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節(jié)
下了火車,就看到馬連深擠在最前頭,看他倆下來后還找了好一會兒,“表弟!大妹!” “是二哥?!狈寝D頭對杜夢閑說道,“抓緊我。” 來之前,杜夢閑小小的個子累得半死不活的樣子一直被他記在心里頭,所以這回就算他再累,也死活不叫杜夢閑累著一星半點。 就是現(xiàn)在,杜夢閑手里提著一個小籃子他還滿心的不愿意,要不是因著她說籃子里都是吃食,怕擠在一塊壓壞了,他都有想把籃子掛在脖子里的想法。 “你倆可回來了!我都連著守了三天了!”j省這邊的氣候比那邊好一些,倆人下火車的時候連最外面的襖子都脫下來掛在繩子上。 “我媽知道你們倆要回來高興的不得了,這一對比我這個兒子就跟外頭撿來一樣!對了阿城,上回你寫信過來說你兩條腿好了,我媽高興的特地打電話到首都那邊炫耀了一下,就連三姑也都說過年抽空過來看一看你們!” 然后擠擠眼睛,小聲的對伏城說道,“你跟大妹……咋樣?” 伏城有些嫌棄的推開了他,“能咋樣?這是我媳婦,你說咋樣?” 馬連深一點都沒有被人嫌棄的自覺,“走吧,我媽可是做了好多粘豆包!” “又麻煩二姑了?!狈钦f道,“這大半年你們怎么樣,二姑跟姑父在學校那邊還好?” 馬連深點頭,“好是好,就是我大概也要走了。” 伏城連忙問道,“你也要下鄉(xiāng)?” “說不清楚,我覺得我是不用的,可我爸說我最好還是下去,今年……舅舅那邊不大好,我媽也是伏家的人,而且學校那邊我大哥都在家好些日子了,年后大哥跟我都一塊兒走,三弟那邊我爸媽正在找關系,看能不能找個就近的?!?/br> “那先回去。”看到路上有人盯著他們看,伏城說道,“我覺得這里怎么……” “好長一段日子了,總感覺人人都在盯著你看?!瘪R連深小聲說道,“看你們寫信回來好像還好,爸媽也想著叫我們下去避一避?!?/br> 進屋的時候伏城還問著,“有個明確的目標?” 他搖頭,“現(xiàn)在還沒有,走了不少關系,眼下也沒個準話兒。” 他們在說話的時候杜夢閑也沒插嘴,只想著形式越來越嚴峻,這么看來,伏家后媽也算是做了一件好事,早早的把他們?nèi)酉氯チ耍蝗痪o張起來的時候,后媽看不慣繼子,給他倆扣個亂搞男女關系的帽子更倒霉。 說不定得坐牢。 伏城顯然也想到了這一點,跟杜夢閑對視一眼后,進屋看到人就打招呼。 “回來了?回來就好,先坐下歇歇?!?/br> 伏嬌看到伏城就拉著他的手坐了下來,“瘦了瘦了……” 杜夢閑也沒有被冷落的感覺,人家到底也是血緣關系,這是沒辦法的事。 好在伏嬌也沒有真的冷落她,跟伏城說完之后,又拍拍杜夢閑的肩膀,“好孩子,辛苦你了,我家阿城能遇到你是八輩子的福氣,你倆能好好的,二姑也就放心了。” “行了行了,跟孩子說這個干什么?”馬啟明打斷了她,“眼下還有更要緊的事兒了,往后還有大幾十年的日子好過,哪兒就緊著這一年?阿城,你跟我來書房,有事跟你說。” 伏城朝杜夢閑點點頭,然后示意她別擔心,便起身跟著馬啟明去了書房。 杜夢閑也沒干坐著,站起來跟伏嬌去廚房準備晚飯。 吃晚飯的時候就看到伏城從書房出來后臉色不大好,晚上洗漱完躺在床上,杜夢閑問道,“怎么了?” 伏城嘆了口氣,把臉埋在她的頸窩里,“今天姑父給了我一點東西。”然后抬起頭,從脫下來的上衣兜里摸出一個裹著的手帕,“說是我媽給我的?!?/br> 杜夢閑明白這說的肯定就是親媽,但也沒上手去拿,還是伏城放到她手里,“你打開看看?!?/br> 手帕到手里的時候杜夢閑就摸出了感覺,打開一看,果然,里頭擺著六條小黃魚,還有金手鐲,金戒指,更有一條細細的金項鏈,一看全是黃金制品。 “這么多?” 