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已經(jīng)快出來了，夫人用力??！”

    “疼……”

    汗水濕透了衣衫，身下的被衾似乎也是濕的，林初額前汗?jié)竦乃榘l(fā)凌亂貼在臉色，眼淚不受控制的流出，她痛得幾乎沒力氣哭喊了。

    “初兒！初兒！”

    恍惚間有人在叫她，林初艱難掀開眼皮，她好像看到了自己最想見到的那個人，一身戎裝未褪，風(fēng)塵仆仆，清俊的臉色一片憂慮之色。

    林初不知道這是不是自己的幻覺，她只是哭著對那個人說：“燕明戈，我好疼……”

    第90章

    燕明戈看著林初慘白的面容, 眉心攏作一團(tuán), 緊緊握著林初的手, 連聲道：“我在, 我在……”

    他沒見過婦人生產(chǎn), 不知場面竟然如此慘烈。

    “郎中呢？郎中哪兒去了？”燕明戈怒吼，像一只發(fā)怒的豹子。

    郎中看著一身戎甲的燕明戈，兩腿不由自主開始發(fā)顫, 戰(zhàn)戰(zhàn)兢兢道：“已經(jīng)開了催產(chǎn)的藥?！鄙⒆幽挠胁煌吹摹?/br>
    后半句郎中沒敢說出來。

    “將軍莫急, 夫人這一胎能生下來的，就是胎兒有些大，夫人得吃些苦頭?！狈€(wěn)婆做接生這一行幾十年, 什么樣的情況沒見過，因此還算鎮(zhèn)定。

    林初這一胎雖然大, 但以穩(wěn)婆多年接生的經(jīng)驗, 絕對是能生出來的。

    主要還是林初骨架太小，好在她孕期不是個犯懶的, 時常走動, 生產(chǎn)時還少吃了許多苦頭。

    一碗催產(chǎn)藥灌下去，林初嘴里又被塞進(jìn)了兩片參片, 她意識總算又清明了幾分。

    看到燕明戈的剎那, 林初的眼淚就不聽話的流出來了：“你回來了？”

    她含著參片, 語調(diào)并不是很清晰，但燕明戈還是一字不漏的聽清了。

    他笨拙幫她擦拭臉上的淚痕，低聲安慰：“我回來了, 你別怕?！?/br>
    這話讓林初眼淚流得又兇了些。

    看到她這個樣子，燕明戈除了心疼，再也沒有其他的情緒。

    二人目光交匯，千言萬語，都已在不言之中。

    穩(wěn)婆道：“夫人，您蓄力，再用些力，孩子就出來了?！?/br>
    林初流著淚點(diǎn)頭，面上一片痛苦之色，跟燕明戈十指相扣的那只手青筋暴起。

    衛(wèi)柔之前生產(chǎn)能夠那般順利，主要還是她自幼習(xí)武，身子骨非一般女子所能及，加上她力大無窮，所以生產(chǎn)幾乎沒費(fèi)什么力氣。

    她見林初痛成這般，心中也是無限憐惜的。

    產(chǎn)房并不是什么吉利的地方，燕明戈又剛從戰(zhàn)場回來，衛(wèi)柔怕戰(zhàn)場上的煞氣沖撞了孩子，對燕明戈道：“你見過弟妹了就出去吧，這兒交給我?！?/br>
    燕明戈搖頭：“你們該做什么做什么，不用管我。”

    穩(wěn)婆也接過話頭:“將軍老爺，您還是出去等著吧，產(chǎn)房不是什么吉利的地方……”

    “做你們分內(nèi)之事。”燕明再次出聲，嗓音已冷了幾分。

    看到林初這般模樣，他那里還挪得動腳步，只恨不能替她忍受了這劇痛，甚至懊悔為何要讓她有孕，反正他們已經(jīng)收養(yǎng)了一個便宜兒子，將來不怕沒人養(yǎng)老。

