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節(jié)
背地里,傅忱語含擔(dān)憂地問陸淺衫:“現(xiàn)在醫(yī)生看不到了,老婆,你要不要坐上來,醫(yī)院人太多了?!?/br> 陸淺衫:“……”你剛才怎么答應(yīng)醫(yī)生的? “乖,我們回家了再自己走。”傅忱仿佛在哄一個非要在醫(yī)院蹣跚學(xué)步的小孩子。 陸淺衫能有什么辦法,當(dāng)然是聽話了。 …… 事情塵埃落定,陸淺衫才告訴沈玉這件事,并且勸沈玉拍戶外戲時,請兩個貼身保鏢。 然而消息靈通的人已經(jīng)替沈玉備上了。 沈玉:“以后你就呆在家里寫劇本,總共也沒剩幾集,不準(zhǔn)來片場了?!?/br> 陸淺衫:“可是,這樣我沒辦法給你分析劇本啊。” 分析劇本,換個說法,念劇本給沈玉聽,幫她快速記憶臺詞。 沈玉有個破毛病,她信任的人給她念劇本聽,比她自己背要快,還能一邊閉眼休息一邊聽。 沈玉覺得自己上輩子一定是舒舒服服閉眼睛聽?wèi)虻囊烫鶕?jù)勞動量守恒定律,這輩子才忙成狗。 沈玉支吾了一下:“最近我自己背得挺快的,暫時可以撐住?!?/br> 十二集的劇本,拍了一個月多一點,還有時間把后面十二集的先拍了一部分。 時間很緊,但劇組上下都沒有抱著粗制濫造得過且過的念頭,一個鏡頭通不過,那就再來,磨四五天也得達到精益求精。 劇組火力全開,編劇、拍攝、剪輯、后期同時交叉進行,甚至配樂都是用秦薄言壓箱底的現(xiàn)成曲子。 多快好省。 “省”有待商榷,快是真的,《遇見喜歡》劇組注水劇本長達四五十集,還沒拍完,這邊《暖風(fēng)徐來》已經(jīng)送審了。 等待過審這段時間,劇組先放假了一個星期,然后再拍完下半部。 陸淺衫打算趁這一個星期,把劇本都寫完。 這天,她接到一個來自老家的電話。 陸淺衫看見來電顯示怔了一下。 陸單是家里的獨生子,陸淺衫沒有叔伯,其他親戚也不怎么走,陸單在兩年前宣布舉家搬遷之后,基本就斷了和老家的聯(lián)系。 給她打電話的是她上次回去遷戶口時,留了聯(lián)系方式的鄰居。 “衫衫啊,前陣子咱這里下暴雨,今天有人上山砍香蕉,發(fā)現(xiàn)你家祖墳被暴雨沖垮了,全壓塌了,現(xiàn)在就一堆泥石流。”大嬸cao著南方方言,熟悉而又陌生,“你爸現(xiàn)在也不管,你看看什么時候有空和陸麟回來修一修吧?!?/br> “好,謝謝林嬸,我盡快抽時間回去。” 陸淺衫那兒,或多或少都有些宗族觀念,陸單夫妻對不起她和陸麟,現(xiàn)在拿了錢不知道哪里逍遙。但是爺爺奶奶在世時,對她和陸麟十分維護。 每當(dāng)陸單提句該除草了,爺爺會偷偷在陸淺衫放學(xué)之前,佝僂著身體把花生地的雜草鋤掉,因為這項活無一例外會落到陸淺衫身上。 二老身體不好,拗不過脾氣暴躁的陸單,只能這樣搶著干活,好讓陸淺衫放學(xué)有時間做作業(yè)。 陸淺衫心疼他們,掌握了陸單使喚她的規(guī)律,提前干好,更快一步。 這樣的“競爭干活”持續(xù)到了陸淺衫初二。攢錢給陸麟買糖,給陸淺衫買本子的人相繼辭世。 陸麟比陸淺衫直接,他常常想著,要是家里沒有陸單就好了,他覺得爺爺奶奶就是被這對夫妻氣得短命。 祖父母之恩,她理應(yīng)以最快的速度修好,以免打擾二老地下長眠。 傅忱敲了敲門,端著一杯牛奶進來,看見陸淺衫眼眶有些紅,問道:“跟你老家的人打電話?低頭思故鄉(xiāng)?” 陸淺衫猶豫了下,她剛才一沖動,只記得訂了她和陸麟的機票。 她潛意識里覺得,像她老家那樣的,山路就要開幾個小時車的山區(qū),不適合傅忱去。 傅忱不會知道她是從什么樣貧窮的地方出生。 她眨了眨眼,問傅忱:“你知道我說的是老家的話?” 傅忱進來的時候應(yīng)該只聽見一句短短的“再見”。 傅忱自然不會告訴她自己去過,過于狼狽的經(jīng)歷就算能刷好感度,他也不想分享。 “你這不是廢話嗎?”傅忱捏了捏陸淺衫的臉蛋,“你說的我聽不懂的語言,還能是外國語不成?” 不是傅忱自戀,他就是覺得自己除了方言,外語門數(shù)比陸淺衫掌握得多。 “傅老師就傅老師?!标憸\衫把剛才的事和傅忱說了,“我和陸麟回去就成,那邊氣候和這里不一樣,我怕你水土不服,你還是在家里寫下學(xué)期的教案吧?!?/br> 傅忱:“我不想寫教案?!?/br> 難道他還能再吐一回了? “山路那么長,讓我陪你,好不好?”傅忱把陸淺衫抱起來,“不答應(yīng)不放你下去?!?/br> 陸淺衫:“你怎么知道山路很長?” 傅忱差點把老婆摔了,為什么她今天總是糾結(jié)于這些細節(jié)。 “我看過衛(wèi)星地圖。” 第35章 八月中旬,趁陸麟還沒有開學(xué),姐弟兩和傅忱一起前往南部某山區(qū)。 曲曲折折的山路比十八彎還多兩倍。 傅忱下飛機之后,在當(dāng)?shù)刈饬艘惠v越野,親自開進山。 盡管山路很長,但是只要一想到這是通往陸淺衫的家鄉(xiāng),寒來暑往,陸淺衫無數(shù)次往返于這條山路,從家里到學(xué)校,千里迢迢,和他相遇,傅忱便生不出厭煩,只覺得針扎似的心疼。 越過群山,越過江河,祖國的基礎(chǔ)建設(shè)越來越好,修路架橋,只要有人住,馬路修到最后一戶人家。 傅忱還有心情看兩側(cè)的風(fēng)景。 他的前面是一輛嶄新的公交,和傅忱當(dāng)年坐的那輛云泥之別。 這回他不會再吐了。 “淺衫,以后我們有空就來這里住住?!备党勒Z氣輕松,對陸麟道,“弟弟你高三畢業(yè)快點學(xué)開車,我們就能輪流開了。” 陸淺衫想起傅忱送自己那輛車:“我……” “你就先不學(xué)了?!备党酪诲N定音。 他以前讓陸淺衫學(xué)車,是建立在不知道陸淺衫骨折過的基礎(chǔ)上,現(xiàn)在他知道了,必須去哪兒都送陸淺衫到最后一公里。 前面兩山之間有一片空地,傅忱開了三小時車,看見前面好多車堵著不走,以為指定休息區(qū)。 一打聽,才知道,往前一百米有個小土坡崩解,泥石堵在了正中央,大車小車都過不去,等待挖土機過來清理。 傅忱估摸了一下距離,這里離陸淺衫家只剩一公里,走兩步就到了,天快黑了,不知道挖掘機什么時候到,不如把車扔在這兒,步行進去。 他裝作不懂:“走進去要多久?” 陸麟搶答:“一小會兒就到了!我們下車走吧。” “行?!备党来蜷_后背箱,提出了兩個黑色大背包,里面進山前在超市買的食物,包括零食飲料蔬菜rou類,以及一些生活用品。 傅忱和陸麟一人背一包,只讓陸淺衫拉了一個輕盈的行李箱,里面是換洗衣物。 三人走過塌方處,面前是兩條筆直伸向不同地方的路。 傅忱毫不猶豫地選了左邊。 陸麟:“姐夫,你方向感真好?!?/br> 傅忱連忙澄清:“回去重修語文,這分明是第六感。” 陸淺衫拉著行李箱桿跟在后面。兩人為了照顧她,都慢慢地走著,她不由加快腳步,背包不像行李箱可以拉著,在肩上多呆一會兒都受累。 小路上躥出一個十歲左右的小女孩,頭發(fā)蓬亂,后背背著一大捆廢紙,仿佛是剛到哪戶新裝修的人家去撿的建筑包裝紙,可以賣給收破爛的換錢。 小姑娘從小路下坡后就走得很慢,兩根麻繩繞過稚嫩的肩膀,握在手里,在上身拴得緊緊的,蝸牛背殼似的慢慢走著回家。 陸淺衫個子高,伸手一挑,就把小姑娘身上的重?fù)?dān)接過來,出言解釋:“我?guī)湍隳靡粫?,我們?yīng)該順路。” 小女孩警惕的神色一松,手心一下空了,搓了搓褲腿,“謝謝jiejie?!?/br> 陸淺衫看著那雙明亮的大眼睛,不由得想起小時候的自己,連背負(fù)的模樣都很相似。 傅忱一見陸淺衫單手拿那么重東西,眉頭一皺,就要拎過來。 陸淺衫縮手,沒讓傅忱碰到紙皮上的水泥灰:“沒事,不重?!?/br> 她邊走邊問小女孩,嘮家常一般:“開學(xué)上幾年級了?” “三年級?!毙」媚镎V笱劬栮憸\衫,“jiejie,你是哪里來的?” 陸淺衫笑道:“我就住前邊的梅子樹下第二家,上大學(xué)工作比較少回來?!?/br> 陸家一家人都很少回來,兒童相見不識再正常不過。 小姑娘想了想,恍然大悟,她羨慕地看著穿漂亮衣服的陸淺衫,以及在電視上才能看見的西裝革履打扮的傅忱。 “上大學(xué)就是這樣???我也想上大學(xué),我也要出去。mama說沈玉jiejie也是我們這里出去的?!?/br> “對?!?/br> “可是我暑假作業(yè)還沒寫完,沒有時間,老師讓隨意背六首課外古詩詞我也沒背完?!毙」媚锛毤毜拿济珨Q成一起,眼里透著焦急。 陸淺衫仿佛透過她看到了自己,也是因為各種各樣的農(nóng)活碎活,沒有時間念書,但她記性好,總是能在上學(xué)前一天趕出來。 耳邊傳來小姑娘小聲背古詩的聲音。 “行路難,行路難!多歧路,今安在?……今安在……” “jiejie,下一句是什么呀?” 李白《行路難》七言,六句,學(xué)校布置的任意六首古詩,發(fā)奮努力的學(xué)生才會挑戰(zhàn)難度。 如當(dāng)初陸淺衫,她會選擇背《春江花月夜》,背《將進酒》…… 陸淺衫鼻子有些酸,聲音很低:“這位語文老師回答一下?!?/br> 傅忱握住陸淺衫的手,側(cè)頭對小姑娘道,聲音堅定有力,如長纓破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