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節(jié)
書迷正在閱讀:九零棚戶人家、考試讓我走上人生巔峰、假裝不知道你在裝窮[重生]、紅了櫻桃、帝仙妖嬈:攝政王妃,拽上天、我在地府的火鍋店持證上崗了、反派兒子重生了[七零]、分手頭條、七零反派女知青[穿書]、伊爾塔特的農場
…… 白錦繡哄好了生自己氣的老父親,回到房間。 古城遠僻,民風保守,生活條件更是原始。她打有記憶起,大部分時間都住在廣州城里。對這座白家世代居住的古城,其實并沒有什么很深的感情。 父親雖然順應形勢,成了一個新式大實業(yè)家,但骨子里,其實還是非常守舊的。廣州的宅邸里,雖然有著如今最先進的電燈電話等便利設備,在這里,父親已經回來住了一年多了,一切卻還保持著原本的模樣,晚上只能點蠟燭和油燈。 白錦繡看了看自己的閨房,打發(fā)走要幫她整理東西的丫頭,親手一件件地歸置東西。最后她拿出畫夾,翻到了那張自畫像,坐著,出起了神。 她當然干不出挖人眼的事,但出了這樣的意外,她是不可能允許對方繼續(xù)出現(xiàn)在她的生活里了。 他必須馬上就從她的眼前消失。 這個決定,在之前她追回這幅畫、穩(wěn)住心神并返回到車上的那一刻,就已經下了。 她不再猶豫了,收妥畫,站了起來。 …… 聶載沉停好了車,白家下人全都跟著白小姐呼啦啦地進去了,只剩一個門房。 門房的態(tài)度倒還好,說管事叫他帶他去歇,便提了自己的簡單行李,跟著到了后廂。 這里一溜平屋,是白家下人住的地方。門房給他開了一扇門,簡單介紹了幾句吃飯洗澡的事項,便匆匆走了。 屋子很小,但還算干凈。 聶載沉對吃住并不在意。晚上就是沒地方睡,露宿野地睡一覺,于他而言也是家常便飯。 他簡單收拾了下東西,看過四周環(huán)境,感到有點口渴。但知道白家小姐剛回,全家上下應該都忙著,也不想去打擾,邊上正好有口水井,于是到了井旁,打了一桶井水上來,彎腰洗了個臉,又洗了洗手,掬了一捧水,低頭正要喝,忽然看見井前的地上,多出了一幅裙裾。 他順著裙裾抬起頭,見白家小姐站在面前,正居高臨下,兩只烏溜溜的眼,睨著自己,不禁一怔,放下水,慢慢直起了身。 白錦繡已經準備好錢,正準備丟給他,再打發(fā)走人,忽然聽到身后傳來腳步聲,扭頭,遠遠看見嫂子張琬琰在管事老徐的陪伴下,正往這邊匆匆走來,不想讓她發(fā)現(xiàn)自己也在這里,急忙收回那個裝了錢的袋子,低聲道了句“不許說我來過”,轉身就閃到了拐角處的墻邊。 聶載沉看著她突然而至,又迅速消失,有點莫名。 “聶大人!你在這里?。 ?/br> 張琬琰匆匆趕來,臉上帶著熱情的笑容。 “都怪我,剛才太忙了,招待不周,你別見怪!” 聶載沉看了眼四周,笑了笑:“少夫人客氣,已經很好了。” 白家下人隨主,講規(guī)矩,尤其是跟過白成山的,更講究這個,所以剛才雖然張琬琰沒有交待,這個老徐管事自己也吩咐門房把人接進去了。這會兒站在一旁,笑道:“聶大人,我們老爺有請,勞煩您隨我來可好?” 第7章 聶載沉走進白家書房。一個留著短須馬褂長衫的老者坐在太師椅上,花白的頭發(fā),目光十分精神,知道是白成山,上前問安。 白成山略打量了眼面前的這個年輕人。身姿挺拔,大約為方便行動,穿普通的青灰色綁腿便服,衣是舊色,卻十分整潔。向自己問安過后,穩(wěn)穩(wěn)地立著,不卑不亢,透著他這個年紀之人罕見的穩(wěn),心里便暗自點了點頭,笑著叫他坐。 聶載沉知道白成山特意找自己,不會是無事閑話,也就沒有推脫,道了聲謝,坐到了擺在最近的一張椅子上。 立刻有下人進來斟茶。 白成山先問他今天過來的路上情況,聶載沉心里咯噔一跳,面上卻沒有表露,自然說一切順遂。 