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小鳳不明就里，但顯然十分驚喜。入夜時分，我?guī)еM了紫禁城，我遠(yuǎn)遠(yuǎn)地朝奉天殿頂看了一眼，西門吹雪抱著劍站在一角，一身白衣，衣帶當(dāng)風(fēng)，他對面站著個武功不太高的白衣人，看來葉孤城還沒有來。

    于是我把陸小鳳放下，說道：“你站在這里不要走動，我去南書房看一眼，對了，這里的人你全都認(rèn)識吧？”

    陸小鳳傻乎乎地點頭。

    我也就點了點頭，熟門熟路地趕去南書房。

    然后我看到了兩個高棠，和西門吹雪對面的白衣人長得一模一樣的白衣人，床上的高棠穿著寢衣，地上倒著幾具暗衛(wèi)的尸體，白衣人的劍鋒對準(zhǔn)了他。地上的高棠穿著整齊的龍袍，邊上站著個老太監(jiān)，一臉志得意滿。

    我只是看了一眼就認(rèn)出來了，床上的小倒霉蛋才是我認(rèn)識的那個高棠。

    小倒霉蛋明明十分緊張，對著白衣人的劍卻沒有露出畏懼的神色，反倒是白衣人頭上冒出了細(xì)細(xì)密密的汗珠，他有些惱羞成怒地說道：“你寧愿束手待斃？”

    高棠兇巴巴地說道：“朕受命于天，你敢殺朕？”

    白衣人顯然有點不敢了，但這個時候老太監(jiān)尖叫道：“白云城主名揚天下，竟下不了手殺人嗎？”

    白衣人終于決定動手。

    我也終于看夠了熱鬧。

    白衣人的劍很快，我若是要從窗戶口進去再到攔住他的劍，需要時間，很有可能失手。

    所以我順手拔了頭上一根玉簪，抬手運起內(nèi)氣附著其上，叮當(dāng)一聲，打折了他的劍。

    第52章 卿本佳人（11）

    斷劍落地的時候, 剛好是我閃身進來，伸手準(zhǔn)備殺死白衣人的時候。

    高棠見到我, 卻是立即叫道，“別！”

    我把他的話理解成要留白衣人一條命的意思。

    我拳頭化成并指，自白衣人身后點了他全身五處大xue, 然后掠到那個老太監(jiān)和一身整齊龍袍的假高棠身后, 一并封了xue道，這一次我詢問了高棠，“這兩個人要不要殺？”

    高棠愣住了，我又問了一遍。

    他像是回過了神，深吸一口氣, 說道：“南王世子圖謀大位，王安是幫兇，世子可以誅殺當(dāng)場, 王安卻要留下做個證據(jù), 否則南王那邊難以問罪?！?/br>
    我立刻會意, 剛要動手，就聽高棠說道：“你別動。”

    他赤著腳從床上下來，經(jīng)過白衣人身邊時還看了他一會兒, 似乎有些警惕，我說道：“你別怕，他已經(jīng)被我封了xue道，解不開的?！?/br>
    高棠點點頭，從白衣人的手里拿過那半截斷劍, 徑直朝著被封住xue道的兩個人走來。

    我眨了眨眼睛，看著高棠用斷劍捅了南王世子一下，他殺人的手法很不純熟，血濺到身上也不知道躲，南王世子被封了xue道，只能眼睜睜看著斷劍捅進自己的肚子里，斷劍的斷口處不如劍鋒那么鋒利，高棠見劍身沒有進去多少，還特別狠心地轉(zhuǎn)了一下劍柄。

    南王世子痛苦地死掉了。

    高棠松開手，手上沾滿了黏稠的血液。

    我好心地提醒他，“趁血還熱，把手洗洗，不然干了很難洗，還會有味道?！?/br>
    高棠悶不吭聲，我疑心他是第一次殺人，不由得伸出手摸了摸他的額頭，“難受？”

    高棠忽然一把把我抱進懷里，我這才發(fā)覺他的肩膀在微微地顫抖，我拍拍他的后背，說道：“殺人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但很多人都?xì)⑦^人，過了這個坎就好了，待會兒喝點水，睡一覺，能好點?！?/br>
    高棠低低地說道：“我不怕死，一點都不怕，但是我害怕被另一個人取代，他不會善待母后，更不認(rèn)識你，他用我的名字和身份過下去，做皇帝，選后宮，理朝政……我悄無聲息埋在一個沒人知道的地方，再也沒法保護你們?！?/br>
    他說著，肩膀顫抖得更加厲害。

    我哄小孩似地拍他的頭，說道：“不會的，你看他已經(jīng)死在這里了。”