    一直到第二天第一道曙光破曉，產(chǎn)房里終于爆發(fā)出一聲嬰兒響亮的啼哭聲。

    整個燕府的下人聽到那聲啼哭聲，瞬間都精神了。

    “生了生了！”穩(wěn)婆熬了一夜，眼見孩子出生，面上也是快笑出一朵花兒來：“是個女孩！”

    林初耗了一夜，這一刻孩子出生，就直接暈了過去。

    穩(wěn)婆把孩子抱過來要燕明戈看看的時候，燕明戈都沒瞧一眼，只冷聲道：“抱走?！?/br>
    穩(wěn)婆有些發(fā)懵，這位將軍明顯這般在意他夫人，可為何連他夫人生下的孩子都不肯看一眼？莫不是因為生的是個女兒？

    衛(wèi)柔見此，走過去抱女嬰：“給我抱吧?！?/br>
    林初的孩子生下來就比衛(wèi)柔的女兒壯實，看著就是個極其健康的小家伙兒。

    眼下孩子沒有再哭了，乖巧得不得了，衛(wèi)柔看著也是打心眼里喜歡：“多可愛的孩子，不過以后應(yīng)該是個頑皮的，你看你把你娘給折騰的?！?/br>
    她故意說了這些話，但燕明戈還是半個眼神都沒投過來一個，只用帕子浸了熱水一點(diǎn)一點(diǎn)給林初擦汗。

    他的手因為一直和林初交握著，之前林初在劇痛中亂抓亂掐，把他的手抓得血淋淋的，看著就疼，但燕明戈全程不乏一言，好像那不是他的手一般。

    便是現(xiàn)在，他手上的傷口結(jié)了血痂，他也分毫沒有在意，只一瞬不瞬盯著昏睡的林初，眼底的柔情幾乎要溢出來。

    衛(wèi)柔看著，眼神微微一黯。

    原本該這般等她的那個人，此刻已經(jīng)擁著嬌妻在懷了吧？

    嘴角的弧度不覺有些發(fā)苦，她收起了所有思緒，對燕明戈道：“弟妹拼了命才為你生下這個孩子，你還是看看吧。你走的時候，弟妹肚子還沒大起來，如今你回來，這孩子都落地了。”

    燕明戈給林初擦臉的手微頓，這才把目光落到了衛(wèi)柔抱著的女嬰身上。

    之前因為林初受了這般大的苦，他心中對孩子有幾分惱意，可看到那軟乎乎的一團(tuán)，他的心似乎也跟著化了。

    那是他和林初的孩子啊。

    他把帕子放回了水中，衛(wèi)柔教他怎么抱孩子。

    燕明戈手臂分外僵硬，他從來沒碰過這么柔軟、這么脆弱的生命，似乎他一個不小心，這小小的一團(tuán)就會失去生氣。

    衛(wèi)柔難得看到他手足無措的樣子，好笑道：“這是你女兒，你得多練練，以后少不得要你抱她?！?/br>
    燕明戈鄭重點(diǎn)頭，手臂更僵硬了些。

    “給孩子想好名字了嗎？”衛(wèi)柔問。

    燕明戈點(diǎn)頭：“我在軍中的時候，就想好了。若是男孩，就叫燕鉞，若是女孩，就叫燕珂?！?/br>
    “燕珂，是個好名字，弟妹聽了也會喜歡的?！毙l(wèi)柔臉上全是笑容，她見燕明戈抱孩子抱得僵硬，就把孩子接了過來，看著不哭不鬧分外乖巧的小人兒，衛(wèi)柔哄到：“小珂兒，你有名字了啦！”

    林初睡了一個多時辰，便醒了過來。

    燕明戈一直守在她床前，一見人醒來，就倒了一杯熱水遞過去：“醒了，先喝口水吧?！?/br>
    林初也確實口渴，她被燕明戈半扶起來，就著燕明戈的手喝完了一杯水，這才感覺好些了。

    “孩子呢？”林初四下看了一眼，沒看到，不由得有些慌。

    燕明戈沉著一張臉。

    林初心底一個咯噔，她抓住了燕明戈的胳膊：“我的孩子呢？我昏過去之前聽到奶娘說孩子出生了的?！?/br>
    燕明戈把人按著躺回去了，皺著眉頭道：“你瞎想些什么呢，孩子自然出生了，抱下去給奶娘了。”

