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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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1章 桃花記事(10) 黃藥師同意了。 他把手里的九陰真經(jīng)交給我, 我粗略地翻看了一下。 九陰真經(jīng)分兩本, 但內(nèi)容不算多,上卷是心法真義, 下卷是武功招式, 我先前一直以為昔年寫出這本九陰真經(jīng)的黃裳至多也就比王重陽厲害一些,但如今看來,他至少已經(jīng)觸摸到大宗師的邊緣了。 武功心法我見得多了,也就底下的招式還有些驚喜, 例如其中一門名為橫空挪移的輕功, 當(dāng)屬這里最頂級的輕功身法,不僅可以平地跳躍數(shù)丈之高, 還能在空中不借力飛上萬里之遙, 對敵時更可憑借身法虛化九影, 迷惑對手,單這一門輕功,就已經(jīng)可以媲美我的踏月法。 翻到最后一頁, 忽然有些亂七八糟的字,完全就像黃裳喝醉了酒之后瞎寫的。 我念了幾遍, 發(fā)覺這些字讀起來有一種奇特而熟悉的韻律。 我懂了。 我把九陰真經(jīng)遞給丘處機。 丘處機連忙把手里的人頭放到地上, 擦了擦手上干涸的血, 接過九陰真經(jīng), 他一遍翻書一邊道:“其實不需要一日之久,我自小有過目不忘之能,給我一個時辰的時間, 就能記下……” 他話音才落,就翻到最后一頁的亂字那里。 丘處機驚訝地說道:“這是什么東西?” 黃藥師大約從劫到真經(jīng)起就沒翻看過,這會兒也跟著看了看,眉頭漸漸皺起,說道:“這些字之間邏輯不通,又全然古怪,不像是胡亂編寫?!?/br> 我眨了眨眼睛,說道:“這是音譯?!?/br> 黃藥師將那些亂字念了一遍,蹙眉道:“我也通曉數(shù)個國家的語言,從未聽過這樣的話?!?/br> 我點點頭,說道:“因為這是梵文。” 世間幾乎所有的語言被人弄出來,就是為了讓人學(xué)懂并順利溝通,但梵文不一樣,幾乎就是怎么拗口怎么來,而且隨著佛教傳入東方,漸漸又與天竺本地的梵文產(chǎn)生了隔閡,發(fā)音和寫法都變了樣,有的飽學(xué)之士同時學(xué)到兩種梵文,就很容易混雜在一起,弄得只懂一種梵文的人云里霧里。 不幸的是,黃裳就是那個懂兩種梵文的飽學(xué)之士,我就是那個只懂一種東土梵文的人。 我搖搖頭,說道:“這里面很多詞語我都懂,但有不少應(yīng)該是天竺本地的梵文音譯,只能從邊上能弄懂的地方推敲出原意來,比自創(chuàng)經(jīng)義都要復(fù)雜,你要是能等,得給我一兩個月的時間?!?/br> 事實上換成別人是不敢這么干的,但我確信自己的理論知識要比黃裳豐富,哪怕有些地方翻譯得不準(zhǔn)確,也必然不會給修煉者帶來不好的后果。 黃藥師思索了一下,說道:“這些梵文既然在全文最末,按理應(yīng)當(dāng)是總綱后記一類,前輩既然煞費苦心以梵文音譯,應(yīng)當(dāng)極為重要,如此,九陰真經(jīng)就暫且交給閣下,倘若譯成,閣下派人送來東海桃花島便可。” 我想了想,說道:“我覺得不用這么麻煩,你可以先看看,正常的武功秘籍也就是上經(jīng)義下武學(xué),我已經(jīng)看過,上下文之間并沒有什么疏漏。” 黃藥師卻道:“我生平不喜殘缺,也不修殘缺之法?!?/br> 我只好點點頭,收下九陰真經(jīng)。 但我忽然轉(zhuǎn)念一想,看了看丘處機,又看了看黃藥師。 我問黃藥師:“桃林那邊的陣法你已經(jīng)布置好了?” 黃藥師似有所覺,但仍舊點頭,道:“以玄鐵打入地下,重布九宮八卦陣,即便桃林全毀,也能將人困在平地之中?!?