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節(jié)
她年幼,想的不深,只是愛熱鬧,想同兄長一樣同那些少年人在一處玩樂。 南煙像摸小狗般順著南安哭的上下起伏的背脊,低喃道:“如果可以,我真想送你去那什么石鼓書院。” 南安聞言,抬頭看她,須臾,又埋頭在她懷中,卻是不怎么哭了。 這時,南煙養(yǎng)的小灰狗尋了過來,南煙一把將小狗拎了起來,諂媚笑著遞給南安,柔聲道:“南安,你看,這狗是不是很可愛?!?/br> 南安見了,果真十分喜歡小灰,于是一把將小灰抱在懷中,她卻仍舊不起,依舊臥在南煙溫暖帶著清淡香味的懷中。 不久,東苑的下人尋來,見南安臥在南煙懷中,臉色不喜。 南安立即從南煙懷中站起,將小灰還給南煙,臨去時卻趁下人不注意,湊近南煙道:“你日后要不要來找我玩?” 她矜持的問著,聲音壓低,眼睛卻不去看南煙。 南煙想了一瞬,頷首應(yīng)答,南安便抿著唇瓣高高興興的隨下人離去了。 南安走后,南煙伸手去擼懷中的小灰,一邊擼,一邊問:“小灰,你看南安是不是很可愛啊。” 小狗汪了兩聲,朝南煙懷中拱去。 南煙將小狗抱在懷中,起身朝西苑走去,回去時,正好炳熙為她請的教習(xí)夫子已經(jīng)到了。 教習(xí)夫子身旁站著一人,名喚景兒,是炳熙特意替她挑選的貼身丫鬟,孟養(yǎng)卻也在南煙的請求下,不在作粗使仆役,而是候在南煙身旁。 一日很快過去,酉時一刻,教習(xí)結(jié)束,夫子準(zhǔn)時離去。 如今夫子不在,炳熙亦未歸來,孟養(yǎng)便不見外的湊近南煙,同景兒一起三人聚在一處閑聊。 南煙憶及清晨時南安的訴求,喃喃道:“孟養(yǎng),你說為何女子便不能進(jìn)入書院讀書呢?” 孟養(yǎng)思想簡單,搖頭道:“我不知道??!” 一旁的景兒聞言卻接過話來,“自古以來,男女尊貴有別,陰陽之氣不可……” 南煙打斷她的話,道:“尊貴有別?可如今寒門之子亦能與朝官之子,昔日世家貴族之子在同一間課堂就讀,景兒,這情景你此前能想到嗎?” 景兒愣住,未答話。 南煙則喃喃道:“聽說長安城的石鼓書院是如今北燕最好的書院,只要能通過入學(xué)考試,無論是何出身都能入讀?!?/br> 南煙年長,又有同齡的孟養(yǎng)陪伴,已是心滿意足,她倒未如南安那般想要進(jìn)那石鼓書院湊熱鬧,她只是單純見南安委屈,便不由的將這事掛在心上,跟著也感受到南安那份委屈。 …… 窗外,從外歸來的炳熙聽著南煙的低喃,臉色有些沉默。 南煙向來便十分乖巧,除去求她再生一子與收留孟養(yǎng)外,再無任何訴求,連過往在蒼南城偶然出街見著同齡少女手中玩具,雖眼神艷羨卻未開口說想要。 她這般,炳熙便一直忽略了她心中所求,只是她如今雖不差錢財,卻也并無能力讓南煙入石鼓書院。 若要進(jìn)入書院,只得女扮男裝,只這般行徑太過無禮,若徐氏或是南易刻意為難…… 炳熙不知南煙只是因著南安而感到委屈,并未有多想去那石鼓書院。 她如今會錯了意,思索良久尋不到任何對策,只得嘆氣離去,卻在半路被南易的仆人叫住,讓她去書房候他。 炳熙與南易已是一對怨偶,許久未見,如今他著人相邀是為何事? 炳熙猜不出,只得隨奴仆去了南易書房候他。 久等不見南易,她心中知曉這人是故意的,因著心中生了怒意,便不在約束行徑,反是在屋內(nèi)閑逛。 