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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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止的手悄悄地放在肚子上摸了一下,空空的,癟癟的。也對,要是到客人的家里肚子咕咕叫,人家肯定會看輕他們。 “師父請你吃面,小二,來一碗陽春面,再給我多拿一個湯碗。” “好嘞?!?/br> 陸玉看了江止一眼:“大叔,換成豬骨面,兩碗,要大號的。” 江止摸了摸自己空空的荷包,神情有些窘迫:“師父不餓,就一碗就好了?!?/br> 他們是一老一少,江止看著光鮮亮麗,陸玉卻衣著樸素,精神氣卻看著很好,師徒兩個都不像是窮人家養(yǎng)出來的。 可一文錢還能難倒英雄漢呢,小二遲疑了一下:“這到底是陽春面,還是豬骨面?” 陸玉將一錠銀子擺在桌子上:“這個夠嗎?” 年輕的小二咧嘴一笑:“夠的夠的,老爹,給兩位客官大份豬骨面!” 江止看著那點銀子,壓低聲音:“阿玉啊,這錢是?” “是綠蕪給的。” 綠蕪就是那個綠衣服的女鬼,這荒宅鬧鬼,一直沒有人敢來,里頭比較值錢的東西倒是在官差查案的時候被搬空了,但被藏起來的好東西有好些。 鬼魂沒有辦法用人間的金銀珠寶,她們想讓陸玉對自家可憐的小姐好一點,就拿這些真金白銀賄賂了她。 至于為什么不給江止,他被陸玉按著打的時候她們可都是看到了的。 有些人啊,就是占著師父這個名分,當(dāng)家作主的事情也輪不上他,完全沒有收買的必要嘛。 吃面的時候,坐在陸玉他們身邊的人果然就說起了張家的事情。 “昨天張家鬧鬼了你知道吧,據(jù)說是張家那個小公子招惹來的情債,他人在哪,人家就跟著哪,都哭了一宿了,去了七八個大師了,都被女鬼嚇跑了。” 張家作為大戶人家,又頗信佛緣,家里不僅有各種寺廟求來的靈符,還有大師開過光的法器,但是不知道為什么,對這個愛哭的女鬼根本起不到半點作用。 女鬼常年沐浴在她那青梅竹馬的佛經(jīng)之下,鎮(zhèn)壓她的法器也是金剛杵。這么幾十年過來,她也算是頗有佛性的鬼。 也就陸玉這種天賦異稟,用的又是江家秘法的存在,才能把她打得狼狽不堪。 其實女鬼也沒有做什么,就是一直在張家大宅哭,可是那魔音入耳,實在擾人清夢。 這可是張家大宅,又不是隨隨便便在外頭的小屋子,這么多口人住著呢,張家祖先的祠堂也在老家大宅,肯定不可能全搬出去。 而且張家夫人的心尖尖,她的小孫子,只要一醒來,睜眼就是女鬼,這魂都給嚇沒了。 昨兒個夜里就請了相熟的道士和尚過來,失敗了,才宣揚出去,廣招能人異士。 畢竟大宅子里鬧鬼,顯然不是什么好聽的傳聞。特別那女鬼還專門盯著老夫人的愛孫。 那可是城里出了名的小霸王,消息一放出來,大家伙都在傳,是不是那孫少爺在外惹了什么風(fēng)流債,害了女鬼,人家才來報仇的。 流言越傳越離譜,他們這是靠著張家的茶攤,勉強還算是和事實真相比較接近。 再遠些的地方,已經(jīng)傳成張家的老爺,搞大了一個清白姑娘的肚子,騙人家要娶妻,結(jié)果養(yǎng)在外頭。張家小少爺驕橫跋扈,直接把女人打得流產(chǎn),一尸兩命,這才化身厲鬼前來索命。 陸玉吃面的時候,隨口問了幾句張家以前的事,這些人便嘰里呱啦的說起什么張家欺男霸女的事情來,一個個義憤填膺的,說得碗里的面都涼了。 