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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湛湛也披衣起身,沏了杯涼茶端過去,拿濕手巾擦他面上的薄汗,偏過臉就看到了他懷里那雙濕漉漉的眼睛,圓圓的眼底盛著兩輪月牙,她忍俊不禁的去摸那個小人兒的臉蛋兒,“咱們家兮兮還是跟阿瑪最親近,阿瑪抱抱就不哭了,是不是?” 她把閔兮從他懷里接過,“王爺喝口茶靜靜心?!闭f著望進(jìn)懷里,慢慢地悠起胳膊來,“你這小煩人精,真能折騰,瞧瞧都把阿瑪熱出汗了?!?/br> 誠親王端起茶盅把投進(jìn)杯中的月影一飲而盡,微涼濕潤充斥胸懷,再看窗前那個月華勾勒出的身影,有種醉酒微醺時舒適的感覺,就這樣一生一世走下去該有多好。 然而這樣朦朧平靜的畫面不消片刻就被打破了,前一刻他們兩人還在商量,湛湛差不多出了月子,是得找個時間入宮,讓閔兮拜拜宮里的長輩們,認(rèn)認(rèn)熟人了。 下一刻月亮就隱匿了,天頭起了閃,轟隆隆炸響干雷,殿外半個廊間的燈籠被疾風(fēng)吹滅,隨即照亮王府上空的是朝廷印著“宗人府”三個大字的燈盞,還有差役侍衛(wèi)們的甲胄刀光。 十三貝勒立在雷閃交織的大院中,從錦綢的靴頁子拿出一張紙,宣讀上面的記錄,“經(jīng)本部查證,誠親王共犯以下四款罪名:一、當(dāng)面咆哮,目無君上。二、懈怠失職,連日疏忽軍機(jī)處政務(wù)。二、違法圈占土地,房屋。三、有通敵叛國之嫌。本部領(lǐng)旨奉命領(lǐng)旨,徹查誠親王以上罪行?!?/br> 誠親王階前長立,“聽這意思,我得跟你們走一趟了?” 天邊又劃過一道閃,十三貝勒收起靴頁抬頭望天,“還真是不湊巧趕上了這樣的天氣,三爺是明白人,知道該怎么做,大伙兒手腳都利索些,興許能避開這場雨。” 正說著誠親王福晉懷中抱著孩子走出殿外,眼底閃爍著十幾名衙役手中的光火燐燐,“口說無憑,我們家王爺犯的這幾項罪過,十三爺可有憑證?” 聽她聲調(diào)被夜風(fēng)吹得發(fā)抖,允謁歉然一笑,“咱們宗人府當(dāng)然是有證據(jù)撐腰,才能出動人手請人,證據(jù)都在宗人府放著,何人都可以查明驗證?!?/br> 這樣的說法并不能真正讓人信服,他們馬佳氏就是因為皇帝胡編亂織的證據(jù)栽了跟頭,如今皇帝又打算故技重施,抹黑誠親王府的門頭,湛湛不明白,皇帝對待自己的家人,也要往絕路上逼嗎?還專門委派主管皇族宗親事務(wù)的宗人府前來cao持,分明就是要讓他們王府落得一個顏面掃地的結(jié)局。 誠親王同樣嗤之以鼻,卻轉(zhuǎn)過頭來安慰她,“湛湛,我隨他們?nèi)ヒ惶?,你在家等我?!?/br> 她一下子急了,“那王爺?shù)檬裁磿r候能回來呢?您答應(yīng)我明兒早起上街上喝面茶,吃蕓豆餅的,這就說話不算數(shù)了么?” 他攬著她的腰到一旁說悄悄話,“瞧見他們的人了沒,人家找上門來了,我不走,就得被人架著走,皇帝這么著急圍困我,背后一定有原因,說不定還跟臨成的案子有關(guān)系,我上宗人府踩踩道兒去,弄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兒,順便給咱們兮兮上個玉碟,等我回來再帶你出去吃好吃的?!?/br> 湛湛不信他說的事情能有這樣輕松,淚盈于睫,“您不在,兮兮晚上哭鬧,我沒法子,單靠我一人哄不好的,王爺要是心疼她,必須得趁早回來……” 他摘凈她的淚珠說好,“我會盡早回來的,我怎么舍得拋下你不管不顧。