    林初這才松了一口氣，她掄起粉拳就垂在了燕明戈身上：“你那副表情，存心嚇我?！?/br>
    燕明戈看了她一眼，道：“那小魔星讓你吃了這么多苦頭，我能高興得起來。”

    “哪個婦人生孩子不是在鬼門關(guān)走一遭？”林初心中好笑，但更多的卻是絲絲甜意：“相公，我想看看孩子?！?/br>
    燕明戈叫了守在門口的丫鬟，讓奶娘把孩子抱過來。

    不多時，奶娘就抱著孩子過來了。

    奶娘是個白胖的婦人，面相和善。

    給林初和燕明戈見了禮，才把孩子遞給了林初。

    “小姐可乖了，吃飽了就睡，一點(diǎn)也不鬧人?！蹦棠锟涞馈?/br>
    孩子五官還是皺巴巴的，但林初這個當(dāng)娘的，怎么看怎么歡喜，“鼻子像我，嘴巴像你?！?/br>
    林初輕輕逗弄沉睡中的女兒。

    燕明戈瞥了一眼，道：“還皺巴巴一團(tuán)，哪里能看出來了？”

    林初睨他一眼：“有你這么當(dāng)?shù)膯?？?/br>
    奶娘笑道：“孩子剛出生都是這樣的，過幾天就變得白白嫩嫩了?！?/br>
    林初逗了一會兒孩子，看向燕明戈：“對了，相公，你給孩子想好名字沒？”

    “先前師姐才同我說過。我在軍中的就想好了，燕珂，這個名字，你覺得如何？”燕明戈道。

    “燕珂，珂，美玉也?！绷殖趺嫔闲老玻骸斑@個名字極好。那孩子的乳名呢？”

    “這個我到?jīng)]想過，你取吧?！毖嗝鞲甑馈?/br>
    “再過幾天就要過年了，孩子這是想出來跟我們一起過年呢，不如就叫她團(tuán)團(tuán)吧？”

    “團(tuán)團(tuán)圓圓？”燕明念了一遍這名字，點(diǎn)頭：“挺好的，就叫這個名字吧?！?/br>
    孩子的名字就這樣定下了。

    林初也是隨后才知，南都已經(jīng)平定，二皇子兵敗，自刎于城樓之上。

    三皇子跟六皇子的君子之約，因為燕明戈提前破城，三皇子輸了，只是三皇子不甘心，帶領(lǐng)殘兵往南疆一帶撤離，估計等修養(yǎng)好元?dú)?，還會打上南都。

    不過那也得等上個三五年了。

    六皇子手中握著老皇帝的傳位圣旨，又有他外祖父的西南大軍和燕明戈的西北大軍坐鎮(zhèn)，登上皇位無人敢有異議。

    燕明戈一心掛念著林初，連新帝封賞都等不及，就日夜兼程趕回了漠北。

    對此林初還憂心忡忡，生怕新帝會怪罪。

    燕明戈只是失笑：“在外人看來，或許我是居功自傲，但有時候有把柄落在帝王手中，反而會讓帝王放心些?！?/br>
    都說帝王心難測，燕明戈此舉，也是想看出，已經(jīng)登上帝位的六皇子對他是什么樣的態(tài)度。

    三日后便是孩子的洗三禮，姚城里的達(dá)官顯貴幾乎都來了。

    因為天氣嚴(yán)寒，林初還在月子里，燕明戈都沒準(zhǔn)她出房間，孩子也只是抱出去走個過場就抱回來給林初了。

    跟林初交情不錯的幾個官眷到屋子里陪她說了一會兒話。

    人人都說林初是個有福氣的，這頭胎只生了個女娃，但洗三禮都辦得這么大，可見燕明戈對她和這孩子的重視程度。

    ***

    與此同時，南都的皇宮換了新主，也經(jīng)歷了一番大清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