江止在那里默默埋頭吃面,他不知道女鬼給了徒弟多少錢,但他已經(jīng)很久沒有吃飽了,食物這么珍貴,一定不能浪費! 等江止因為吃面鼓起來的肚子消下去了,關(guān)于張家的各種八卦也聽完了,陸玉才出聲:“小二結(jié)賬?!?/br> 展示了一下自己的行頭,又表明了身份,張府的家丁就給他們帶路了:“兩位道長往這邊請?!?/br> 張家也是沒有法子了,管什么江湖人士,只要能起作用,一窩蜂都請來。 當(dāng)然,現(xiàn)在他們對所有人一視同仁,反正說來解決問題的,那他們對誰都客客氣氣的。 等事情處理完了,那些沽名釣譽的江湖騙子肯定都會被趕出去。 等陸玉他們進去的時候,有女鬼的那間屋子已經(jīng)里三層外三層地圍滿了人。 畢竟張家的酬金給的實在豐厚,大家伙又不是真的只喝露水就能活的仙女,游走江湖,斬妖除魔,也是要恰飯的嘛。 一個個人進去,一個個又垂頭喪氣出來,經(jīng)文也念了,靈符也貼了,有的甚至嘗試游說這女鬼,可她就是對所有人愛答不理。 自己不行乖乖退了也就算了,要是惹毛了她,紅衣厲鬼一袖子甩過來,這些個玄門中人還直接被打飛出去。 長長的隊伍當(dāng)中,自然有那日把江止打成騙子的人。 雖然管家對大部分人都很客氣,可對名門之后還是區(qū)別對待的。 江氏后人,又有相識的富商引薦,這一老一少明明來得很遲,卻無需排長隊,趕在前頭進了屋子。 陸玉聽到自己身后的江止磨牙的聲音,很顯然他快要按捺不住心中怒氣,想沖上去把這兩個冒充江氏后人的李鬼揍上一頓。 陸玉拍了拍他的手,示意江止安靜一點。 她的右手縮回寬大的袖擺當(dāng)中,在金剛杵上敲了敲。 那兩個冒牌貨進門以后,立馬就施展降妖除魔的手段。 他們也是聽說了這女鬼的難纏,也不故弄玄虛,一來便使出看家本領(lǐng),免得失敗了還要被張家人趕出去。 年邁的老道士掏出一把黃色的符篆,口里念念有詞:“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敕!” 隨著他的動作,十二道黃色靈符漂浮到空中,圍繞著女鬼結(jié)成了一個靈陣。 那哭個不停的女鬼突然止了哭聲,只睜著一雙猩紅的直勾勾地看過來。 張家人不自覺屏息,眼神充滿期待。 然后女鬼就發(fā)出了驚天動地的尖嘯聲,直接震破了這間屋子。 屋內(nèi)屋外倒了一片,那自稱江家后人的一老一少直接被震飛了出去,倒在地上連著吐了兩口血。 陸玉和江止提前用了靜音符,是外頭等待的和尚道士里為數(shù)不多還站在地上的。 江止見狀,直接從倒地的人群中沖上去。 年少的那個顯然認(rèn)出了江止這張好看的過分的臉:“是你。” 冤家路窄,那年輕道士擦了擦自己嘴角的血:“管家快來,這是那日騙了王員外的騙子,你把趕緊把他趕出去!” 管家剛從地上爬起來,遲疑了一下,又縮回去,這兩個江氏后人看著厲害,卻惹怒了女鬼,害得屋子都塌了。 陸玉和江止看著就仙風(fēng)道骨,而且從頭到尾都站得好好的,他才沒那么蠢摻和進去呢。 江止本就氣血上涌,這會真是怒上心頭,用桃木劍重重地往這兩個人臉上一陣好打:“騙子,不要臉!冒充江家人就算了,畢竟你們這種江湖騙子多了去,竟然還敢倒打一耙!” 他打得很重,直接把被女鬼重傷的兩個道士打得嗷嗷直叫,臉迅速腫成了發(fā)面饅頭。 而且打到后頭江止來了勁,還手腳并用,重重地在這兩人身上踩,把兩個人都踩得噗噗吐出兩口血來。 