這兩天你就安心待在家里哪里也別去,也別讓他們上外頭打聽,三人成虎,人言可畏,聽那些來路不明的話徒增煩惱,我在朝中有幫手,就憑他們宗人府還做不到把我就地伏法,你盡管放心?!?/br> 湛湛聽他一番叮囑,望著他肩背的云龍在雷閃中張牙舞爪走遠(yuǎn)才反應(yīng)過來,她被他口中“這兩天”的說法給駭?shù)搅?,腳下踩棉花似的,頭重腳輕起來,這個時長對她來說是無數(shù)個折磨人心的時刻。 桂榮忙從她懷里接下襁褓,讓茯苓秋顏她們扶她進(jìn)屋,誠親王剛被帶走,瓢潑大雨傾盆而下,雷聲中夾雜著閃劈頭蓋臉的砸了下來,閔兮哇地一聲哭了出來,被人抱著輪流哄卻怎么都哄不好。湛湛喂她吃奶,被她掙扎的四肢撓得心窩發(fā)痛。 誠親王竟然被宗人府帶走了,什么時候能被放回來完全沒有定數(shù),王府上下一下子被抽去了主心骨,桂榮幾人心急如焚,干著急落淚卻都沒有任何主意。 湛湛把襁褓放在膝頭,望著窗外的電閃雷鳴怔怔落淚,“兮兮想他阿瑪了,可是阿瑪卻不在家……兮兮乖,咱們不哭了好不好,你哭,額娘也想哭,可是額娘不能哭,阿瑪不在,家里只剩下額娘來頂天立地了,兮兮體諒體諒額娘成不成……” 漸漸的,她懷里撕心裂肺的哭聲停歇了,湛湛望著那小人兒半闔的眼睫,微張的小嘴兒,咬唇笑了下,“兮兮真懂事,能聽懂額娘的話,等阿瑪回來了,咱們讓阿瑪好好夸夸你……” 就這樣悠著哄著,她自己的思緒也跟著靜了下來,驚惶,無措都沉入了心底。小孩子普遍都睡得不踏實(shí),在夢里短小的四肢還會時不時的微微躍動著,牽動手臂腳踝的銀鐲子叮當(dāng)作響,湛湛望著閔兮肚皮上的平安鎖出了會兒神,再抬眉時,她的眼前迎來了清早的第一道晨曦。 她起身把閔兮放進(jìn)搖車?yán)?,桂榮,茯苓俯首等她示下,這一夜整座王府震動,人心開始慌了,一時間失了氣候。湛湛抬起下巴,輕輕挽鬢道,“去把我的朝服拿過來?!?/br> 桂榮一個愣怔,“福晉這是要……”她斂眸,抿唇勻了口氣,纖細(xì)的鎖骨微微起伏,下了決心道:“去救王爺。在這之前,我先帶閔兮進(jìn)宮認(rèn)認(rèn)親?!?/br> 第86章 朱玉疊翠 湛湛已經(jīng)很長時間沒有穿親王福晉的袍服了,袍服上繡著八團(tuán)彩云緝米珠的壽喜龍紋,指尖熨上去,是一種細(xì)膩扎實(shí)的觸感。鍍金點(diǎn)翠鑲珠石的鳳鈿子戴在了頭上,又佩戴了東珠耳墜。 她站在鏡前望著,猶記彼時剛剛出嫁王府那會兒,吉服上的紋繡在她眼里是破碎迷離的,她總覺得那種石青緞繡的料子質(zhì)地色調(diào)暗沉,穿上身有種不堪其重的感覺。事到如今反而有些念想,這身袍服是她身份的象征,她穿上就代表了誠親王府的門面擔(dān)當(dāng)。 “我瞧上去怎么樣?”她含著朱紅的口脂問。茯苓上前擺正她領(lǐng)間的銀鑲石項圈,把接頭尾部的兩根橘黃的緞帶捋直搭在她的燕尾下,點(diǎn)頭一笑,“雖然這話不大合時宜,不過奴才發(fā)自內(nèi)心的覺得,跟別人家王府的福晉比起來,只有您能把這身吉福穿的抱身兒,穿的出彩?!?/br> 這樣的話猶言在耳,她記得誠親王以前好像也這般夸過她,一年半載的日子過下來,她漸漸地喜歡上了這件從前對于她來說是束縛,如今是象征榮耀的袍服。 桂榮帶著閔兮隨她一起入宮,接她簽子的是永壽宮,太后對于她的來訪可謂是翹首以盼,從她們?nèi)肓说睿缶桶验h兮抱在懷里不撒手,祖孫兩人頭抵頭,模樣甚是親密。 