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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舊日名花在線閱讀 - 第57節(jié)

第57節(jié)

    這兩人出了白馬寺,來到了一處地勢開闊的地帶休息。

    南煙一愣,發(fā)覺這地方離孟養(yǎng)的墓地很近。當(dāng)年這個地方還少有人至,如今卻是修建起亭臺樓閣來。

    如今臨近黃昏,恢宏壯觀的長安城上方是暖色的夕陽,香客坐在涼亭內(nèi),沐浴著斜射入內(nèi)的夕陽看著長安城,不免生出頗多感慨。

    南煙一路跟著這兩人,索性這處香客不少,如南煙一般面覆白紗的女子亦不少見,因此無人對她過多關(guān)注。

    她坐在這二人身旁,遙遙的朝孟養(yǎng)的墓地看去。

    這處地勢極好,死人活人都看上了這地帶,因著忌諱,有人在墓地與這處亭臺樓閣間種下了綠植,遮擋住了南煙的視線。

    南煙隱約看見前方墓地有人走動,不時有白煙緩緩升起,想是有人在祭奠自己的親人。

    因著身旁兩人說的瑣碎,南煙未細(xì)聽,反是陷入自己的思緒,直到俞宛清提及俞宗衍。

    她似乎有些不耐煩,小聲嘟囔道:“再不走,天色暗下來城門關(guān)了可回不去,兄長怎的還不出來?”

    馮希白好奇道:“俞大哥在那墓地祭拜何人,可是你家中長輩?”

    “不是?!?/br>
    俞宛清單手支著下頜,看向馮希白,眨著一雙輕靈剔透的眼睛,誘哄道:“你去看看不就知道我兄長是在祭拜誰了?”

    俞宛清相貌不比南煙,但她眼睛生的很是好看,靈氣十足。

    她深知自己長相上的優(yōu)劣,因此同人交談時,無論交情深淺,總是認(rèn)真的注視那人,雙眸中刻意透出些許情緒。

    馮希白在那雙眸子的注視下,果真起身緩緩朝那處墓地走去,不多時便沉著一張臉回來了。

    俞宛清見此彎腰輕笑,聲音輕靈動聽,好不得意。

    馮希白氣的一屁股坐在她身旁,抱怨道:“你這是故意的,明知曉五年前我被那孟養(yǎng)脅迫,還誘哄我去他墓前?!?/br>
    自從那次后,他時常做噩夢,不止因著孟養(yǎng)脅迫他,還因著孟養(yǎng)死在他眼前,那是他唯一一次面對死亡。

    俞宛清取笑他,“他都死了五年了,你怎么還這般害怕???”

    “我不是怕他?!?/br>
    馮希白皺著眉頭,辯解道:“你不懂的,反正你日后莫要這般作弄我了。”

    俞宛清湊近了伸出食指撓他下頜,笑著道:“在我面前便不要逞強(qiáng)了,我還不知道你嗎?”

    她離的近,馮希白的臉一瞬間紅透了,結(jié)結(jié)巴巴道:“我沒逞強(qiáng)。”

    俞宛清家世底蘊(yùn)深厚,馮希白八年前還只是城西賣油郎馮有錢的兒子,是馮希臣入仕后,他的日子才逐漸好過起來。

    他心里大抵還是自卑的,俞宛清于他而言如同高高在上的月亮,因此在少時便注意到了這個兄長同窗的meimei。

    如今在俞宛清的捉弄下,他既羞怯又激動,正想伸手抓住俞宛清作亂的手,她卻已十分自如的收回手去。

    馮希白心中有些失落,抬眼一看,卻發(fā)現(xiàn)前方俞宗衍正緩緩走了過來。

    俞宗衍沉眉看著俞宛清,暗自搖頭,他緩步走近,態(tài)度十分溫和,柔聲對兩人道:“如今時間不早,我們回府吧?!?/br>
    南煙坐在俞宛清身旁,并未看這三人,她的目光一直落在遠(yuǎn)方的長安城上,看去與普通的香客并無二樣,只袖管下一雙手卻緊緊握著。

    三人離去后,南煙去了墓地看望孟養(yǎng),隨后她發(fā)現(xiàn)孟養(yǎng)旁邊竟是自己的墳?zāi)?,墓碑上刻著名字與生辰年月。

    南煙看著這兩座墳?zāi)?,心里生出一層淡淡的惱意?/br>
    她未過多理會自己那座墳?zāi)梗巧锨拜p輕撫摸著孟養(yǎng)的墓碑,低聲道:“孟養(yǎng),這么久才回來看你,你不要生我的氣?!?/br>
    孟養(yǎng)是不會生南煙氣的,他性子向來便好,又十分護(hù)著南煙,無論如何都是不會生她氣的。