杜同志一點都不為黃金制品而折腰,這東西她多的是,空間里甚至還有一座金礦。 反正都是眼下用不著的東西,沒啥好眼饞的。而且就算到了能用得著的時候,這種金屬礦藏怎么來的你總得說清楚,哪能真的改頭換面偷偷摸摸的換一下就能成事兒的? 她也沒那個本事,指不定就算換成了錢,有人跟在后頭都發(fā)覺不了,所以這玩意兒也只能偷偷摸摸的躲在空間里欣賞可惜一下就完了,寧愿自己踏踏實實的動手掙錢,也不敢用這個來換快錢。 “嗯?!狈屈c點頭,“說是兩個月前我媽找過來把這東西給我二姑的,連帶著還有一封信?!?/br> “當年的事情她也沒說清楚,只說是兩個人不合適,牽扯不到孩子的身上。又說她本來日子過得好好的也沒打算再婚,也不知道是誰舉報說她成分不好,有資本主義背景,所以被下放到了農(nóng)場去勞改……最后還是她用好些東西打探出消息,說是舉報的人……” “你爸?”杜夢閑一看他的表情就猜出來了。 伏城抿著嘴,“二姑問過,他自己也承認了?!?/br> 不管是他爸舉報的,還是他那個好后媽舉報的,總歸他們兩個的事兒難道還能掰扯開? “那現(xiàn)在是怎么個意思?” “二姑跟姑父的意思是,我爸那頭既然敢舉報,那想必我的身世該知道的也都知道了,我們在j省也不要多留,這事他信上不好說,也只能等著我們倆過來才能交代明白?!?/br> “要走?什么時候?”杜夢閑的反應也迅速。 “叫我們把東西收好,然后就去我媽那個農(nóng)場看一看,前頭不知道她去哪聯(lián)系不上,她現(xiàn)在找著上門來了,就算沒給咱們這些東西,于情于理也都該去看一趟,以后怎么樣得看咱們自己選擇?!狈堑吐曊f道。 又拍了拍她的手,“你把東西收好,貼身放著別叫人看出來?!?/br> 杜夢閑點頭,從包裹里翻出針線,“我給縫在衣服里襯里頭,多用幾層布,冬天穿的厚也看不出來。等到了農(nóng)場你就說清楚,這些東西咱們不用都給保管好,她在農(nóng)場那頭怕是也不好藏,以后要是需要咱就還給她。” 伏城有自己的思量,“嗯,不是咱們的咱們就不稀罕,不拿人東西也不看人臉色,親爸親媽的,生養(yǎng)之恩我不會忘,不過這都是我的事,你不用擔心,我不叫人為難你。” 他握住她的手,“咱們明天就走,本來姑父估摸著我們最晚今天也能到,所以買了明天的票,只是還要叫你再累幾天了?!彼嗣哪X袋,“去農(nóng)場那邊看一看,咱們就直接回去?!?/br> “那東西?” “東西明天拜托二哥給我們寄出去,京都那邊……”他咬咬牙,“也照樣寄過去!” 父母離婚他能怎么著? 總不能真的不管,就算伏家不在乎他們這么點東西,可他身為人子,該他做的那一份總落不下。 就算親媽這十幾年來從來沒想過找他,眼下出事給他留了點東西又能怎么著,那是他親媽,血緣倫理他這輩子避不開去,只能捏著鼻子認了。 “別難過。”杜夢閑摸了摸他眉毛,“有我呢?!?/br> 伏城攥住她的手放在臉上,“我們到了農(nóng)場……看情況,不給你好臉色你也別好聲好氣的伺候,有我在呢,二十多年沒見過,我愿意贍養(yǎng)是因為她給了我生命,你可沒吃她一粒米?!?/br> 杜夢閑笑道,“我信你?!毙攀切诺?,不過她也不會受氣。 就像他說的那樣,一口水都沒喝過你的,你待我平常我也愿意看在血緣的份上和平往來,可你要是找茬……對不起,你誰啊你? 第二天一早,馬啟明親自送他倆上了火車,“東西我叫老二去,往后書信報平安就成,別的別提?!?/br> 伏城點頭,“姑父,你們……你們也多多保重?!?/br> “行了。”馬啟明擺手,然后轉過身子。 “東西你放了?” “放了?!倍艍糸e看著窗外馬啟明的背影,“三個兒子呢,一個不落的都要走,二姑家也困難,我給放了三百,咱們自己能掙回來!” “謝謝你。” 