湛湛笑道:“兮兮這孩子還是挺認(rèn)生的,晚上鬧起來除了我跟王爺,她都不讓旁的人抱,到了奶奶跟前,卻樂顛兒樂顛兒的,不哭也不鬧。” 太后慈祥的笑,逗著閔兮道:“這就說明咱們家兮兮跟奶奶投緣對勁兒,是不是?”說著把閔兮佩戴的長命鎖擺正,往下又看到小人兒手膊上的銀鐲子,便拎起下頭垂掛的荷耦墜子看了幾眼問:“這是哀家賞的那套吧?” 湛湛那邊道是,她這邊又看到了閔兮衣襟上別著一只翠縷雙蝠的文佩,太后認(rèn)出那是來自慈寧宮的賞物,看來她的這位兒媳為了今天入宮討好她跟太皇太后的心意做足了準(zhǔn)備。 “湛湛,”太后抬眼朝她看了過來,“你今兒是專程為允頎來的吧?算起來你這剛出月子,真是難為你了?!?/br> 一個宗室的親王被宗人府扣押,這樣驚天動地一件大事宮里應(yīng)該是最早獲悉的所在。然而太后卻似乎一點(diǎn)都不著急的樣子。 湛湛心生疑惑,雙手疊在左膝蹲了個身,又用手撐著地完全跪了下來叩頭,太后嘆了口氣,讓周圍的太監(jiān)宮女們扶她,“你這孩子也真是的,有什么坐下來好好說,又何必如此呢。” 她眼底濕潤,卻不允許眼角含著的淚墜落下來,“回額娘,奴才實(shí)在是沒轍了,才想到進(jìn)宮來找您來找皇祖母商量法子的。” 太后瞧那樣子,心里噎得難受,她把閔兮交給桂榮,連帶殿內(nèi)的其他下人一起屏撤到了偏殿,方親自起身前來扶她,湛湛撲了撲膝蓋,被太后拉回到圈椅里落座,隔著茶案握緊了她的手,“好孩子,我知道你跟允頎的感情深厚,她出了事情,你心里不落忍,可我這當(dāng)額娘的難道就忍心讓他進(jìn)宗人府受埋汰么?你是知道老祖宗脾性兒的,早起兒時聽說宗人府半夜上你們王府鬧事,早膳都沒顧得上用就把皇帝邀到慈寧宮議話了,到這會兒還沒結(jié)束,所以老主子才沒空來見你,我跟太皇太后上著心呢……” “只是……”太后停頓了下,茫然望向窗外,“只是即使是太皇太后出馬,皇帝未必也肯收手……” 聽太皇太后話里有話,湛湛起身恭身道:“回額娘,您跟皇祖母關(guān)照王爺,關(guān)照我們王府,奴才感激不盡,不過奴才今兒入宮不是要請您還有皇祖母幫王爺說情的,事出必有因,宗人府捏造一系列證據(jù)關(guān)押王爺,這么著急所為何,可與馬佳氏行刺一案有關(guān)?奴才愚鈍,還請額娘明示?!?/br> 太后從窗前調(diào)回視線望向她,湛湛額前垂著金累絲的九鳳鈿口,她一低頭那九條珠翠就擋在額前輕輕的搖,她從來都是這樣,縱是求人,也是立立正正的扛起身架,不亢不卑。 家里的爺們兒出了事,她沒有哭天搶地,垮下精神,而是積極尋求解決的辦法和出路。正是因為如此,雖然馬佳氏一族身份背景復(fù)雜,誠親王或多或少也為此受到牽連,太后也從未后悔過當(dāng)初選她做誠親王福晉的決定。 “好孩子快坐,今兒起起落落好幾趟,你打算讓額娘要請你幾回入座呢?”太后和善笑著,湛湛聽了這話忙坐下身來,“回額娘,奴才……” “你跟額娘客氣什么呢,”太后擺擺手道無妨,“好了,咱們開始說正事兒,昨兒晚上,在宗人府去你們王府之前,云貴總督入京了,為免經(jīng)官動府,皇帝提前派人肅清了九門街道,趁夜里丑時把人帶到了刑部,之后宗人府才帶人去了你們王府。我想皇帝是為了提前預(yù)防允頎再像上次那樣,徹夜等在養(yǎng)心殿前找他理論或是再為馬佳氏跟他作對,才出此對策的吧,湛湛,允頎這人一向明事理,馬佳氏這案子他本不該插手辯駁的,可他為了你竟然跟皇帝鬧翻了臉,他心里是真的有你的。” 