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人幾乎是背靠著背的，徐妧身上的力氣似乎都被掏空了，她靠著他，心中所有的情緒都涌上了心頭，恨不得打他一頓。

    “你說你想干什么你自己去，拉著我擔(dān)驚受怕干什么……”

    顧良辰穿上衣服，系著身上扣子，也靠著她：“這件事不能讓家里人知道，別人不好作證，你剛進(jìn)帥府，身份特殊，別人不能起疑?！?/br>
    徐妧：“……”

    她即使惱怒也無力發(fā)脾氣，當(dāng)著別人的面，也沒辦法問他太多，坐直了身體，轉(zhuǎn)過去不說話了。

    顧良辰將換下來的衣服褲子塞袋子里，踢了前面車座下面，他拿了書袋過來，打開看看，回身看著徐妧：“吃點(diǎn)東西沒有？”

    她哪里吃得下，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我不餓。”

    他也沒再問，靠了后座上面閉目養(yǎng)神。

    即使他什么都不說，在這個真槍實(shí)炮的年代，那些事都是真人命關(guān)天的事，徐妧回眸看著他，說不清心里是個什么樣的滋味。

    再往南十幾分鐘，到了南湖邊上，司機(jī)停車，顧良辰拿了書袋下車。

    湖邊微風(fēng)徐徐，他扶著車門，看著徐妧：“下車。”

    徐妧看著外面這光景，也不知道自己為什么還要配合他，氣呼呼地下了車，她站遠(yuǎn)了些。

    顧良辰走到車前，司機(jī)指上還夾著煙：“順利嗎？”

    顧良辰嗯了聲：“還算順利?！?/br>
    司機(jī)點(diǎn)頭：“那就好，一個自私自利的賣國賊死了，備戰(zhàn)隊(duì)可以趁機(jī)南下，這層窗戶紙不捅開你爹不會怪你的。”

    顧良辰倚了車邊：“我進(jìn)軍校?！?/br>
    司機(jī)掐斷煙頭：“你是天生的虎狼將才，經(jīng)過這一次，你爹會同意的?！?/br>
    說著，他看了眼天邊，眼看要黑天了。

    司機(jī)見顧良辰?jīng)]有上車的意思，叫了他一聲：“現(xiàn)在可以回去了，走嗎？”

    顧良辰讓他稍等一會兒，他往前走過徐妧身邊，示意她跟上。這個季節(jié)還沒到正夏，游湖的人不多，不過湖邊也有三三兩兩的人，徐妧跟在他的身后，看著他的背影出著神。

    他背著書袋，兩手插在口袋里面，從垂柳下面走過。

    徐妧走得不快，顧良辰上了湖堤，停了下來。

    她期期艾艾地走了過去：“我們現(xiàn)在是做樣子給別人看的，是嗎？是想叫更多的人看見你和我在一起，以此證明我們在游湖，對嗎？”

    他目光微動，隨即勾唇：“對。”

    左右無人，徐妧更走近了些：“你能告訴我，你剛才干什么去了嗎？”

    顧良辰將書袋掛了她的肩上，轉(zhuǎn)身就走：“明天你就知道了，別問那么多，你什么都不知道?！?/br>
    好吧，她什么都不知道才好。

    徐妧走上前去，與他并肩。

    走在湖堤上面，微風(fēng)拂面，緊張的心終于慢慢平靜下來了，到了一處水榭斷口，顧良辰走了過去，湖面上孤零零飄著兩只小船，系著繩索都在水榭旁邊。

    他脫了鞋子，挽起褲腿，坐了斷口上面，把書袋放下了。

    徐妧四下張望，沒什么人了，她也沒那么緊張了：“我們可以回去了嗎？”

    顧良辰將書袋里的油紙包和水拿了出來，鋪了身邊：“坐一會兒。”

    徐妧扶著裙擺坐下，發(fā)現(xiàn)他兩腳都已經(jīng)在湖水當(dāng)中了，她也脫了鞋，試探著下了水，水溫不涼，夕陽落在遠(yuǎn)方的湖面上，金燦燦的一片。

    顧良辰把油紙包打開了，里面是幾塊蜂蜜甜餅，他遞了她的面前來，看著她目光淺淺。

    徐妧吃不下，推拒了：“我不吃，真的不想吃?！?/br>
    他垂著眼簾，合上油紙包，放了一邊。

    晚霞滿天，腳下是溫涼的湖水，徐妧踢著水花，心中的情緒釋放了不少，此時也沒有別人，只有她們兩個人，經(jīng)過今天這么一件事，她似乎和他更熟了一點(diǎn)。

    好半晌，兩個人都沒有說話。

    徐妧也不知道說什么好，她就蕩著水，低頭看著自己的兩只腳。

    湖水還算清澈，從水面也能看見，白白凈凈的柔軟腳趾，隨著她動作一會兒浮出水面，一會兒又踢起了水花。

    顧良辰?jīng)]動，他看著湖面上的夕陽：“讓你坐，誰讓你下水了?！?/br>
    徐妧抬頭：“下水怎么了？你不也下水了？”

    他嘆了口氣，回眸：“大清亡了，若是從前，你這樣在一個男人面前這么露腿露腳，會被人按上記號的?！?/br>
    徐妧錯愕：“什么記號？”

    顧良辰略回身，指尖在她額頭上戳了一下：“我的記號。”

    她微怔之余，這才反應(yīng)過來，他的意思，在封建社會當(dāng)中，男女有大防的，當(dāng)著男人的面脫鞋可能都不妥，不過她是新時代的人，哪里會在意這個。