奴仆低聲提醒她莫要亂動,她因性烈,斥責(zé)道:“我乃正夫人,老爺既邀請我來了書房,難道我連看一看的資格也無嗎?” 說著,她一側(cè)眼,目光落在案桌上一截破爛的牛皮上。 那牛皮太過破舊,南易何時有這物事? 鬼使神差的,她輕輕將那牛皮從書籍中扯出,卻見上面繪制著一幅地圖。牛皮破舊,上面的地圖亦不完整,但因炳熙長于蒼南城,因此一眼便發(fā)現(xiàn)地圖繪制的一角正是蒼南城所在。 蒼南城位于北燕南方,再往南則是盛京。 說起盛京,炳熙突然想起幼時曾聽過的傳言,相傳百年前北燕先祖還是一舉兵造反的流寇,他逝世時,政權(quán)未入關(guān),祖陵設(shè)在盛京。 此后,北燕建立,政權(quán)入關(guān),疆域不斷擴(kuò)大,最終定都長安城,帝陵則設(shè)在與長安城相隔不遠(yuǎn)的乾陵。當(dāng)時的皇帝在定都后不久曾命人將祖陵遷入乾陵,卻再尋不著盛京祖陵蹤跡。 之后,不知怎的傳出謠言,說那位先祖并不屬意當(dāng)時的皇帝,而是更加看重自己的嫡長子,為了這名嫡長子還暗中積蓄兵力以及大量錢財。 先祖離去時,將積累的錢財及搜索來的無數(shù)珍寶藏入盛京祖陵,只將進(jìn)入祖陵之法告之嫡長子。但最終的結(jié)果卻是嫡長子落敗,而那些傳說中的珍寶也同盛京祖陵一同消失。 謠言俞傳俞烈,到了炳熙這一代,還說什么盛京祖陵中有一九轉(zhuǎn)丹,形似魚眼,可使人起死回生。若真有九轉(zhuǎn)丹,當(dāng)年那先祖和嫡長子還會死? 幼時炳熙聽得這般傳言,皆未放在心上,聽過便也過了,畢竟已是百年前的事!此時見著這地圖卻又想了起來。 地圖就這般大,除去上方的蒼南城便是下方的盛京了,只蒼南城地形完整,盛京卻并不完整,有許多模糊處看不清楚。 炳熙摸索著那幾點(diǎn)也不知是被油漬還是什么污穢遮掩的地方,突然發(fā)現(xiàn)這幾點(diǎn)的位置有些古怪,其中似涉及觀星與堪輿之術(shù)? 她少時走南闖北,對于風(fēng)水及觀星之術(shù)略有涉略,此前交給孟養(yǎng)看的那幾本雜書,正是她少時收集來的。 她手指摸索著在暗黃色的牛皮地圖上移動,最終手指一頓,定在一角。 這時,門口傳來動靜,奴仆的聲音亦跟著傳來,“奴婢參見老爺?!?/br> 南易揉了揉眉心,屏退奴仆,待看見那副牛皮地圖被炳熙握在手中后怒道:“將東西放下!” 炳熙將地圖放在桌面,朝南易行了一禮,道:“不知老爺今夜叫我前來所為何事?” “聽說西苑養(yǎng)了只野狗?” 炳熙想起周時生贈予南煙的小灰狗,頷首應(yīng)答,卻未多解釋。 “那狗今日跑出西苑,纏著南安玩,將她抓傷,她母親很是心疼?!蹦弦捉袢毡恍焓侠p著,心下甚煩,他知曉,南安手上哪有什么傷口啊,這不過是徐氏刻意說給他聽罷了! 徐氏不喜炳熙與南煙,她出生尊貴,娘家又是南易的貴人,卻一直屈居側(cè)室。她及她家中人都時常暗示南易將炳熙休棄,或是將徐氏升為平妻,他皆未應(yīng)。 這倒不是因著顧忌炳熙母女,他只是想用這種方法打壓徐氏及她娘家來維持自己身為男子的尊嚴(yán)。 因此,徐氏無法苛責(zé)南易,到把脾氣發(fā)在炳熙同南煙身上。 今日,陪在南安身旁的不僅有那小灰狗,還有南煙,這個女兒,時常蝸居在西苑,他一月都不能見上一面,不想?yún)s是和年幼單純的南安接觸了。 徐氏不喜南安與西苑接觸,又知曉如何才能折磨炳熙,因此纏了他一整天,讓他出面?zhèn)髟挸庳?zé)。 