/br> 我感慨,“畫地為牢,神仙手段啊?!?/br> 黃藥師這個人很不謙虛,嘴角甚至輕輕揚起一絲笑意,像是萬里雪原上的第一縷陽光。 我看了看丘處機,有些嫌棄地說道:“給你一天時間,找個地方把真經(jīng)抄下來先送回全真,我跟黃島主去一趟東海桃花島,譯完真經(jīng)我就回去?!?/br> 丘處機連忙點頭。 黃藥師看了我一眼,說道:“此地距離桃花島有千里之遙。” 我眨了眨眼睛,說道:“我知道?!?/br> 黃藥師道:“路上的時間就有一兩個月?!?/br> 我假裝沒有聽懂他說什么。 黃藥師于是也沒有再說什么。 臨到傍晚的時候,我們一行三人趕到了一個小鎮(zhèn)上,丘處機買了紙筆,在客店里將九陰真經(jīng)抄錄了一份,連帶著后面的梵文都抄了進去,仔細(xì)地用竹筒裝好,封了蠟,帶在了身上。 隔天丘處機就告辭離開了。 終南山和東海是兩條完全相反的路。 我和黃藥師一道回桃花島。 梵文發(fā)音復(fù)雜,一大段梵文音譯看起來多,但有時候六七個字加起來也就是一個詞語,真正翻譯成漢字應(yīng)該只有一小段,我猜也是總綱后記一類,實際上要花的時間并不很多。 黃裳雖然飽學(xué),但他畢竟是個中土人,且一輩子沒去過梵文真正的發(fā)源地,他學(xué)來的天竺梵文也不算多,總體而言,我認(rèn)識的詞語要占七成左右。 故而我譯得很快。 故而我和黃藥師剛到東海沿海,還沒到海邊,梵文已經(jīng)譯完了。 也還好是已經(jīng)到了東海,我覺得黃藥師就算性格再古怪,也沒有到了家門口,還把客人趕出去的道理。 但我忽然想到了當(dāng)年的那一頓沒吃上的午飯。 我很是機智地隱瞞了事實。 上島之前,黃藥師去拜訪了一位姓馮的故人,朝廷南遷,昔年的富庶家族大多沒落,黃藥師的那個朋友當(dāng)年也是個世家子弟,只可惜家族沒落,他又是庶子,被分出了族支打發(fā)出去,最后淪落到街頭賣字的地步,又因體弱多病,越發(fā)貧困潦倒。 這人頗有幾分傲氣,不肯求黃藥師幫忙,直到病入膏肓,妻兒無靠,才咬牙給黃藥師去了信,求他收下自己的獨子馮默為徒。 馮默長得瘦瘦小小,一雙眼睛大得出奇,看著可憐兮兮的。 黃藥師在馮家待了四天,等到馮默的父親辦完喪事,才帶著馮默離開,又給了馮母一百兩銀子,囑咐她若是在岸上過不下去,就去海邊桃花茶舍請人送自己去桃花島。 馮母連忙道謝。 臨行之前,馮默小心翼翼地問道:“去島上之前,我能不能去跟姑姑道個別?” 黃藥師有些意外,但還是點點頭。 馮默的姑姑叫馮蘅,當(dāng)年他父親被族里打發(fā)出來,是因為庶子的緣故,馮蘅則是嫡脈的小姐,雖然日子過得也不算太好,但總算能有些余錢接濟族人,如果不是馮蘅,大約馮父給黃藥師寫信的時間要提前得多。 我跟黃藥師對坐在馮家的小院子里,杯中粗茶喝著只有苦味。 院子雖然破,但漫天星辰和月光也不會因為地方破而少分我們一點。 我問黃藥師:“你收了幾個徒弟了?” 黃藥師說道:“先前收了大弟子曲靈風(fēng),二弟子陳玄風(fēng),三弟子梅超風(fēng),四弟子陸乘風(fēng),還有你上次見過的武眠風(fēng),加上馮默,一共六個?!?/br> 我不是很驚訝,但很懷疑他教不教得過來。 黃藥師反倒問起了我,“閣下收過幾個弟子?” 我搖搖頭,說道:“嚴(yán)格來說,一個也沒有?!?/br> 和石之軒的那一回,充其量只能算是互換功法。 黃藥師點點頭,說道:“以閣下的眼光,想收個合心意的弟子確實很難。” 我說道:“我不是寧缺毋濫,我是不想收徒?!?/br> 黃藥師這倒有些驚訝起來了,他道:“人生一世,草木一秋,武功心法生不帶來,死不帶去,倘若一朝身死,連個衣缽傳人都沒有,豈非徒留遺憾?” 