    南煙似乎想到了往事,輕輕笑了起來,她未久待,返身回了住處。

    夜里

    席秀帶著南煙將炳熙托付的東西取了出來,南煙打開破敗的油紙,發(fā)現(xiàn)里面包裹著兩幅地圖。

    一副帶著明顯南方特色的村落圖,一副盛京地形圖。

    席秀好奇的看著這兩幅地圖,道:“原來就是這個東西?。∥疫€以為是什么寶貝呢。”

    因著炳熙只是托付她將東西交給南煙,因此這些年竟是未打開細(xì)看,如今見著她不由得喃喃出聲,似乎有些失落。

    南煙卻陷入沉思,她記得母親曾說過去盛京尋一個寶藏。

    席秀是盛京人氏,南煙將地圖折疊收進(jìn)懷中,問道:“席秀,你在盛京長大,那地方可有什么傳說中的寶藏?”

    席秀想也未想,道:“有啊!盛京祖陵嘛!傳言百年前,軍權(quán)未入關(guān)時,北燕先祖葬在盛京,祖陵中有大量財(cái)富,還有一顆形似魚目,可起死回生的九轉(zhuǎn)丹?!?/br>
    “不過這都是傳說,若真有祖陵,北燕建朝之初,應(yīng)當(dāng)已經(jīng)把先祖遷徙至乾陵了,晃論其中的財(cái)富?!?/br>
    南煙未回話,她只是呆呆的看著自己手腕上的紅繩,那上面原本有一顆形似魚目的珠子,她醒來后,珠子便不見了。

    盛京祖陵?

    當(dāng)年她母親南下是去找祖陵嗎?但母親不會因這連席秀都不相信的傳說離開南煙的。她南下,一定有契機(jī)!

    當(dāng)年,母親的棺槨中不見尸身,南易提及炳熙死因又語焉不詳,這一切都十分可疑。

    南煙死死抿住唇瓣,八年前,她曾拜托周時生尋找與炳熙有關(guān)的消息,此后三年,他皆未露面,南煙終日待在南府,漸漸的便放棄了對他的期望。

    五年后再遇,周時生卻刻意隱瞞身份,待她亦十分冷淡,雖然那夜后,他曾提及讓南煙跟著他?但南煙于他無意,見他南下被人追殺,想必皇室權(quán)勢爭斗激烈,她不想卷入渾水中,見他不提及炳熙,亦不曾多問。

    求人不如求己!

    如今,母親離去已有八年,但無論如何,總算有了線索。

    南煙看向席秀,低聲道:“席秀,謝謝你?!?/br>
    “這沒什么?”

    席秀不以為然,“五年前這東西便應(yīng)當(dāng)交給你的,只是那時候我心思淺,急著尋你竟是直接去敲南府大門。”

    她意有所指道:“當(dāng)年,南府的管事讓一個小姑娘假扮你,似乎想套我的話。”

    南煙畢竟是南府的長女,她不好明說,只隱晦的提醒著。南煙卻是爽快的承認(rèn),頷首道:“李管事是父親心腹,我懷疑母親的離去或許父親知道些內(nèi)情,你口中的那個小姑娘應(yīng)當(dāng)是我meimei南安?!?/br>
    席秀盤坐在床上,雙手支著下頜,“那你要去問你父親嗎?可是你如今已經(jīng)是個死人了。”

    不僅是死人,還是一個黑戶。

    南煙想到周時生的話,突然輕笑了一聲,“我知道的,你不用擔(dān)心?!?/br>
    “對了,你是明日便要回盛京嗎?若是不急,可不可以多待兩日。這次多謝你,你走之后我也不知道何時才能與你相見,我母親多年前曾在城中置辦了許多產(chǎn)業(yè),你若是不急著走,待我與往日的老人聯(lián)系上,給你一大筆銀子如何?”

    席秀笑著點(diǎn)頭,“不著急,不著急!我等你?!?/br>
    第54章

    南煙及笄后的三年,雖終日待在南府,但也有接手母親置下的產(chǎn)業(yè),她對每一家店鋪都十分熟悉,翌日便去了其中最不起眼的一家店,讓人將劉伯叫來。

    劉伯不在店里,因此南煙候了許久方才見著他從外歸來。

    南煙離去后,西苑無人,他便離開了南府,專心打理起南煙留下的店鋪。

    待兩人來到后院,南煙將面紗揭開,低聲道:“劉伯,是我?!?/br>
    “小姐?”