    我伸出腳，把趴在地上的南王世子的尸體踢正過來，讓高棠看他的正臉，我說道：“看，你比他要瘦十斤左右，他個頭比你矮一指，臉雖然看上去很像，但你的眼尾有一個很淺的黑痣，他沒有，你的睫毛長長厚厚的，他的睫毛短短的，他腦門上長了兩個痘，你從來不長痘，還有鼻子，你的鼻子到山根是筆直向上的，他的鼻子有點歪，你的右手手指第三個關(guān)節(jié)上有繭，是常年寫字養(yǎng)出來的，掌心里有一層不太明顯的繭，練過武但中斷了，這個南王世子掌心里的繭比你要厚，指節(jié)上也沒有繭，還有……”

    我一邊盯著南王世子舉例，一邊安慰著高棠，漸漸地，高棠越抱我越緊，但就在這個時候，外面卻傳來了亂糟糟的腳步聲和呼喝。

    是陸小鳳察覺到不對帶著禁軍和大內(nèi)高手來了。

    高棠慢慢地放開了我。

    隨即就是好一通雞同鴨講。

    我這才知道，先前站在西門吹雪對面的人不是葉孤城，那邊被我點了xue道的刺客白衣人才是，葉孤城和南王商議好了今天的謀反之舉，準(zhǔn)備趁今夜決戰(zhàn)吸引走大內(nèi)高手的注意力，然后他趁著這個機會殺掉高棠，被收買的大內(nèi)總管王安則帶著南王世子悄悄進宮，再負(fù)責(zé)把高棠的尸體運走，好讓南王世子取而代之。

    ……簡單粗暴到了極點。

    但也正是因為簡單粗暴，所以幾乎沒有人會想到這一點，除了那邊假扮葉孤城的人容易被拆穿，但在南王那邊的算計里，就算假扮葉孤城的人被拆穿，大部分人都會覺得是葉孤城失約，而不會是葉孤城跑去弒君了。

    這個計策的重點在于南王世子那張幾乎不需要易容就和高棠像了個九成的臉，如果計策成功，有大內(nèi)總管在一旁提點，再弄死包括太后在內(nèi)的一批人，確實非常有可行性。

    也怪不得高棠一直發(fā)抖。

    連我都有些后怕。

    來的人不光有陸小鳳，還有西門吹雪和觀戰(zhàn)的那一批人，大內(nèi)高手把他們隔離在不遠(yuǎn)處，有個面善的老武者走上前來，先是不著痕跡地打量了高棠和地上的尸體一眼，然后恭敬了起來，他說道：“萬歲，王安已經(jīng)押下，不知……葉孤城如何處置？”

    高棠看向葉孤城，頓了頓，說道：“南海島嶼不多，白云城是最重要的港口之一，葉氏先祖為免百姓受苦，在大寧立國之初呈書請降，同寧祖立下君子之約，白云城不修兵事，不販鹽鐵，而除商稅外，朝廷不征役，不征稅，舉凡葉氏子孫，除叛國之外罪不加身。葉孤城，你不犯事則已，一犯驚人。”

    我沒有封葉孤城的啞xue，但葉孤城沒有說話。

    高棠半帶嘆息地說道：“卿本佳人，奈何從賊？”

    葉孤城冷冷地開口說道，“成就是王，敗就是賊，如今事敗，還有什么好說？”

    我盯著葉孤城看，除了英俊一點沒看出什么特別，目光在他的腰身上轉(zhuǎn)了一圈，也不如我的細(xì)，我又看了看其他人，好像沒有人發(fā)覺到不對似的，我不由得懷疑自己，難道佳人真的只是字面意思，是我想多了？

    高棠還準(zhǔn)備說什么，那邊西門吹雪就開口了，他的聲音比葉孤城還要冷，他說道：“今晚的決戰(zhàn)還沒有完?！?/br>
    葉孤城看了他一眼，說道：“你本該是我的對手?！?/br>
    西門吹雪說道：“我本就是你的對手?！?/br>
    葉孤城說道：“但我的手里已經(jīng)沒有劍?！?/br>
    西門吹雪忽而看了我一眼，說道：“戚姑娘，可否答應(yīng)我一件事？”

    我問道：“什么事？”

    西門吹雪說道：“今夜，不要插手，明日，任君處置?！?/br>
    我看了看高棠，高棠對我點點頭，我立刻會意，說道：“他同意了，你們可以進牢房打。”

    西門吹雪挑了一下眉頭。

    高棠驚聲道：“我不是這個意思！”

    我頓時有點尷尬，惱羞成怒地說道：“那你是什么意思？”

    高棠摸了摸鼻子，小心地看了葉孤城一眼，又看了看姿態(tài)誠懇的西門吹雪，他低聲對我說道：“牢房關(guān)不住他們……”

