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節(jié)
太醫(yī)也是犯難,只好解釋道:“恕微臣無能,目前還沒有可以提前檢查出是否傳染水痘的法子,只能暫且觀察幾日。若是感染了水痘,在五日內必定會發(fā)出來,若是五日內沒發(fā)水痘,那便是沒有傳染了?!?/br> “嗯?!弊箨深h首,吩咐左奪熙,“老九,這幾日你不要在宮里亂跑,而且要時刻注意自己的身體,若是真有不舒服的跡象,及早稟報于朕,切勿隱瞞拖延。” “是?!?/br> 他又豈會亂跑,他已經準備駐扎在清心宮了。 ***** 一直到了晚上,傅亭蕉的高燒才退下來,不過晚上是最容易病情反復的時候,所以太醫(yī)們絲毫不敢松懈,依舊時刻待命著。 太后也沒有睡,她一直守在傅亭蕉的床前。 左奪熙也沒有睡,而他只能守在屋外。 他們沒睡,清心宮自然無一人敢安睡,眾人安安靜靜各司其職,守夜的守夜,煎藥的煎藥,熬粥的熬粥,還得預備太后和太醫(yī)們晚上的膳食。 整個清心宮燈火通明,宛若白晝。 一夜平靜地過去,晚上傅亭蕉的體溫略有上升,被不斷換上去的濕布巾壓下去了。 不過在她還沒有徹底好之前,眾人都不敢掉以輕心,太醫(yī)們更是每時每刻都是如臨大敵的樣子。 終于在五天之后,傅亭蕉身上的水痘有了結痂的跡象。 只要結痂了,就代表已經好了。 而左奪熙也很幸運地,在這幾日里并沒有任何發(fā)痘的跡象。 結痂之后,就不會再傳染于人了,也不用擔心吹風不好了,再加上燒也退了,傅亭蕉如獲新生,開開心心地準備走出房間呼吸一下新鮮空氣。 但是她立刻想到了自己臉上和身上還有不少還結著痂的痘印,頓時苦了臉。 雖然太醫(yī)說如果不去扣它們的話,以后結的痂掉落了,便不會留痘印,然而太醫(yī)也說了,結痂之后傷口就會開始癢,如果忍不住…… 傅亭蕉全身一抖,扣了扣自己的指甲,決心一定要忍住。 而眼下的當務之急,卻是找一塊面紗將她滿是結痂痘痘的臉給遮住,現(xiàn)在的她簡直比當初換牙的時候還丑。 她可不想別人見到她這丑模樣,特別是左奪熙…… 好在阿固善解人意,她還沒提出來,阿固已經奉上了一塊深藍色的面紗,輕輕地給她戴上。 她這才走入院子中,舒展著全身。 前幾天燒得昏昏沉沉,她不但身子都燒軟了,連腦子都是懵的,好多事兒都記不起了。 不過…… 傅亭蕉望向一直守在屋外,此刻正看著她的左奪熙,心里莫名泛出了幾絲羞怯,兩頰也微微紅了。 這幾天中,她唯一記得起來的,便是九哥哥將她背起來,她的前胸緊緊貼著九哥哥的后背,她的臉緊緊貼著九哥哥后頸的場景…… 那樣的場景一直漂浮在她腦袋中,像是做夢一般,卻又特別真實。 尤其是她胸前的柔軟與他后背的堅.硬擠壓在一起的感覺,讓她突然像哪里開竅了一般,總之……便生出了幾分奇怪的又說不清的感覺。 這次又來了葵水,她方知道這也是男人與女人的區(qū)別,不知道怎么的,便像是突然又長大了一般,總之就覺得自己與以前不同了。 這些感覺她也沒辦法跟別人訴說,只好壓在心底。 “啊——”正當她的思緒還在飄蕩的時候,突然感受到一雙微涼的手放在了自己額頭上,傅亭蕉意識到是誰的手之后,下意識地后退了一步,臉越發(fā)紅了。 