杜夢閑笑笑沒說話,那也是伏家二姑把她當人看了,現(xiàn)在又真的把她當侄媳婦看了。 換句話說就是,你是用心待我的,我自然也會用心待你。 …… g省氣候干燥,臨上車的時候帶了兩罐子水。 到了g省的火車站,又足足坐了一天的汽車才到了下頭的農(nóng)場。 因著這里都是身份背景值得懷疑的,所以即便是有人來探親,也都查的很嚴,“同志,探親需要證明?!?/br> 好在這一點馬啟明連夜就給辦好了,伏城也不避諱自己有這么個背景不好的親媽,所以任由人打量。 檢查完后就放他們進去,又有人走過來,“找姜銀君是吧?跟我過來?!?/br> 帶路的是當?shù)厝?,看他們大包小包的不免好奇,“姜銀君是你什么人?” 伏城回道,“是我媽。” 杜夢閑給遞了個粽子過去,“自家的手藝,別嫌棄?!?/br> 那人笑了笑,把東西收好后不再問。管你是啥事呢,能被門口的放進來就說明沒啥大問題,又不是什么原則性的大錯誤。 走到了牛棚那兒,那人伸手一指,“就在那一片,你過去問吧。” 農(nóng)場里除了當?shù)厝?,不少人都是身上背著錯誤過來的,見有兩個年輕的后生找過來,大家心里也明白估摸著是哪家親人過來了。 但他們這一片人來探親的早就來過了,不來的也早就跟家里斷絕了關系,自然也好奇得緊,但他們的經(jīng)歷叫他們只敢把這好奇放在心里。 “兩位同志,你們找誰?”見他們走過來,離的最近的一個問道,“你說說看,興許我記得名字的。” 伏城連忙道謝,“叔,我找一下姜銀君同志?!?/br> “姜銀君?”那人眼神警惕起來,“你是來干什么的?” “我叫伏城,是姜同志的親生兒子?!彼B忙掏出自己的證明,“姜同志跟前夫離異二十多年,我從小沒見過親媽,這回是聽姑姑說起,所以特地來看看?!?/br> 那人是知道姜銀君的家庭情況的,但就算伏城這么說,他也沒有放松警惕,“你跟我過來,我叫她?!?/br> 他可不就是被不孝順的小兔崽子弄過來的,實在是給弄怕了。 但又怕萬一人家真的是有母子情份的,自己可別一兩句話說的叫小輩不高興,姜同志本來就夠命苦的,可別叫人連唯一的一個兒子都心里不惦記。 便連忙補充道,“同志你別介意,我這也都是擔心,怕有壞份子過來破壞農(nóng)場的團結!” “應該的應該的,警惕是好的,這樣才對!”伏城也沒有往心里去。 到了一排的泥屋前,那人上前叩門,“姜同志?姜同志你在不,這邊有個小同志說是你兒子……” 門猛的被拉開,見姜銀君盯著伏城不放,那人摸了摸鼻子,估摸著是親母子沒錯了,“那我就先走了,姜同志你有事兒就叫一聲!” “謝謝……”姜銀君喃喃道,但眼睛卻盯著伏城沒放,“你是阿城?” “你長大了……這么多年沒見……” 不同于姜銀君的情緒外露,伏城神色倒是淡定了許多,“您在這里有什么困難的?” 姜銀君眼睛眨了眨,杜夢閑遞過去一方手帕,她抬頭瞧了一眼,“好孩子,你們都坐?!?/br> 又對伏城說道,“我沒什么困難的,二十多年以前怎么過來的,現(xiàn)在也是怎么過的,只是換了個地方?!?/br> 然后又有些揪心的看著他,“伏建國那畜生對你怎么樣?” 似乎是一點都不在乎伏城會不會因為這個稱呼不高興。 伏城覺得他的家庭身世簡直比說書更離奇,一時又有些分不清究竟是誰對誰錯,但想到自己如今都二十多歲了,誰對誰錯也不是那么重要,只把自己從小到大的事情大概過一遍。 砰的一聲,姜銀君一巴掌拍上了桌子,“這個老畜生他怎么敢……他就任由唐麗蘭那個下賤東西這么禍害你?” 伏城眉毛皺了皺,“我知道的也都是二姑跟我說的,您能把事情具體說一說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