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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爆炸高熱度引發(fā)火勢,老式居民樓雖然門窗被拆得差不多,但木勢結(jié)構(gòu)多,燒起來很快,滾滾煙塵直沖夜幕。 消防兵穿著橘色的制服拖著工具呼啦啦從孟嬰寧身邊擦過,頭也不回沖進濃煙里 好在火勢不嚴重,周圍又一片幾乎都光禿禿的,沒什么蔓延的途徑,此時已經(jīng)控制住了。 警車車門開著,陳妄就站在車門口,蹲下身,抬手,指尖抹掉她眼角濕漉漉的淚痕,低道:“先去醫(yī)院,然后回家?” 孟嬰寧低垂著的眼眸揚了揚,抿著唇看著他,點了點頭。 小姑娘雙平日里會習慣性略微彎著的漂亮杏眼此時沒什么精神地垂著。 這一晚上發(fā)生了太多事,沒有陳妄在的時候她沒辦法,所有的事情她只得自己撐著,自己思考,現(xiàn)在看著他就站在自己面前,孟嬰寧就什么都不想去想了。 只覺得累。 是劫后余生,是驚慌壓抑至極,精神也緊繃到極致以后驟然放松下來的脫力似的疲憊。 她抬起手來,朝著他張開雙臂,蒼白的嘴唇發(fā)干,聲音是啞的:“抱抱。” 陳妄默了默,把她從車里抱出來,小心著不碰到她身上剛被處理過的傷,抱小朋友似的姿勢抱著她往前走。 孟嬰寧腦袋擱在他肩膀上,能感受到他略高的體溫,鼻尖縈繞著熟悉的他的氣息。 她抬手,揉了下眼睛,又眨眨眼睛,腦袋側(cè)過來趴著,臉沖著他頸窩,小聲叫了他一聲:“陳妄?!?/br> “嗯?”陳妄應了一聲,鼻音低低沉沉。 “你們抓到湯城了嗎。”孟嬰寧問。 陳妄步子頓了下:“沒有。” “那你是怎么找到我的?他告訴你的嗎?” “嗯,”陳妄抬手,大掌覆在她腦后揉了揉,“你別cao心這個了?!?/br> 孟嬰寧就不說話了,她很小幅度地低了低頭,額頭抵著他頸側(cè),忽然說:“我本來以為我再也見不到你了,他說你來不及了?!?/br> 她聲音小小的,像是在自言自語:“我就在想,如果真的來不及了,那你還是晚一點兒過來吧,最好你沒找到我。不用看著我死,你心里是不是能稍微好受一點兒,你就不會那么難過了。” 陳妄心臟猛地一縮。 “但我又特別怕,我從來沒這么怕過,”孟嬰寧呢喃著繼續(xù)說,“怕真的再也見不到你了可怎么辦,我還有好多話沒來得及跟你說?!?/br> 陳妄唇線平直抿緊,低壓的眼睫顫了顫,忍不住收緊了手臂,又小心地放松了一些力道。 隔了好半天,陳妄才說:“我也怕?!?/br> 他嗓音艱澀:“從來沒這么怕?!?/br> 到醫(yī)院的時候已經(jīng)是凌晨,孟嬰寧被帶著做了全套檢查,除了外傷和一點輕微腦震蕩以外沒什么別的問題,休息幾天基本就沒事了。 從醫(yī)院回去的路上,孟嬰寧沒說話,陳妄也一言不發(fā),就這么一路沉默開到了家門口,陳妄停車,一側(cè)頭看見小姑娘歪著腦袋睡得很安靜。 車里的燈沒開,陳妄就這么借著外面小區(qū)里昏黃燈光和月光安靜地看了她一會兒。 她長長的睫毛低低覆蓋下來,秀氣好看的眉頭皺在一起,臉上花里胡哨的,像只臟兮兮的小花貓。 陳妄解開安全帶,將身上的沖鋒衣脫下來裹在她身上,然后下車將人抱出來。 孟嬰寧睡得很沉,稍微有些不舒服似的哼唧了一聲,抬手無意識拽著他胸前的衣服。 上樓的時候,孟嬰寧睜了睜眼,眼睛霧蒙蒙的尋他。 陳妄拍了拍她的背:“沒事兒,到家了,睡吧?!?/br> 她含糊說了一句什么,陳妄沒聽清,她就再次昏昏沉沉睡過去了。 孟嬰寧做了個夢。 四周昏暗安靜,聽不見半點聲音,只偶爾有風聲打著旋兒刮過來。 遠處隱約可以看見有人影,一動不動立在那里。 孟嬰寧覺得害怕,意識在奮力掙扎不想過去,腿卻完全不聽使喚,一步一步走過去。 那人的輪廓逐漸清晰,是個男人,他一點一點出現(xiàn)在她的視線當中,由遠及近,從模糊變得清晰起來。 等她走近,男人抬起頭來。 孟嬰寧忽然就知道他是誰了,在他抬頭的那一瞬間,孟嬰寧閉上眼睛。 她蹲在地上,垂著頭,腳邊是粘稠的暗紅色液體。 有一只男人的手從背后伸過來,繞過她的脖頸,搭在她肩膀上,冰涼的觸感穿透衣服的布料。 湯城的聲音溫和輕柔,響在她耳邊:“你想看看嗎?