左奪熙收回了手,皺眉:“我看你臉色這么紅,想看看你有沒有再發(fā)燒?!?/br> “沒、沒有……”傅亭蕉低下了頭。 知道她沒有再發(fā)燒,左奪熙毫不留戀地轉身就走了。 不眠不休地守了她這么久,得來的竟是她下意識后退的疏離,他簡直一口血嘔在嗓子眼。 她是不是……真的看上那個戲子了? 傅亭蕉想追上去,又不知道該說什么,臉上反而越來越紅,只好雙手捂著臉,趕緊鉆回屋子去敷冷布巾了,免得待會兒真被人以為又發(fā)了燒…… 過了兩天,探聽到傅亭蕉已經好了的武芫和江儀一起進宮看她來了,太后不想讓大病初愈的傅亭蕉見太多閑雜人等,本來想回絕,不過傅亭蕉正好看到了她們,連忙叫住了。 “蕉蕉,你現(xiàn)在沒事了吧?”武芫看著戴了面紗的傅亭蕉,也不知道她臉色是否還是病容,“我們可擔心你了,早就想來見你,被擋回去了好多次?!?/br> 傅亭蕉笑瞇瞇道:“已經沒事啦,蕉蕉知道你們都惦記我?!?/br> 江儀擔憂地看著她:“也不知道臉上的痂什么時候能徹底好?” 傅亭蕉道:“太醫(yī)說不出一個月必定能全部脫落,只是……現(xiàn)在就已經有些癢了?!彼芸鄲?。 昨兒她去找九哥哥,九哥哥不知道在生什么氣,還對她愛理不理的。 她也不知道該說什么才能順利和好,便呆呆地佇在原地,然后臉上突然癢癢,她便下意識地伸手想去撓,結果便被九哥哥飛快地打掉了手。 九哥哥還說:“扣痘痘會變成丑八怪,你想變成丑八怪嗎?” 她當然不想,不過不知道為什么,她那時候卻反問道:“那九哥哥討厭丑八怪嗎?” 九哥哥便睨著她道:“我非常討厭丑八怪,討厭丑八怪勝過討厭跟屁蟲。如果你變成丑八怪,我看都不會再看一眼?!?/br> 她頓時就嚇到了,然后每次想撓時都會想起這句話。 可是真的很癢啊…… 江儀與武芫對視一眼,這時候她們也沒法子,只好一臉堅毅道:“蕉蕉,你一定要堅持呀?!?/br> 武芫想了想,加上一句:“堅持一時,漂亮一世?!?/br> 傅亭蕉噗嗤一聲笑得腰都彎了。 笑完后,她對江儀道:“儀jiejie,蕉蕉跟你說過了吧?姨祖母已經答應蕉蕉,生辰日的時候請登凌班進宮唱戲了?!?/br> 這幾天病了,她都不記得有沒有跟江儀說過這件事了。 “你第二天就跟我說了?!苯瓋x摸了摸她的頭,“可是你現(xiàn)在大病了一場,身子骨都還沒養(yǎng)好呢,依我看,今年的生辰宴便不辦了吧,你好好養(yǎng)病。我、我待下次……” 武芫也道:“對呀,再不濟等到我的生辰宴嘛,也就半年之后了?!?/br> “才不用養(yǎng)那么久,我還有一個多月才過生辰呢,那時候早就好全了?!备低そ杜呐慕瓋x的手背,笑道,“蕉蕉辦事,儀jiejie放心!” ***** 實際上,傅亭蕉比太醫(yī)預料得好得更快些,半個多月后,臉上和身上的痂都脫落得差不多了,這些天她真是死死地忍住了去摳痘痂的手,才挨到了痘痂自然脫落之日。 她卸下面紗,整個人都舒服多了。 這些天,九哥哥都沒怎么理她,她雖然心里頭不大舒服,但也不想戴著面紗老往他眼前湊,萬一一不小心面紗掉了,叫他看到自己“丑八怪”的模樣,他恐怕更加不理她了。 而且,她自己心里對九哥哥也有一股奇怪的感覺沒有厘清,正苦惱著。 所以,這些天她也不怎么往鐘秀宮跑了。 不過,到了她生辰那日,九哥哥肯定會主動過來的,她胸有成竹地想。 