    頓時笑了：“你都說大清亡了，現(xiàn)在的電影明星還特意拍泳裝照上報紙呢，這有什么?！?/br>
    說話間背后有人走過，聽著徐妧的聲音多看了她兩眼。

    “誒，看，是個女學(xué)生呢！”

    “哈哈天氣熱起來了，以后多來湖邊，說不定天天都能看見女學(xué)生。”

    “要不要過去打個招呼？”

    “……”

    顧良辰驀地回眸，是兩個小地痞，看見是他，認(rèn)識，笑嘻嘻地對著他擺了下手。

    “誒呀是顧少，打擾了打擾了！”

    徐妧也回頭看了一眼：“誰啊，你認(rèn)識？”

    顧良辰從水中抽出雙腿：“走了?！?/br>
    她也趕緊收腿，可忘了沒帶東西，只好濕漉漉地穿上了鞋子，還有點(diǎn)滑：“可以了嗎？我們可以回家了嗎”

    他嗯了聲，等她走穩(wěn)了才轉(zhuǎn)身。

    二人依舊是一前一后上車，司機(jī)已經(jīng)不知道抽了幾根煙了。

    徐妧上車之后，在書袋里拿了手巾出來擦腿，顧良辰看著窗外，他褲腿還沒有放下，腿上也都是水。

    她擦了一會兒，拐著他胳膊，把手巾遞給他了：“你也擦擦?！?/br>
    他隨手接過來，察覺到是她才用過的，怔住了：“只有這一條？”

    徐妧點(diǎn)頭：“嗯，我才用過的，你別嫌棄?！?/br>
    余光當(dāng)中還能瞥見她裙擺下的小白腿肚，顧良辰面無表情地看著她，耳根卻是泛紅了，手巾直接扔回了她的懷里。

    “嫌棄?！?/br>
    徐妧：“……”

    不用算了，徐妧收了起來，這會兒心神一放松，可感覺出饑餓的感覺了，她一手放在肚子上揉了揉，整理了下裙擺，輕聲嘆了口氣。正是感嘆著這一天的驚心動魄，顧良辰看著她的動作，再次轉(zhuǎn)過去看向了窗外。

    “餓了 ？”

    徐妧嗯了聲：“有點(diǎn)?！?/br>
    他兩指撩著窗簾，指尖輕輕在窗上點(diǎn)了一點(diǎn)，也不知道想起了什么，叫了前面司機(jī)一聲。

    “劉哥?！?/br>
    司機(jī)應(yīng)了聲：“還沒遇著盤查的車隊(duì)?！?/br>
    很顯然，顧良辰不是想問這個：“去北路新開的西餐廳。”

    去北路新開的西餐廳？

    這餐廳名氣真的很大，一天到當(dāng)中，竟然有三人對她提起，徐妧心思一轉(zhuǎn)，腦補(bǔ)了很多電視劇情節(jié)：“我們現(xiàn)在還不能直接回府對嗎？去餐廳也是為了掩人耳目，對吧？”

    顧良辰回眸，他定定地看了她好一會，這才嗯了一聲。

    “對。”

    第23章 餐廳風(fēng)云亭

    北城全城戒嚴(yán)。

    回來的路上果然遇見了出城追蹤盤查的, 軍車會車, 下來幾個便衣。司機(jī)把車停下來了，顧良辰和徐妧坐在后座，前來問話的軍官看見是他，還笑著和他打了招呼, 是趙署長部下, 從前見過的。

    “誒呦, 二少出城了？”

    “嗯?！?/br>
    “這位是？”

    “……”

    男人一身黑衣, 看著少年少女雖是一臉笑意, 卻也不動聲色地問著話, 聽見他問徐妧是誰, 顧良辰臉色稍沉, 冷冷瞥了他一眼, 沒有回話。

    徐妧哪里經(jīng)受過這樣的場面, 雖然表面上是神色如常，但是心里在打鼓，已經(jīng)放松下來的心神此時又提了起來, 她看著那黑衣男人直看著她, 狠狠瞪了他一眼。

    “看什么看，想看跟我們回大帥府，讓你看個夠！”

    男人笑，隨即明白過來：“哦~我知道了，這位是徐老板的女兒，二位這是去哪了？”

    他問起來來沒完, 司機(jī)一手按著車窗，看了他一眼：“別問了，這少爺小姐正生氣鬧脾氣呢，下學(xué)了，大姑娘非說要去游湖，可去了沒什么人，到那又要說沒意思，這不就回來了，你們這是干什么呢，又有任務(wù)？”

    黑衣男人聽了，點(diǎn)著頭：“有任務(wù)，例行查車，據(jù)說有軍校介入，眼見著軍車走的?！?/br>
    說著后退了一步，對顧良辰抬手敬了個禮：“二少見諒?！?/br>
    顧良辰輕點(diǎn)了下頭：“辛苦?！?/br>
    就此別過，司機(jī)也對黑衣男人擺了下手，慢慢遠(yuǎn)離了些，徐妧一把抓住了顧良辰的衣擺，她一手撫著心口，能感覺得到自己剛才小心翼翼的氣息，此時可松了這口氣。

    顧良辰回眸看著她：“沒事。”

    她今天梳著花辮，兩邊一邊一排，多股交錯，順著她耳后結(jié)成了俏皮的一團(tuán)，顯得少女嬌俏又可愛，明明是和那些女學(xué)生一樣的藍(lán)衫黑裙，但就是別有一番風(fēng)情。

    顧良辰：“記著，不論誰問你，就說和我去游湖了?！?/br>
    徐妧心還提著呢，聞言頓時抓住了他的一邊胳膊，使勁地晃著他，揮起右手打了他兩下：“你怎么這么壞，非把我拉下水干什么？我不想知道這些，我什么都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