陳妄就是這么看著他的?!?/br> 不要…… “他什么都看不見,你怕什么呢?” 孟嬰寧站起身來,轉(zhuǎn)頭拼盡全力往回跑。 她睜開了眼睛。 一片漆黑,她聽見自己很急促的呼吸聲,身上全是汗,整個人被悶在被子里。 她閉上眼,睜開,又閉上,緩了一會兒以后撐著床面坐起來。 陳妄的床有些硬,床頭也是硬邦邦的木板,靠著硌著背,孟嬰寧干脆前傾了傾身,手臂環(huán)抱住腿,下巴擱在膝蓋上坐在床上。 她想起剛剛的夢,人有點兒發(fā)怔。 她都僅僅只是聽著。 而陳妄是親身經(jīng)歷過的,孟嬰寧不知道湯城說的那些話有幾分是真,但哪怕只有一分,易陽真的像他說的那樣……那陳妄當時親眼見著這些,甚至親自動手了結(jié)這些的時候是什么樣的感覺。 是絕望吧。 因為實在、實在沒有別的辦法了。 他近乎自虐一般的生活方式,甚至連自己的生命都不覺得值得珍惜的原因就都變得很清晰。 他應該是很厭倦、甚至憎惡自己的。 所以在湯城跟她說了這些的時候,在那一刻,孟嬰寧真的再也沒辦法控制自己的情緒。 孟嬰寧想起他之前跟她說的那句話。 死沒什么大不了,難熬的都是留給活人的。 要有多難熬,才能說得出這種話。 孟嬰寧還記得十年前,她最后一次見到陳妄的時候,他走的時候的模樣。 那么驕傲的,不可一世的少年,眉眼間都是明亮的,意氣風發(fā)上九天,仿佛天下無不可勝之事。 一想到那個曾經(jīng)的少年是怎么經(jīng)歷了這些事情,然后一點一點變得滿目沉寂荒涼,孟嬰寧就覺得疼。 她吸了吸鼻子,掀開被子下地,赤著腳踩在老舊條紋地板上,走到臥室門口打開門,出去。 客廳也沒開燈,幽微月光順著窗外爬進來,陽臺的拉門開著,陳妄人坐在陽臺邊竹條編成的椅子里抽煙,半個身子沐浴在皎潔月光下,另一半側(cè)臉烙下陰郁的影。 聽見屋里的動靜,他咬著煙轉(zhuǎn)過頭來,微瞇了下眼。 孟嬰寧站在臥室門口,沒動。 “醒了?”陳妄開口,聲線沉啞,“還睡么?” 孟嬰寧搖了搖頭。 “傷口疼?”陳妄問。 孟嬰寧搖頭。 陳妄覺得小姑娘可真難伺候:“餓了?” 孟嬰寧還是搖頭,只抿著唇,眼巴巴地看著他,不說話。 陳妄頓了一會兒,忽然笑了笑:“想我抱???” 孟嬰寧眨眨眼,慢吞吞地說:“想。” 陳妄捏著煙俯身摁滅了,然后直起身來,抬臂朝她伸出一只手:“那來?!?/br> 孟嬰寧張著白嫩的胳膊就顛顛地跑過去了。 爬到他腿上,縮成一團兒窩在他懷里。 這會兒已經(jīng)后半夜了,風很涼,陳妄隨手抓了件旁邊晾衣架上剛洗過的外套,把她嚴嚴實實地裹上,他的外套大,她人又縮著,能把她整個人包粽子似的密不透風地包住。 包粽子的時候掌心摸到小姑娘后背被汗水洇得潮濕的衣料,于是包完了就問:“怎么了?” “做噩夢了?!泵蠇雽幷f,“特別嚇人。” 陳妄沒說話,拉著外套邊緣往上拽了拽,遮住她小半張臉,然后隔著衣服輕輕拍了拍她的背:“沒事兒,我不是在這兒呢么。” “陳妄?!泵蠇雽幒鋈唤兴?。 “嗯?” “你給我講個故事吧,”孟嬰寧的聲音被衣服擋了一層,有些悶,“只要你說的,我都相信,我都想聽?!?/br> 陳妄眼皮一垂,深深地看著她。 半晌。 “湯城跟你說的那些,基本上都是真的,易陽……”陳妄頓了頓,“是我殺的。” 三年前,陳妄折回廣東對當?shù)鼐兌局ш牶臀渚筷犨M行緊急支援配合作業(yè),因為他個人判斷失誤,易陽在掩護他們的時候被湯嚴活捉。 陳妄再見到他的時候,易陽跟他說的第一句話是:“陳隊,你殺了我吧。” 陳妄當時眼睛猩紅,聲音咬得幾乎聽不見:“你他媽放什么屁?!?/br> 男人很勉強的扯了下嘴角,有干涸的血跡在他眼角眼眶留下血痕,聲音虛弱低緩:“妄哥,我撐不住了,我快死了?!?/br> “我不后悔,我就是有點兒放不下。” “我才剛訂了婚,你說她知道了以后會不會哭啊,女人挺麻煩的,真特別容易哭?!?/br> “那護身符好像沒什么用,是不是我心不誠,它就不靈了?!?/br> 他說其實想想,我這一輩子很值,從小就有個英雄夢,長大了以后也算圓了夢,該守的都守住了。 應該還算是,挺值得驕傲的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