云貴總督既然肯認(rèn)罪,他隨朝廷欽差回京是早晚的事情,只是她沒想到皇帝這次先發(fā)制人,把誠親王這唯一一位肯為馬佳氏爭取活命的人關(guān)進(jìn)了宗人府,接下來馬佳氏還不是由皇帝捏扁搓圓,隨意詆毀?湛湛對皇帝從一而終就沒什么好感,經(jīng)此一系列波折,更加對這樣一位君主的嘴臉感到厭惡。 她心里突然萌生出一種欲望,皇帝逼人太甚再先,她無法再繼續(xù)忍耐下去了,她倒要試著跟皇帝較量較量,偽造的證據(jù)再過完美,卻也只是脆弱的假相,人心道義是無法完全被遮蓋淹沒的,她就不信找不到一處突破口。 見她神色僵凝,垂著頭發(fā)怔,太后還以為湛湛是因她的一席話受到了驚嚇,探過頭來撫她的燕尾,“好孩子,別害怕,皇帝既是這樣的目的,留允頎在宗人府也只是權(quán)宜之計而已,并不會真正對他怎樣的。但是馬佳氏的罪過,應(yīng)該是沒有疏通緩解的余地了,你是允頎的正頭福晉,宮里不會因為旁人的過錯怪罪你的,額娘知道你是個明白人,娘家的事情你就暫且避一避吧?!?/br> 太后手心的力道輕柔,她枕在腦后整個身心都放松下來,湛湛回過神,順著太后的意微微點(diǎn)了點(diǎn)頭,太后不明馬佳氏涉案的真相,而她也沒有任何證明事實(shí)的依據(jù),面上她只能暫時答應(yīng)太后,隨后再另做計較。 “額娘,”她問,“宗人府不放人的話,王爺要在里頭呆多久呢?是不是要等到八月二十八那場秋決之后?” 太后嘆了口氣,“這個倒也難說,說到底還是要看皇帝的意思,倘若你皇祖母勸說無效,我就是瞧在閔兮的份兒上也得上養(yǎng)心殿賣趟面子,你放心,宗人府不比刑部大牢,住處跟普通的家宅四合院兒差不多,我已經(jīng)派了人前去打點(diǎn),咱們家王爺?shù)凝悆涸谀欠胖?,主事的是十三貝勒,都是自己人,他在里頭受不了苦的。這邊還要再等等你皇祖母的信兒再說。” 這也就是說誠親王的歸期沒有定數(shù),雖然弄清楚了事情的原因,皇帝并非是真的要懲辦誠親王,湛湛卻也是無論如何也等不了的。 接近晌午的時候太后要留湛湛在宮里用膳,被她婉言謝絕了,“回額娘,王爺這般無事便好,府上還有一干人等著我回去交差呢,我得早點(diǎn)讓大伙兒放心?!?/br> 聽她這樣說,太后也不再過多挽留,送她走出殿門,嘆息道:“這一天天的都是些什么事兒,今年萬壽節(jié),泰安干脆就沒回來,到現(xiàn)在一封信也都沒有,等再過幾天搬到圓明園消暑,一時半會兒的也見不著你,我瞧這個家啊,遲早是要散的。” 湛湛安慰她道:“其實(shí)端午那時候是想帶閔兮入宮來的,只是在坐蓐期,奴才身子不靈便,這才延遲了,等中秋的時候,奴才帶閔兮去園子里跟您一同過節(jié)?!碧筮B連道好,又把閔兮從桂榮懷里接過不舍的抱了抱才送她們走。 出了永壽宮,東面近光右門立著一人正墊腳往她這邊張望,看到她喜出望外的迎了上來。 “果真是你來著,”淳格格笑著跟她打招呼,一陣風(fēng)似的走到她面前,“我殿里的人跟我說在純祐門上瞧見誠親王福晉去永壽宮了,剛開始我還不信,這下眼見為實(shí)了,咱們兩人有段日子沒見面了,可想死我了?!闭f著就來抱桂榮懷里的孩子,“這小丫頭長得可真機(jī)靈,太后娘娘天天念叨,盼著要見自己的孫女呢。來,也讓姨母抱抱。” 淳格格也要留她用午膳,被她在太后跟前同樣一套言辭給推拒了,淳格格陪她一同往宮外走,兩人一路絮話,“這當(dāng)皇帝的權(quán)利就是大,衙門自己家開的,想辦誰就辦誰,他們宗人府若當(dāng)真把三爺扣押到行刑那會兒,這中間兩個多月你又得帶孩子,又得照管整個王府,怎么周旋得過來?