出了那樣的意外,白家小姐雖然當時看起來極其恨惡,但想來回家后也不會說出去的。看白成山的表情,不像是要為此興師問罪。 白成山對他的回答深信不疑,笑道:“小女從小被我慣大,性子是有些由著自己的,好在該有的教導,她從小起我也不敢缺。但人無完人,萬一路上要是有所得罪,還請多多擔待。今天她能平安到達,更是辛苦你了。我也幾年沒見她了,剛才我只顧忙著和小女說話,沒來得安排你的下榻之處,禮數(shù)不周,聶大人見諒?!?/br> 做父親的在外人面前提及女兒,言辭聽起來好似是在貶,實則話下分明是自夸。 聶載沉極力不去想自那天遇到白家小姐之后的種種,至于今天的意外,更是該像答應過她的的那樣盡快忘掉。略一頓,站了起來說:“白小姐淑性茂質,閨英闈秀。能為白老爺效力,載沉更是求之不得。白老爺你德高望重,我不過一無名小輩,請白老爺叫我名字就是?!?/br> 他有些不知該怎么順著白成山的口風去夸白家小姐,突然想起那天高春發(fā)的話,急忙借用了一下。 白成山呵呵地笑了起來,摸了摸胡須,顯得很高興。示意他再坐,說:“那我就倚老賣老,不客氣,叫你一聲載沉了。” 聶載沉再次坐了回去。 寒暄的同時,也觀察完了人,白成山也就開始說正事。 “載沉,我聽我兒子講,你當年是講武堂甲等第一名畢業(yè)的,擅軍械。不知道你對時下的武器裝備了解如何?” “略知一二。” “倘若我要從洋人那里購入一批裝備,你能否替我把把關?” 聶載沉看向他。 白成山解釋原委。 事情是這樣的,古城有個大約一千號人的巡防營,自然了,是從前留下來的號服舊軍,依然還拿刀槍火銃,去年實在發(fā)不出餉了,原本要裁撤,被白成山給阻止了,代替朝廷出錢維持。 他資助新軍,更多的,還是出于和將軍府的人情。而之所以也養(yǎng)著這支舊軍,卻另有自己的考慮。 古城相對廣州府而言自然偏僻,但地處兩廣邊境,東西往返捷道的一個必經之處。形勢叫人放不下心,萬一什么時候要出了大事,這里有支聽自己調用的隊伍,無論是對古城還是對白家而言,都是個保障。所以白成山準備用如今最先進的器械重新裝備巡防營,替換掉老掉牙的刀槍和銃。他和花旗銀行廣州辦事處的一個幫辦有生意往來,幫辦介紹了一個美利堅商人。商人得知購買方是白成山,愿意親自過來洽談。 “約定明天帶著樣品到此。那個幫辦向我信誓旦旦,說美利堅商人十分誠信,但自己這邊沒個懂行的人,我還是不放心。錢倒是其次,我要的是好貨。我對這方面不在行,手下沒有懂的,巡防營的人就不用說了,原本是想從廣州陸軍衙門后勤借個行家的,但據我所知,你們新軍如今的裝備,大多也都是漢陽造,后勤的人對如今國外裝備的行情也不是很了解?!?/br> 他看著聶載沉,目光中帶了點期待。 “也是巧,恰好你今天到了,所以我也就冒昧開口。不知道能不能幫忙?” 聶載沉略一猶豫,頷首道:“我盡量。” 白成山看他如此回復,知道是有譜:“那就有勞了。” 他看了眼窗外。“晚上一道吃飯吧?!?/br> 這趟開車的事,完全是個意外,于聶載沉而言,只想快些交差,早些回去,并沒有要和白家有所深交的打算。 他的眼前頓時浮現(xiàn)出那雙不拿正眼看自己的烏溜溜的眼,自然不想再湊上去惹人厭,立刻以不方便打擾白府內眷為由,站起來婉拒。 白成山堅持:“不過是吃頓便飯而已,添一雙筷的事。如今和從前也不同,沒那么多講究了,你和小女也不是沒見過,再拒,就是過分見外?!?/br> 白成山的態(tài)度隨和,看起來也沒有什么大人物的的架子,但這個老者的身上,卻仿佛帶著一種叫人不能違抗的力量。 聶載沉無法再推脫,只好道謝:“那就叨擾了。” 白成山臉上露出笑意:“你路上也累了,先去休息,到時我會叫人去叫你?!?/br> …… 書房一出來,那個一直等在外頭的老徐管事就笑著給聶載沉引路:“聶大人隨我來?!?