這一次左奪熙沒有讓她失望,生辰之日,他如約而至。 左奪熙的心情十分復雜。 這段時間,他其實主要在看醫(yī)理書。 經過傅亭蕉發(fā)水痘這件事,他覺得自己實在太無力了,在生病的她面前,只能被動地去求助于別人,他至少也要懂一些基本的醫(yī)理才是,這樣傅亭蕉萬一又有了別的什么病情,他可以及早發(fā)現(xiàn),做一些簡單的處理。 所以,他找太醫(yī)們借來了很多書,白天上朝,晚上便挑燈夜讀,不懂的第二天便去找胡太醫(yī)問。 一個多月下來,很多常見的病他都了解透徹了,同時,他也終于知道了什么叫“葵水”…… 除此之外的時間,他便在想傅亭蕉與那個戲子的事。 當然,他絕不可能會讓傅亭蕉與那個戲子在一起,而傅亭蕉估計也是一時興起,那個至今不開竅的小傻子還不懂什么叫真正的喜歡呢。 而他……經過這幾年下來,已經明白了自己內心深處的想法。 他對傅亭蕉,勢在必得。 那么,這會兒因為一個戲子跟她疏遠,豈不是得不償失? 想到這點,他便打算借著她生辰之機與她和好了。 可是,當他一大早便站在她面前時,他又不由得自唾—— 他堂堂一個皇子……在跟戲子爭寵?! 無論如何,來也是來了,左奪熙讓自己平靜下來,吩咐小肅子送上他的生辰禮。 傅亭蕉期待地看著,她每年過生辰最期待的便是九哥哥送她禮物。 小肅子抱來一個中等大小的錦盒,在傅亭蕉面前緩緩打開—— 原來竟是一箱子各色胭脂水粉! 傅亭蕉驚喜異常,激動得說不出話來。 九哥哥竟然還記得她說過她想要在生辰日梳妝打扮的話……那會兒她求他陪自己去買胭脂他不愿去,原來是準備偷偷給她買來當做驚喜…… “謝謝九哥哥!蕉蕉、蕉蕉好喜歡啊……”傅亭蕉如獲至寶地親自將錦盒接過來,捧在懷中。 左奪熙一邊感到一絲掩蓋不住的愉悅,一邊止不住冒酸氣:“這般高興,你想打扮給誰看?” 傅亭蕉不假思索:“蕉蕉最想打扮給九哥哥看!” 這句話猝不及防地從她嘴里說出來,也猝不及防地鉆入了左奪熙的心里。 他霎時愕然,而后便快要壓不住上揚的嘴角了。 “阿固!替蕉蕉梳妝!”傅亭蕉已經蹭蹭蹭地大聲呼喚著阿固,然后跑進房間了。 左奪熙便在門外等,他還未曾見過梳妝打扮的傅亭蕉。 太后聞聲走了過來,聽小肅子回稟了原委,倒也沒反對傅亭蕉涂脂抹粉了。這孩子先前丑了大半個月,心底肯定不高興的,這會兒讓她打扮得漂漂亮亮的,正好讓她高興高興了。 因是第一次打扮,所以花費的時間格外長,太后都耐不住先回了正廳,左奪熙卻始終等候在外面。 半個時辰后,傅亭蕉臥房的門打開了。 傅亭蕉含羞帶怯、聘聘婷婷地走了出來,緩緩抬起頭來,在見到左奪熙那一刻,好像眼睛里都是羞意了。 左奪熙呼吸停滯了一瞬,就這么怔怔地看著她。 她身穿淡粉色華衣,本是冬日的衣服,卻露出線條優(yōu)美的頸項和若隱若現(xiàn)的鎖骨。臉上薄施粉黛,卻勾勒出更為清冽的棱角,眉黛如飛,兩頰輕紅,膚若凝脂,唇似櫻桃…… 若說平日的傅亭蕉是“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飾”的話,那么此刻的傅亭蕉便是“買得五六七色粉, 打扮八九十分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