湛湛,你接下來什么打算,不成我上太皇太后那求個話,放我出宮上你們王府,幫你帶孩子去。” 湛湛搖頭,“王爺是被冤枉的,他們的證據(jù)肯定立不住腳兒,我打算去宗人府一趟,給王爺證明清白,從前總是他替我解決麻煩,出門為我奔波付出,現(xiàn)下我也要身體力行的為王爺做些什么了?!?/br> 淳格格一聽,立馬來了精神,“你什么時候去,我去找太皇太后批個準(zhǔn)兒陪你一起,柿子專挑軟的捏算怎回事兒,我倒要瞧瞧允謁那小子能說出個什么花兒來?” 出了近光右門,湛湛把孩子從她懷里接了過來,笑道:“這份心意我領(lǐng)了,不過你還是老老實(shí)實(shí)待在宮里吧,有什么的我跟宗人府真憑實(shí)據(jù)的談,帶你去不是欺負(fù)人家十三貝勒么?!?/br> 她這般說,聽上去格外有自信似的,淳格格道:“你別廢話,就說什么時候吧,咱們還算不算朋友?”說著去摸閔兮的小臉蛋兒,“我是瞧在咱們家兮兮的份兒上甘愿跑腿兒的,瞧你額娘客氣的,白白辜負(fù)了你姨母的這份心意?!?/br> 湛湛拿她沒法子,便道:“多個人,還是這樣一員悍將,幫我壯壯腰也好,等我回家把閔兮安頓下,用過午膳就出發(fā)。你在宮里,不比別處,若是實(shí)在不方便,千萬別難為自己?!?/br>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淳格格摘下帕子擦了擦閔兮小嘴兒里流出的口水,“當(dāng)真是做了母親的人,跟我說話口吻都變慈祥了,快回去吧,這時候你就別cao心我了?!?/br> 跟宮里人告別后回到王府,湛湛先喂閔兮吃了奶哄她睡覺,茯苓伺候她用膳,憂心忡忡的道:“福晉真的要上宗人府找他們理論么?衙門里都是沒人味兒的地方,奴才怕您吃虧?!?/br> 湛湛只簡單對付了幾口飯菜,便用帕子揩唇,“朝廷仗著有勢力常欺人,不過他們手再大遮不過天來,這趟出門是手拿把攥的事,我有把握。你去把總管請來,我找他有事情商議?!?/br> 茯苓愣了下忙道好,掀簾子走到門外又回過頭去看,那樣一位宮裝麗人端坐著望著窗外,日光照得她滿頭的朱玉翠鈿熠熠生輝,她放下簾子把這樣一道風(fēng)景封印在了心間。當(dāng)初頂著大紅蓋頭淚眼婆娑那個姑娘的影子在她眼前模糊不清,逐漸遠(yuǎn)去了。 過罷午時,接近未時的時候,誠親王府一行人來到了宗人府,宗人府的主事宗令十三貝勒允謁對誠親王福晉的這次來訪甚為重視,親自帶人把她迎進(jìn)了府內(nèi)的一處偏殿安置。 淳格格悠悠地坐在屋里,喝著蓋碗茶,看樣子已經(jīng)等候多時了,瞧見湛湛忙起身迎她,允謁負(fù)手走進(jìn)屋,略略咳了聲,淳格格一個白眼翻了過去,“你咳什么咳?人不都在這兒么?我替三爺福晉問你,你們衙門判定三爺那四項罪名的證據(jù)何在?” 上來這一整個興師問罪的架勢整得允謁有些尷尬,偏頭看了眼身后自己衙門里的一位宗正,一位郎中,下了令,“去拿?!?/br> 這邊湛湛行了禮道:“給十三爺添麻煩了,說實(shí)話我對宗人府給我們家王爺判定的那幾項罪名不信服,今兒我來也不是故意來嗆茬兒的,公道是非,咱們各憑佐證說話,如若說我要有輸理的地方,還請十三爺指正?!?/br> 這樣的態(tài)度讓允謁更加不敢怠慢,回禮道:“大邧國法清明,就是尋常人家打官司,也有請訟師申冤辨明的權(quán)利,更何況是三爺這樣于朝廷建設(shè)有功的人,宗人府一定給福晉申辯的機(jī)會。