    我擺擺手，說道：“沒事，西門吹雪以誠為道，你今天就是畫地為牢，他也不會跑，至于這位葉城主，除非他想朝廷派兵接管白云城，讓白云城給朝廷納稅?！?/br>
    高棠頓時不說話了，西門吹雪對我點了一下頭，隨即看向葉孤城。

    我解開了葉孤城的xue道，有個用劍的大內(nèi)高手給他遞了一把劍。

    有劍在手，葉孤城才是葉孤城。

    當(dāng)世兩大劍客的決戰(zhàn)從奉天殿頂改為南書房外，其余的觀戰(zhàn)人員連帶陸小鳳一起下了大牢，我沒有去管他們最后誰輸誰贏，反正誰贏了都得坐牢。

    高棠拉著我去了乾清宮。

    乾清宮是帝王寢殿，高棠之所以睡在南書房，是因為他不習(xí)慣睡自家老爹睡過的地方。

    只是說是這么說，到了地方就沒見他不習(xí)慣，宮人一離開，他連暗衛(wèi)都打發(fā)走了，獻寶似的拍了拍床，說道：“看！新的架子床，我之前問過了，我和你說的那叫金絲楠木，我當(dāng)初一回來就讓人打了這張床，一直想著找個什么機會送你。”

    我冷漠地盯著高小棠看。

    高棠有點不太好意思，他的臉頰紅紅的，連鼻尖都滲出了汗珠，偏偏一雙星眸水靈靈地看著人，修長的手指慢慢地抓緊了兩側(cè)的被褥。

    之前他在抱我的時候，我就已經(jīng)發(fā)覺了不對勁，但說起來其實也沒有太不對勁，畢竟有的人就是會在殺人之后情緒激蕩，但我沒想到高棠這次不準(zhǔn)備像前幾次那樣假裝無事地混過去。

    我盯著他的臉看，少年人單純的情動看上去頗有些美感。

    我問他，“你已經(jīng)想好了？”

    高棠干巴巴地說道：“想好了。”

    我還是有些不放心，說道：“以后你如果對不起我的話，我真的會殺掉你。”

    高棠咬著下唇，頰生紅暈，偏偏雙手乖乖地放在身體兩側(cè)，雙腿并攏著坐在床前，有些像是新婚之夜等待著被掀蓋頭的新娘子，乖巧中帶著一絲放蕩的誘惑，從鼻腔里哼出一個軟軟的音調(diào)。

    我這話問過了不止一次，倘若日后生變，只能怪他一個本該后宮三千的皇帝好好地自己想不開。

    我不再猶豫，吹燈脫鞋上床。

    高棠卻在我伸手過來的時候驚呼一聲，跑過去又把那一燈架的蠟燭給點起來了。

    他一邊點，一邊紅著臉頰氣喘，慢慢地說道：“這是我第一次，第一次……我想看著你。”

    他這么說，我一點拒絕的理由都沒有。

    我想到屁股上各占半壁江山的五個字，心情忽然變得沉重起來。

    第53章 卿本佳人（12）

    高棠很是客氣地自己先脫。

    他其實殺完人之后沒有洗澡, 只是洗了手，換了身干凈衣服，聞起來還帶著一點血氣，但這對我來說影響不大。

    我等他脫到只剩最后兩件的時候按住了他, 他有些不解，但還是紅著臉頰停手。

    我想了想, 對他說道：“你還有最后一次機會, 我不瞞著你, 我之前有過兩個男人, 兩個。”

    我強調(diào)了一下數(shù)量。

    據(jù)我觀察, 這個名為大寧的朝代雖然哪哪都挺好，但是對女人的要求比較嚴(yán)苛，大唐那會兒成婚之后不勾搭你家兄弟一二三四已經(jīng)是難得的好女人, 宋朝也還好, 但大寧卻是連寡婦再嫁都是要被人背后戳脊梁骨的。

    高棠果然被這個數(shù)量震住了, 他一只手還按在自己的衣帶上, 臉頰上的紅暈卻已經(jīng)開始消退。

    我嘆了一口氣，拍了拍他的頭，打算下床了。

    但就在我轉(zhuǎn)身的時候, 高棠忽然從背后一把抱住了我，他低低地說道：“我以后不會再讓你受苦了，霜兒……霜兒，我可以這么叫你嗎？”

    我眨了眨眼睛，他或許是當(dāng)我默認(rèn)了, 抱了我一會兒，隨即毅然決然地解開了我的衣帶。

    這會兒看著不像新婚夜的小媳婦了，反倒有些像下定了決心準(zhǔn)備負(fù)責(zé)的新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