    劉伯在一瞬間的驚訝后竟是落下淚來,他并不驚懼,也不懷疑面前之人身份真假,這讓南煙有些好奇,問道:“劉伯,你都不怕嗎?已經(jīng)死了的人,竟是活生生站在你面前?!?/br>
    劉伯神情一肅,道:“老奴一直相信小姐還活著!

    “劉伯?!?/br>
    南煙垂下眼簾,輕聲嘆氣。

    劉伯大步上前,握住南煙手腕,急急問道:“小姐,這些年你都去哪了,當(dāng)年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事???”

    五年前,劉伯為南煙卜的卦象是下下卦。心中不安,當(dāng)日索性未回南府,而是跪在白馬寺的佛像前念了一夜的經(jīng)文,翌日回府,卻得知南煙落水而亡。

    他當(dāng)時心神懼顫,只道是卦象應(yīng)驗(yàn),大病一場。直到二小姐南安找來,逼問他南煙的去向?

    那時他尚在病中,也不懼她,厲聲責(zé)難人都死了,她還不讓人清凈,白瞎了小姐當(dāng)年這般疼她!

    南安卻面色難看的咬死南煙未死,而是為避入宮逃離了南府。

    這時,他才知曉原是南安夜間打開南煙的棺槨想看她最后一眼,但那棺槨里卻并無南煙尸身。

    這情景與當(dāng)年夫人離世的狀況一模一樣,他心中生了期待,又不敵南安那小姑娘日夜sao擾,索性自請出了南府,一心打理起南煙留下的產(chǎn)業(yè)來。

    南煙聽完,面色不變,只簡單應(yīng)道:“當(dāng)年事情有些復(fù)雜,我一時不好解釋,但我卻是未死,如今回來是有事要做?”

    劉伯聞言面色一變,他是知曉南煙性子的,因此遲疑道:“小姐,你是為了孟養(yǎng)嗎?”

    南煙頷首,又道:“不止是孟養(yǎng)?!?/br>
    她未同劉伯細(xì)說母親之事,反是問了他近年的狀況。得知劉伯依舊獨(dú)身一人便有些憂心,劉伯卻很是看的開,笑著道南煙回來,他便是有家了。

    南煙知曉劉伯這話是想讓她安頓下來,莫要計(jì)較往事,她笑了笑,卻未給出明確的答案。

    她取了錢財(cái)正待離去,劉伯卻又將她叫住,沉沉嘆氣道:“小姐,我本不想給你說的,但想著你性子向來便軟……”

    “劉伯,是有什么不好的事嗎?”

    南煙輕聲發(fā)問。

    “不是我,是你祖母?!?/br>
    劉伯抬起那雙滄桑的眼睛看著南煙,“你知曉的,她身子向來不好,我聽景兒說她恐是不行了,就這兩日的光景,你回來的……也算及時?!?/br>
    南煙回到白馬寺時,神情有些恍惚,她將著劉伯準(zhǔn)備的錢銀及包裹交給席秀,便早早洗漱歇息。

    席秀見天色尚早,有些疑惑,但知曉南煙心情不好,也未打擾她。

    這夜,南煙還是摸黑去了南府。

    她在這里長大,十分熟悉府內(nèi)規(guī)劃。加之西苑清冷落敗,她由西苑院墻翻身入府,誰也沒發(fā)現(xiàn)。

    東苑,因祖母病重,徐氏特意著人夜里看管著。但那丫鬟偷懶,回了旁邊的小屋睡懶覺,因此屋內(nèi)無人,房門也未鎖,南煙輕易便進(jìn)入了祖母的廂房。

    老人病重,睡的迷迷糊糊并不安穩(wěn),恍然間看見站在床前的南煙,她也沒力氣叫出聲,反是喃喃念道:“南煙?”

    南煙早在五年前便沒了,老人以為自己是在做夢。

    南煙順勢蹲下身子,握住老人干枯粗糙的手掌,她低著頭,雙手就著月色反復(fù)摩擦著老人的掌心,并不說話。

    老人不停的念著‘南煙、南煙’,有時又喚‘安安’、‘易兒’,或者是念叨著自己早逝的夫君的名字,南煙一直不出聲,直到老人喚了一聲‘炳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