福晉先坐,等他們把案檔調(diào)過來,咱們就開始。” 湛湛道過謝耐心坐下身等待,論起來都是沾親帶故的關(guān)系,走到在衙門里見面的對立地步,多少有些難堪,允謁嘗試了好幾次想要同淳格格搭腔,卻是無終而返,對方態(tài)度冷淡,壓根兒不想兜攬他,他這回可算是明白了,跟朋友比起來,男人算什么?這丫頭跟誠親王福晉關(guān)系好,耀武揚(yáng)威的替人家助陣來了,對待他卻像撞見仇人似的,一句話都不肯跟他說,使得他心里不免有些失落。 等跟誠親王相關(guān)的案檔案呈送上來,僵持的氛圍才有所破解,湛湛打開靴頁子里的卷錄仔細(xì)察看,針對宗人府宣判誠親王前兩項“當(dāng)面,目無君上”,還有“懈怠失職,連日疏忽軍機(jī)處政務(wù)”的罪名,她沒有提出太大的異議,“我們娘家涉案后,王爺確實(shí)因為馬佳氏同皇上起過紛爭,王爺為了陪我在家里待產(chǎn),口頭上是跟皇上請示過暫時卸去在軍機(jī)處的職務(wù)的,既然皇上覺得王爺態(tài)度不端,行為忤逆,那便如此。只是這第三項罪名“違法圈占土地,房屋”,敢問十三爺這等說法,何來之有?” 十三貝勒在靴頁中翻找中證據(jù)遞給她看,“這是鑲白旗崇明佐領(lǐng)下葉氏的訴狀跟房契,葉氏原本在崇文北大街有一家鋪面,現(xiàn)在不知為何卻是三爺王府上在經(jīng)營?據(jù)葉氏所說,這家鋪面是被誠親王府強(qiáng)行侵吞霸占的,不知可否為事實(shí)?” 湛湛從門外叫來自家的王府總管魏彥,從他手中接過一沓厚厚的靴頁子,不緊不慢從中翻找出一封文書,遞給十三貝勒,“如今誠親王府在崇文北大街有相鄰兩家鋪面,崇元十年那時候只有一家,隔壁便是這葉氏的鋪面,他們家經(jīng)營不善,面臨倒閉,于是便找他們旗的佐領(lǐng)崇明出面幫忙,想要典賣自己家的鋪面,崇明找到我們家王府做買主,以三千吊的價錢把鋪面出典給我們王府,這便是當(dāng)時立的字據(jù),請十三爺盡管參詳?!?/br> 魏彥在一旁補(bǔ)充說,“回十三爺,這件事當(dāng)年是奴才出面辦理的,當(dāng)時葉氏說他們家鋪面的房契丟了,所以奴才就讓他立了這樣的字據(jù)證明王府是通過合法的手段從他手中購買的這處房產(chǎn),鑲白旗的佐領(lǐng)崇明大人也可以作證,還請十三爺明查?!?/br> 允謁沒做聲,看著誠親王府跟葉氏之間立的那張字據(jù),上頭白紙黑字,明明白白寫著: “立杜絕字人系鑲白旗崇明佐領(lǐng)下葉氏,有本身自置鋪面一所共計兩間,坐落于崇文北大街路北,典給正黃旗愛新覺羅氏允頎名下永遠(yuǎn)為業(yè)。今因無力經(jīng)營,當(dāng)面言明將房價前后找清并無欠少,以后如拆挪改移轉(zhuǎn)行典賣以及遵過稅均與原業(yè)主無干??趾鬅o憑,立杜絕字存照。” 字據(jù)的最下方是立杜絕字本人葉氏的親筆簽名,手印,以及立字據(jù)的時間年月。 允謁暗中思忖,罪狀上只寫明了誠親王違法圈地,卻沒有提到是哪處地方,縱然誠親王福晉料事如神,也不可能針對葉氏的投訴做出準(zhǔn)備,如此看來,這份字據(jù)應(yīng)該不是偽造的,而是真實(shí)存在的。有這樣的證據(jù)在手,那么誠親王出錢購買房屋的行徑完全就是合法的,并不存在強(qiáng)行霸占一說。 