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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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手里的和氏璧寶光已散,只勉強還維持著一個玉的外表,一尾有黃金角修補的痕跡,底下刻著“受命于天,既壽永昌”八個字。 我木著臉,伸手輕輕地戳了一下和氏璧,隨即玉碎成末,從我手里簌簌落地。 不知為何,我覺得心很疼。 不是心疼和氏璧這塊寶玉,而是一種莫名又突如其來的情緒,我這輩子第一次這么疼過。 我站在原地站了很久。 直到凈念禪院的和尚追了上來。 他們看向我,我看向他們。 其中一個和尚問我,“施主因何毀壞和氏璧?” 我壓下心頭莫名的情緒,只道:“不是我毀壞的,我在林子里打獵,遇見那兩個長生訣傳人和他們的朋友,他們吸收了和氏璧跑了?!?/br> 問我話的和尚還沒有說話,他身后一個面相年輕些的和尚就開口道:“施主一身煞氣,應是魔門中人?!?/br> 我問他,“魔門中人的話就不能相信?” 那和尚冷哼一聲,不再開口了,先前問我話的和尚雙手合十,對我念了一聲佛號,道:“既然如此,施主跟貧僧走一趟吧,靜齋傳人尚在洛陽,倘若施主身上沒有和氏璧的氣息,她能感應得到?!?/br> 我不是很高興,說道:“要是我不跟你們走呢?” 和尚道:“那就只有得罪施主了?!?/br> 我握了握拳頭,不知是該跟著他們走,去讓師妃暄證明我的清白,還是不管不顧打他們一頓,走人算了。 我不喜歡被人冤枉,同樣也厭惡這種類似公堂的審訊,就算能夠證明清白,也像是我被放在了下位,要別人替我做主似的。 就在這個時候,林子里有一道好聽的男聲響了起來,“今天是什么日子,撞見和尚劫色?” 我早前就聽見了一些響動,但林子里風吹草動的聲響多了,就沒大在意,原來還有人在。 我看向聲音來處,一個青衫文士緩緩地走了出來,他面容極俊,笑意淺淺,目光流轉(zhuǎn)間自帶三分風流意態(tài),神情有些侯希白的影子,但氣度卻比侯希白不知高了幾倍,眼里透著一股邪異的魅力。 他看上去已然不年輕了,兩鬢微白,但面上不帶絲毫風霜之意,仍舊瀟灑得動人心魄。 我有那么一點想睡他。 也許是因為我格外喜歡他身上透出來的那種從容不迫的風度,像一壇釀了多年的酒,褪去青澀,只余醇香。 和尚面容不變,只道:“邪王一向擅長顛倒黑白。” 我眨了眨眼睛,看向青衫文士,摸了摸鼻子,問道:“邪王?” 青衫文士微微地笑了,語調(diào)溫柔地說道:“在下石之軒,本是為了我那徒兒的事來的,卻在林子里見了那三人栽贓姑娘的經(jīng)過,可惜石之軒的證詞大約是沒什么用處的?!?/br> 果然他話音才落,就有個和尚冷冷地說道:“誰知你們是不是串通好了來盜和氏璧,還想栽贓旁人。” 石之軒幻魔身法一動,須臾間仿佛一道黑影出現(xiàn)在那和尚的身后,出手如電扼住了和尚的喉嚨,面上仍舊帶著笑意,語調(diào)仍舊溫柔,說道:“憑我要殺你易如反掌,你不該對我口出狂言。” 這話我是很同意的。 假如這世上所有打不過我的人都老實一點聽話,至少面子上聽聽話,我就不至于三天兩頭生一回氣了。 石之軒放開了那個和尚,對我說道:“師妃暄比這些和尚聰明得多,正等在洛水橋上,姑娘如果不棄,可否陪之軒去看一場戲?” 明明剛才還像個陌生人,被他幾句話的工夫,就仿佛成了朋友。 我盡量讓自己的嘴角不要上翹,語氣里強行帶著一點矜持,問道:“什么戲?” 石之軒溫柔地笑了,“慈航靜齋傳人與陰癸派傳人入世以來第一場決戰(zhàn),雖是小輩,但也算魔門和白道近年來最值得期待的一戰(zhàn)?!?/br> 他嘴上這么說,卻是一副漫不經(jīng)心的樣子。 我矜持地說道:“那我們走吧。” 遠遠地見到洛水橋,石之軒忽然開口道:“姑娘取火多久了?” 我下意識地答道:“七……” 我忽然看向石之軒。 石之軒低聲笑道:“原來是補天閣中人。” 我不知道自己哪里露出了破綻,石之軒解釋道:“姑娘曾對我那徒兒的隨從承諾過,待他傷好,替他折柳?!?/br> 折柳是補天閣內(nèi)部流傳的黑話,是殺人的意思,折柳取火,殺人得金。 我僵硬著臉說道:“以前是?!?/br> 石之軒微笑著說道:“姑娘不必緊張,之軒本也沒有說什么?!?/br> 竟是一副無辜的語氣。 我除了想睡他之外,還有一點想打他。 第81章 追到隋末砍邪王(6) 洛水之上, 師妃暄負手立于橋頂,她著一襲青衣,背負長劍。 天然去雕飾,清水出芙蓉。 她看上去有種仙人的飄逸。 