我想了想,說道:“自古師父教徒弟,認(rèn)認(rèn)真真教出來的幾乎沒幾個能打敗師父,一代又一代傳下去,武學(xué)只會越來越?jīng)]落,而倘若收徒成風(fēng),真正的能夠開宗立派的天才,很有可能被庸師誤一生,我所見過的武學(xué)大家,收徒的只在少數(shù),如果真有人能夠繼承我的全部武學(xué),那樣的人我也不會教他?!?/br> 畢竟能學(xué)會我的全部武功,說明這人必須得是石之軒那一級別的妖孽,這樣的人哪個不是一代宗師,我何必要斷了人家自創(chuàng)武學(xué)的路,讓人家去學(xué)我的東西? 就像王重陽天縱奇才,我也不會強迫他跟我學(xué)武,他就算武功不如我,但起碼已經(jīng)有了自己的道。 自己的道自己走,旁人教不了,說能教的不是庸師,就是騙子。 黃藥師聽完,認(rèn)真地思索了一會兒,說道:“道理確實如此,但這世上終究天才難覓,我所收的弟子,我也只寄望他們將來能夠成為江湖一流高手,而非開宗立派。” 我點點頭,畢竟按黃藥師的說法,馮默的資質(zhì)已經(jīng)是他六個徒弟里最好的了,而在我看來,馮默的根骨甚至還不如周伯通。 我對黃藥師說道:“所謂道法自然,你已有宗師實力,卻無宗師心境,無法發(fā)揮全部實力,在我看來,你不夠自然?!?/br> 黃藥師怔道:“不夠自然?” 我點點頭,說道:“假如我現(xiàn)在脫掉身上的衣服,出去跑上一圈,你會如何看待我?” 黃藥師下意識地蹙起眉頭。 我說道:“如果換成你上次見到的周伯通,他大概會覺得很好玩,并不會以禮教來評判我的行為。” 黃藥師說道:“但人若不禮,與野獸何異?” 我咧了咧嘴,說道:“人與獸的區(qū)別不在禮教,而在智慧,大智開后,才有禮教,衣裳最初,不過是用來抵御風(fēng)寒的東西?!?/br> 我拍了拍黃藥師的肩膀,說道:“武者不可苛求完美,更不可苛求事事都要做到最好,人都說文無第一武無第二,但在我看來,武道從未有過第一,超脫自己,不拘泥于外物,才是武道真義?!?/br> 第132章 桃花記事(11) 馮默回來得很快, 還帶了他姑姑一起。 這會兒也算半個亂世,越是亂世,對女子的束縛就越是沒有盛世那么厲害, 即便是夜半出門, 只要帶夠了人手, 也不算于閨譽有礙。 馮默的姑姑馮蘅是個十五六歲的美貌少女,尤其眉眼間透著一股別樣的靈氣,即便是和比她漂亮十倍的人站在一起, 大約第一眼也會看見她。 馮蘅是不放心馮默被帶走, 想親自來看看黃藥師的。 黃藥師對此態(tài)度淡淡, 他平生最不喜歡的就是被人懷疑,而對不喜歡的人,更是一個字都欠奉, 更別提這個叫馮蘅的少女顯而易見有考較他的意思。 馮蘅一連說了好一會兒話,黃藥師就是沒搭理。 氣氛變得有些尷尬起來。 我嘆了一口氣, 說道:“這位黃兄是我的朋友,他教徒弟還是有些經(jīng)驗的,這樣, 你有什么問題就來問我吧?!?/br> 馮蘅也是松了一口氣的樣子,她說道:“讓兩位見笑了, 三哥只有默兒一個兒子, 我也是怕他……” 她看了一眼黃藥師,小聲地說道:“這個師父脾氣還真不怎么樣?!?/br> 我尷尬地笑了笑。 馮蘅也沒有問太多難以回答的問題,以考較才學(xué)為主, 又看似隨意地問了一些江湖秘辛,我的才學(xué)怎么樣我自己不清楚,但從問問題的水準(zhǔn)來看,馮姑娘的才學(xué)是真的很好。 我注意到黃藥師幾次身子坐正準(zhǔn)備說話,但我趕在他之前把問題答完了。 馮蘅最后說道:“以友為鏡,可觀一人,姑娘博學(xué),想來這位黃公子也是一位名師,默兒的事情我就不再過問了,只希望黃公子好好待他,武功才學(xué)還在其次,最重要的是做個頂天立地的男人?!?/br> 馮蘅走了。 黃藥師說道:“也是個難得的女子?!?/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