見他皺起了眉頭,魏彥道:“原說做買賣,買他們家的房產(chǎn),沒有房契的情況下,王府這邊自然是不踏實(shí)的,當(dāng)時王爺也是瞧那葉氏可憐,看在崇明佐領(lǐng)的面子上,才肯只讓他立了字據(jù)就出錢買了他們家鋪面,葉氏這宵小不僅不知道感恩,反倒掖藏房契反咬我們家三爺一口,十三爺,您可得替我們家王府做主啊?!?/br> 允謁面色凝重,看向湛湛道:“看來這葉氏確實(shí)有惡人先告狀的嫌疑,等下我就去找他們旗的佐領(lǐng)崇明大人求證,如果三爺真是被冤枉的,我們宗人府一定給三爺一個公道?!?/br> 第87章 橫撇彎鉤 “有十三爺這句話保證,我就放心了?!边@樣的現(xiàn)狀對湛湛來說不算壞,看樣子十三貝勒有他自己評判的態(tài)度,并非完全是站在皇帝那一方的,這樣她便更有信心破皇帝所設(shè)的陣了。 談及第誠親王的第四項罪名“有通/敵/叛/國之嫌”,宗人府的證據(jù)是一封據(jù)說來自于泰安公主的信箋。打開來看,信上寫著: “云貴總督歸京,弟現(xiàn)與之逼處,則當(dāng)謀定交涉。弟帶兵南下之遲早,是第一要緊機(jī)宜,弟須熟審詳思,本是險著,不可造次,有礙大局。泰安手書?!?/br> 這封信的內(nèi)容大致是說云貴總督現(xiàn)在已經(jīng)回京,誠親王距離他近,一定要找機(jī)會同他接觸。誠親王帶兵南下時間的早晚,是重要的大事,這是一個險招,一定要認(rèn)真考慮,周密思考,不可大意。 湛湛看后,六月間生生出了一身冷汗,看向十三貝勒問,“敢問十三爺,寫封信是從哪里得來的?這封信上沒有泰安公主或是平西王府的印章,又如何斷定出自泰安公主之手?” 允謁道:“皇上遇刺后,不僅京城的兵防加強(qiáng)了鞏固,對京城與各地之間的書信來往也同樣加強(qiáng)了監(jiān)督,這封信是皇帝交托給我的,因為上面透露出泰安公主意會誠親王暗中與云貴總督接洽,甚至還有誠親王帶自家王府的兵力投奔云南的意向,所以宗人府才給三爺判定了這樣一項罪名。泰安公主出嫁前一直拜在文淵閣大學(xué)士蘇尚州蘇大人名下讀書,公主習(xí)的是趙孟頫的書法,曾經(jīng)送過蘇大人自己親手做的詩畫,通過這封信還有那副書畫中的筆跡對照,應(yīng)該是出自泰安公主之手無疑。” 湛湛端茶抿了口道:“十三爺不覺得,泰安公主的這份封信存在被人偽造的可能么?泰安公主擅摹趙孟頫的書法不是什么秘密,喜好趙孟頫筆法的人頗多,她的筆跡也是可以被人模仿的?!?/br> 允謁很果斷的道:“我不覺得有這樣的可能,愛好趙孟頫行楷書的人是多,然而個人有個人的筆力和勁道,即便大伙兒都模仿一個人的書法,還是能看出細(xì)微差別的?!?/br> “這有何難?”湛湛放下杯盅,“十三爺不信,我只好證明給你看?!辈粌H十三貝勒,殿內(nèi)的所有人俱是一怔,這該如何證明? 她把那封所謂泰安公主寫的信還給十三貝勒,起身走到殿中的一張黃花梨桌案前提筆,凝神回憶著那封信件的內(nèi)容,揮毫潑墨在宣紙上書寫一番后遞到他手里。 “我所寫的是照搬十三爺手中那封信的內(nèi)容,關(guān)于筆法,請十三爺瞧瞧,可否能看出差別?” 允謁看著手頭的兩張紙,上面的字體橫撇彎鉤一模一樣,甚至連字與字的間隔距離都無任何差異,簡直是一個模子里刻出來的,唯一的區(qū)別是所用的紙張,一張是雪白的宣紙為底,一張是信紙的樣式,紙張上印著朱絲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