/br> 老徐帶著他去東廂白家專門給客人準備的地方。因原本的通道正在為大壽趕最后的修整,還不能通行,引著繞行。 老徐是個健談的人,一邊為繞道賠罪,一邊說著過幾天老爺過壽的事。繞過中堂時,兩個仆婦正踩著梯子,在小心地擦拭高懸著的那塊上書“天賜福德”的堂匾。 老徐解釋:“這還是光緒年時,西太后給我們老爺?shù)挠H筆所賜。朝廷當時困難,我們老爺資助了五十萬兩,西太后特意召我們老爺進京詢商事,還賜下這筆墨?!?/br> 老徐的口氣,帶了點自豪。 聶載沉沉默著同行,到了東廂客房。 這里的條件比剛才的那間小屋子自然不知道好了多少。他那簡單的隨身之物,也已被白家下人取了過來。老徐請他休息,隨即退走,天擦黑的時候,派了個人來請吃飯。 聶載沉只能跟了過去,走到白家飯?zhí)?,快到的時候,聽到里頭飄出一陣年輕女孩的笑聲,又嬌又甜,又酥又軟,聲音好似裹了蜜糖。 “……爹爹呀,繡繡真的沒有騙你呢,老早就想回來了。就怕爹爹嫌我不聽話,不要我,要趕我走呢——” 沒看到人,卻也能想象說這話的人那小鳥依人的模樣。 白成山充滿了愉悅的聲音隨之傳來:“好了好了!等下客人就到,小心讓人笑話了。” 聶載沉遲疑了下,停住腳步。 劉廣已經坐著馬車回了,這會兒正笑嘻嘻地站在飯?zhí)每?,扭頭看見聶載沉,忙過來迎:“聶大人來了!” 里頭的女子笑聲尾音像被突然掐掉,斷了。 “快請人進來!”白成山說道。 聶載沉定了定神,邁開腳步,跟著劉廣進去。視線的第一眼,就看到坐在白成山邊上的那位白家小姐。 她又換了個模樣,不同于之前的任何裝扮。一頭青絲整整齊齊全部梳了上去,在一側綰成簡單的發(fā)髻,髻心插了支粉彩玉的小流蘇雙垂簪,雙耳戴同色的珍珠墜,身上穿著套淡水色的夏日褂裙,整個人透著雅致和秀美的氣質。 聶載沉走進來,她正側著半張臉,抬手仿佛要端她面前的一只小茶盅。 大袖隨她抬臂的動作滑了些上去,露出一段白手腕,腕上懸著的那只開口蓮花珊瑚銀鐲,在明亮的燭火中輕輕晃動,閃著溫潤的光澤。 完全一副少女閨秀的模樣。 聶載沉險些以為自己認錯了人。她是不是家里還有個姐妹。 “載沉,進來!” 白成山招呼。 聶載沉立刻收回目光,跟著劉廣來到自己的位子前,向白成山低聲道謝。 張琬琰帶著阿宣也在座了,態(tài)度顯得很熱情:“聶大人別客氣,就當是在自家,餓了吧,快坐!”一邊說著,一邊扭頭叫下人斟茶。 聶載沉再次道謝,坐了下去。 白成山指了指自己的孫子:“叫阿宣,上新式學堂了?!庇中Φ溃骸皠V說這些天多虧有你,照顧我女兒。” 白家小姐垂眸抿了一口端起來的水,聽到父親提及自己,仿佛才剛留意到他進來似的,放下盅,轉過來半張臉,眼波爍了一下,微微點了點頭,略帶矜持,算是回應自己的父親和對方招呼。頭上的那只流蘇簪隨了她的動作微顫。 “都是認識的,不必拘束,吃飯吧!” 白成山笑道。 第8章 張琬琰或是為了在公公面前彌補自己之前的不周,很是熱情,飯桌上,頻頻招呼聶載沉吃菜,又問他年齡、籍貫,家人以及親事的情況。得知他今年二十一歲,滇西太平人,沒有親事,家里只有一位母親了,守著祖上傳下來的幾畝地為生,順口嘖了一聲:“那地方真是有些偏了,山窮水遠的,平日出趟門,也不容易吧。” 聶載沉笑了笑,點了點頭,算是默認。 “你能想的到出來,到廣州府投考新軍去博個前程,也是不容易了。廣州府這邊,說富甲天下也是不為過的。想當年十三行正興盛的時候,我娘家……” “滇西太平人?”白成山忽然插了一句,望向聶載沉。 “你也是聶姓,可知同治年的兩廣總督聶忠毅公?我記得聶公祖籍,便是滇西太平?!?/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