the one you wanna be” 她皺了下眉,歌里都是騙人的,又扯掉了耳機。 “我mama說水砸不在南江巷了。”她翻了下書,“你最近跟他有聯(lián)系么?” “聯(lián)系過。但一問情況,他就不搭理。” 蘇起:“你說,他會和我們越走越遠嗎?” 路子灝看她。 “你記不記得,初中我有個好朋友叫付茜?” “嗯?!?/br> “我們當初是真的好朋友?,F(xiàn)在她在發(fā)廊上班,我不是說不好,也沒有看不起的意思。但我跟她沒法聊天了。路造,對話進行不下去的那刻,我特別難過。你說……”她聲音漸小,說不下去了。 路子灝想說水子不會的,可話到嘴邊,吞了下去。 事到如今,他也害怕了,但他很快又說:“我還是覺得以他的性格,做事一定會成功的。哪怕讀的是二三本。關鍵是他要肯去上學。哦,李凡叫了我一起去找他?!?/br> 蘇起說:“那你們?nèi)ノ揖筒蝗チ恕N矣悬c兒東西,你幫我?guī)Ыo他?!?/br> “你一起……” “別了?!碧K起輕輕搖頭,“他見到我會更難受。” 路子灝:“也是。你別去了。我跟李凡都不知道撬不撬得出他的心里話,加上你,他估計更開不了口。哎,他那性格,就怕他把關心當憐憫。” 蘇起不做聲。她其實也不知他和她之間究竟是什么情況; 她其實也想去找他,當面鼓勵,給他擁抱,而不是總隔著網(wǎng)線和電話線。但她不會這么做了,至少暫時不會,她知道他接受不了。 原來人長大會真的變得克制、謹慎、瞻前顧后,真是稀奇。 回到云西第二天,蘇起頂著暴風雪跑去林聲的新家玩。 林聲和路子灝家在一個小區(qū),離李楓然家就一條路。 兩人縮在沙發(fā)上烤火,吃橘子。趁父母出門買菜去了,林聲偷偷告訴蘇起,她跟路子深在一起。 蘇起驚訝:“這么快,我以為他那個冰山臉,你至少要追三年?!?/br> “我……”林聲些微臉紅,湊她耳邊嘀咕。說是她過生日那天,路子深陪她吃晚飯,她故意喝醉了抱在他身上賴著不走。路子深實在沒轍,把她拎去酒店開了間房。 蘇起狠狠戳她腦門:“你這家伙膽子也太大了吧!” 林聲咯咯笑。 “那……那天?” 林聲搖頭,很甜蜜:“他沒對我怎么樣?!庇中÷暎笆俏页米砭茝娢撬!?/br> 蘇起說:“你也是個悶聲干大事的人?!?/br> 還要再說,路家兄弟和李楓然敲門了,林聲給她一個眼色,閉了嘴去開門。 從林聲家回來后,蘇起再沒出過門。 云西太冷了。在北京待慣了,她反而不習慣家里的氣候——室內(nèi)冷得要命,潮濕的寒氣直往骨頭里鉆,她整天蓋著厚厚的被子窩在烤火箱旁,半步不離開沙發(fā)。 蘇落笑話她:“怎么出去一趟變得沒出息了?” 蘇起一腳踹他背上:“沒出息照樣收拾你!” 程勇在高中群里號召過同學聚會,蘇起去過一次,被人問起梁水,后面幾次就裝死不去了。 她想,他不出現(xiàn)也好。寒假同學都回來了,他家接連出了那么大的事,任誰都承受不了熟人的眼光。 蘇起私下請劉維維和徐景來家里玩過,劉維維說,她和程勇早分手了。 “我們班高考后在一起的好幾對呢,全散了?!眲⒕S維剝著開心果,說。 徐景:“那是你沖動看不清。要我說,高考后大家都釋放了,腦子一熱,想都不想清楚就在一起。當然散得快?!?/br> “是啊?!眲⒕S維嘆,“結(jié)果呢,一堆異地的,目標不同的,到后面都出問題了?!?/br> 蘇起默不作聲,看著電視里的《武林外傳》——郭芙蓉回家了,呂秀才在客棧里日夜思念著她。 她執(zhí)拗地認為,她和水砸跟他們不一樣。