在外江止對人都和風(fēng)細雨,便是在賣面老爹面前,也一點沒有玄門中人的傲氣,如今卻如此不留情面,顯然是對這兩個冒牌貨色恨得緊了。 畢竟他全家死得只剩他一個了,江家的一切,已經(jīng)成了他心中傷疤和禁忌。他可以提,旁人不能說。 陸玉看周圍的人一個個爬起來了,才慢悠悠開口:“師父,時間也不早了,咱們該辦正事了?!?/br> 江止用力在一老一少心口踩了兩腳,這才跳下來:“好徒兒,你等等為師。” 陸玉過去,那又開始哭的紅衣女鬼便露出瑟縮害怕的表情,立馬往后飄了十尺。 同樣倒地的張家老爺見狀,艱難掙扎,仰起胖胖的臉請求:“這位仙長,還請您救救我們張家??!我們可以給您錢,很多錢?!?/br> 陸玉低下頭,俯視這張在小乞兒面前傲慢無比的臉。 他昨兒個斥責(zé)了兒子,言語之中不是責(zé)怪兒子打了小乞兒,而是生氣兒子盜走家中財物,弄丟了家里的鞭子。 在陸棄面前高高在上的大老爺,現(xiàn)在卻成了跪在她腳下乞憐的一條狗。 陸玉頗為冷淡地看了他一眼:“放開?!?/br> 張大老爺被這瘦弱少年冰涼的眼神看得心下一悸,忙松開手來。 接下來就是女鬼的個人表演秀了,她相當(dāng)配合地演繹了一個被大佬毒打的游魂野鬼:弱小,可憐,又無助。 不僅抱頭鼠竄,還到處撞人:“大師饒命啊,小女子再也不敢了!” 就連早就知道內(nèi)情的江止也看得一愣一愣的,要不是腦海里殘留著昨天女鬼對他流口水的樣子,他都要同情起對方來了。 收拾女鬼太容易,酬金就難拿的高。張家被厲鬼這么折騰了一段時間,屋子都被震塌了幾間,面對能夠解決女鬼的大師,自然千恩萬謝。 張大老爺命人拿出了一個花紋精致的盒子:“這是給兩位大師的酬勞?!?/br> 盒子一開,里面金燦燦十二條小黃魚。 沉甸甸的,瞧著就份量不輕。 “仙長,我家小兒和家中老母都驚了魂,不知仙長可否為她們查看一二,報酬好說?!?/br> 陸玉頗為冷淡地拒絕:“不能?!?/br> “可是您這么厲害,不會是不想吧?!?/br> 張家人作為城中數(shù)一數(shù)二的大戶,也是被人奉承慣了。 再說了他們又不是不給錢,這兩個道士還真的把自己當(dāng)仙人了。 “我只擅長抓鬼,不負責(zé)看病。”陸玉唇角一揚,“那女鬼只是被我收入了法器之中,張員外要是不滿,那我留下她便是?!?/br> “可別,千萬別!” 張員外也是個能屈能伸的,當(dāng)下不敢為難半分,立馬雙手客客氣氣地把銀錢奉上:“仙長一路好走。” 江止和陸玉被人客客氣氣送出來的時候還有一點懵。 等回了女鬼原本居住的老宅,他才問陸玉:“你這就輕而易舉的放過他們了?” “當(dāng)然不?!?/br> 張家人犯下的錯事也不只是陸棄這一件,輕易讓他們死了,反而是給了張家痛快。 而且看一看今日為張家除鬼的里三層外三層,只要張家人有權(quán)有勢,她們遲早能請來解決女鬼的大師。 風(fēng)水輪流轉(zhuǎn),還是讓他們嘗一嘗被人踩在腳下踐踏的滋味來的更好一些。 “江家傳承應(yīng)該有改運的術(shù)法吧?!?/br> 江止老老實實說:“有是有,可是如果碰上比你厲害的解決了這個陣法,反噬會傷到你?!?/br> 陸玉看著他的眼睛:“你放心,我不會隨意拿這種陣法去害人,也不用擔(dān)心反噬,我會變得比他們都要強?!?/br> 江止不自在地別開眼睛,默默下了決心:他一定做個好師傅,千萬不能得罪了自己的小徒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