但同是青衣,顯然是我身側(cè)的邪王更加瀟灑自如, 也更加能夠吸引女子的目光,畢竟我雖然喜愛美人, 但天生更愛男美人。 石之軒自然不能用美人來稱呼,他是一個渾身上下透著魅力的男子,即便年紀大了一點, 也沒有讓他有絲毫失色。 橋上的師妃暄不言不動, 以她的武功,還無法發(fā)覺我和石之軒的動靜,她靜靜地站在那里,宛若從洛水生出的神明,驚呆了寇仲, 驚呆了徐子陵, 也驚呆了跋鋒寒,三個人就那么傻愣愣地站在原地, 直到凈念禪院的和尚追了上來。 和尚沒有說話,師妃暄卻開口了,“寇兄若肯立即交出和氏璧,或帶著和氏璧就此退出江湖,慈航靜齋與諸位同道必不會再與三位為難?!?/br> 寇仲仿佛這時才從美色中抽回神智, 他有些驚訝地說道:“我為何要退出江湖?男兒立世,大業(yè)未成,哪半途而廢的道理!” 師妃暄道:“天下一統(tǒng)的契機已現(xiàn),為盡早結(jié)束亂世,寇兄不該再攪亂渾水?!?/br> 寇仲昂起頭,大聲地說道:“我知道你想支持李小子,但他老爹大哥都在,你們支持他,就是迫他去弒父殺兄,這是慈航靜齋的道理?更何況我寇仲白手起家,實實在在吃過百姓的苦,我若坐江山,怎么比不上李小子?” 師妃暄道:“一家哭何如一路哭。比起庸碌之父,無能之兄,二公子更適合,這便是慈航靜齋的道理??苄植辉缟辏y道要黎民百姓先等寇兄十年起勢,再等十年與世家門閥相爭,寇兄也是苦出身,天下豈經(jīng)得了二十年亂世!” 我竟然覺得她說得有點道理。 石之軒輕輕地笑了一聲,仿佛覺得很有意思似的。 寇仲還在據(jù)理力爭,我轉(zhuǎn)頭問石之軒道:“是亂世好,還是大一統(tǒng)好?” 石之軒微微笑道:“蒼生不苦,何來一統(tǒng),即便一統(tǒng),蒼生仍苦?!?/br> 我覺得石之軒說得也很有道理。 這只能證明我不適合聽這些江山天下的道理。 比起口才,師妃暄說不過一肚子詭辯的寇仲,于是她不再和寇仲講道理,長劍出鞘,對準的是徐子陵。 我起先還以為她擺出那副架勢是準備一挑三。 橋上兩人已經(jīng)動起手來。 石之軒說道:“不想師妃暄的武功已不下乃師。” 我摸了摸鼻子,問石之軒,“我的武功可勝得過邪王?” 石之軒溫柔地說道:“自然勝得過?!?/br> 我高興了。 看著連徐子陵和師妃暄兩個雜魚有來有往地動手也變得有意思多了。 過不多時,徐子陵敗勢已生。 寇仲無恥得一如既往,和跋鋒寒一起準備援手。 就在這個時候,一身白衣的婠婠從不遠處的高樓一撲而下,手中長約三丈的絲帶如毒蛇吐信,猝不及防偷襲向師妃暄。 石之軒說道:“武功相差無幾,但婠婠占了出其不意,師妃暄怕是要吃虧?!?/br> 果然他話音才落不久,師妃暄被婠婠絲帶尖端擊中,仙子般的面龐上浮現(xiàn)出一絲潮紅,婠婠并不戀戰(zhàn),確認自己傷到師妃暄,語氣嬌軟地說道:“靜齋傳人劍法高妙,婠婠領(lǐng)教了,來日再會。” 說完就在幾個和尚的夾擊之下宛若一只靈巧的飛燕跑了個無影無蹤。 真可愛。 但徐子陵幾人似乎并不覺得婠婠可愛,明明是被師妃暄追債的人,徐子陵卻眉頭蹙起,關(guān)切地詢問師妃暄,“師小姐是否無恙?” 師妃暄只道:“天魔功不愧是魔門絕學,精妙不下慈航劍典?!?/br> 她又說了幾句話,就急急忙忙地走了。 雖然看上去仍舊飄逸如仙。 石之軒笑道:“現(xiàn)在仙子走了,和尚走了,豈不正是姑娘報仇的時候?” 我差點沒想起來被寇仲當面栽贓的事來。 這時寇仲正跟另外兩人說話,語氣閑里透著賤,“長夜漫漫啊,我們是找個地方喝酒到天亮,還是去清清靜靜地睡上一覺?” 我陰森森地插口,“找個醫(yī)館踏踏實實睡兩個月怎么樣?” 寇仲還沒反應過來,說道:“哪有去醫(yī)館睡……” 他話沒說完,頭也沒回就撲出了幾丈遠,還不忘呼喝同伴,“妖婆娘追來了,快跑??!” 妖……婆娘。 我明明是個十八歲的妙齡少女。 徐子陵和跋鋒寒跑得也是飛快,但我并不去追他們,我追著寇仲跑了一刻鐘左右,一把揪住了他后脖頸上的皮。 寇仲又驚又懼又帶著一點討好的笑艱難地轉(zhuǎn)過頭來,“女、女前輩……” 徐子陵和跋鋒寒也停下了步子。 我對寇仲說道:“你是想死,還是想活?” 寇仲干巴巴地笑道:“人哪有不想活的呢,前輩你大人有大量,把我寇仲當個屁放了多好,您看您這雙纖纖玉手,揪著我寇仲不嫌臟嗎?我經(jīng)常兩三個月不洗澡,前幾天剛掉了茅坑,又臟又臭?!?/br> 我不為所動,問他,“妖婆娘?” 寇仲連忙說道:“是我是我,我是妖婆娘,前輩你別看我表面上是個男人,其實我特別喜歡涂脂抹粉繡繡花唱唱戲,他們都叫我妖婆娘!子陵老跋你們說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