當初他們在一起,并不是沖動,也不是壓抑后的釋放。 只是,較真這些也沒意義了,反正,結(jié)局是殊途同歸。 …… 除夕前一天,云西又下了大雪。 梁水從鄉(xiāng)下坐車回云西,去看守所看了康提,他沒回南江巷,直接從汽運站坐車返去鄉(xiāng)下。 汽車從新區(qū)經(jīng)過,路遇一片民宅樓房區(qū),梁水看向窗外,遠遠看見一片草地后頭,蘇起家的白色小樓。 因是冬天,門窗鎖得緊緊的。但大門上貼著紅紅的春聯(lián),還掛上了燈籠。 汽車飛速駛過,他掏出手機,想給她發(fā)消息,可不知該說什么,又滑上了機子。 他塞上耳機,水木年華的歌涌進心里:“我多想回到家鄉(xiāng),再回到她的身旁,任她的溫柔善良,來撫慰我的心傷——” 鄉(xiāng)下大雪紛飛,銀裝素裹。 梁水在村大隊下了車,套上帽子,在路邊小賣部叫了輛摩托,師傅載著他穿過鄉(xiāng)間小道,將他送回了外婆家。 大門緊閉著,門旁是他昨天貼的春聯(lián)。梁水走過覆雪的禾場,上臺階,拍拍帽子上肩膀上的雪,掏鑰匙開門:“奶奶,我回——” 他腳步一頓,路子灝和李楓然圍坐在堂屋的烤火架旁,路子灝正在逗野貓啾啾。 李楓然看路子灝:“我就說吧?!?/br> 外婆慈祥笑道:“楓然跟子灝來看你了,你們好好講,我去做飯?!?/br> 梁水還站在原地。 路子灝起身,幾大步過來,用力抱了他一下,有些激動地拍了拍他的背。 梁水沒什么表情:“你們怎么來了?” 李楓然說:“看看你在干什么?!?/br> 梁水走到烤火架邊坐下,掀開被子,將冰冷的雙手塞進去。灼熱的火焰炙烤著凍僵的手指,外熱內(nèi)冷,分外焦灼。 兩個朋友還沒組織好語言,反倒是梁水,挺尋常的語氣,問路子灝:“最近怎么樣?” “還不是老樣子?!?/br> 他又看李楓然。 “今年要開獨奏會。還在學作曲?!?/br> 梁水淡笑:“蠻好?!?/br> 他搓著冰涼的手,臉上笑容散去:“她……” 路子灝笑笑:“蠻好的。你也知道她那性格,心里不放事情的,還是那個開心的樣子?!?/br> “嗯?!绷核砬檎?。 是希望她好,希望她開心的;可又……希望她不要每一刻都…… 更怕……她真的放下了。 他埋下頭去,有那么一瞬間想涌淚。他很想她,太想她了。 路子灝問:“你腳怎么樣?” 他吸一口氣,抬了頭:“醫(yī)生說恢復不錯?!?/br> 李楓然低頭看了眼:“我聽我mama說,這一年都得做后續(xù)治療,你……” “在做。”梁水知道他意思,“我教練幫我申請了醫(yī)療費,別擔心?!?/br> 最灰暗的時候,他一度打算放棄后續(xù)治療,但教練幫了忙。只是,他永遠沒法再用體育場上的成績回報這份恩情了。 “那就好。”路子灝終于問,“水子,你之后打算干什么?” 梁水沒答。 路子灝看一眼他的黑色大衣,雪花融化了,留下大片的斑駁水漬:“水砸,對我們,你就說你心里真實想法?!?/br> 梁水盯著被子上的花紋,說:“打工?!?/br> 李楓然開口了:“我不信?!?/br> 室內(nèi)忽然陷入安靜,只有火盆里柴火輕微炸裂的聲響。 梁水抬眸看他,他亦直視著梁水。 一旁,路子灝道:“我們從小的兄弟,知根知底的話不能說嗎?” “水砸,”路子灝表情很平靜,不像平時的他,“我是同性戀。” 他說:“我估計你們早就猜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