他本不想理會家宅之事,但被徐氏煩的不行,索性如了她的愿? 此時,他不由得清了清嗓子道:“南安年幼單純,被她母親保護(hù)的甚好,今日被小狗抓傷,暫時不宜露面,你便告知南煙,南安日后或許無法與她相見了?!?/br> “再則,那狗乃下賤的流浪野狗,并非生來便是家養(yǎng)寵物,你亦不要讓南煙與那狗過多接觸?!?/br> 那小灰狗因著時常與南煙玩樂,炳熙怕它無意間抓傷南煙,定期為它修剪指甲,怎會抓傷人? 他替徐氏傳話,說那狗下賤骯臟,不是側(cè)面在罵南煙?! 炳熙忍住心中怒意,道:“我會將此事告之南煙,老爺若只是說這些話,大可不必著我親自前來,令奴仆傳話即可?!?/br> 但奴仆傳話怎會有南易親口說出傷人?南易知曉徐氏的心機(jī),讓她如意只是不想被繼續(xù)纏著打擾,此時事畢,也不思索炳熙怎么想的,只大手一揮讓她速速離去,轉(zhuǎn)身坐在案桌前細(xì)看那牛皮地圖。 盛京祖陵之事在百姓口中皆為傳言,在北燕皇室卻是心照不宣的秘密。 此前局勢混亂武王只派了少數(shù)人搜索祖陵位置,如今朝政穩(wěn)固,廢世族推行科舉制贏得人心,但國庫虧損嚴(yán)重,急需充盈。 他身為大理市提刑官,并不負(fù)責(zé)尋找祖陵,只是因緣際會抓獲一江洋大盜從他身上搜出這關(guān)于盛京祖陵秘密的地圖來。 那時,他有心將此事上報皇上邀功,大皇子的人卻出面將此事壓了下來。 他是大皇子的人,知曉他是想背著皇上暗中搜查盛京祖陵以此積蓄力量。便也背著大理寺其余官員將地圖捎帶回家,再命人幾番逼問那大盜,問不出什么時,著人暗中滅口。 至此,大皇子便將此事交于他暗中查辦。 于是他明面上仍是北燕大理市提刑官,暗地里卻為大皇子搜尋盛京祖陵。因著皇上也派出一隊人馬搜尋祖陵下落,他這段時間過的小心翼翼。 有心盡快將祖陵位置查獲在大皇子面前邀功,又怕此事被皇上發(fā)現(xiàn)而受到責(zé)罰,徐氏卻又因芝麻大點(diǎn)的小事來煩他,他實在是心煩的很! 此時余光見炳熙未離去,不由的怒道:“還有何事,為何不離去?” 炳熙與南易少年夫妻,共同經(jīng)歷了無數(shù)歲月,如今雖已成一對怨偶卻是十分了解他的,見他神色便知他手中這份破舊地圖必定非同小可。 她的南煙乖巧順從,卻因她勢弱而被徐氏暗罵是一下賤野狗……… 炳熙心中甚覺對不住南煙,又想起方才偷聽到的談話,目光漸漸變得堅毅起來。 她快步上前,伸手按住案桌上的地圖,沉聲道:“不知老爺這幅地圖是從何而來,但我此前無意間看見發(fā)覺其中有不妥之處………” 地圖上的模糊之處連接起來以觀星之術(shù)可得出一副星盤,而星盤的正中心則是蒼南城與盛京的交界處,地圖上描繪的是一處山脈。 只炳熙長于蒼南城,知曉這地帶并非山脈而是一平地,這有些蹊蹺。山脈下方,地圖上亦以寥寥數(shù)筆描繪出一個村落。 說是村落,不過是房屋聚集的密集地帶罷了。 只是地形向來繪制繁瑣,這地圖上其它地方皆能對應(yīng)上,不可能平白無故多出一條山脈,畢竟只要人到了這個地方,山脈還是平地一目了然。 繪制這地圖之人,不可能因偷懶而繪制出這條山脈! 南易聽聞炳熙講述,目光發(fā)亮,他試探道:“我卻不知你還懂得觀星之術(shù),那依你之見,你可還發(fā)現(xiàn)了不妥之處。” “沒了?!?/br> 炳熙咬牙,“妾身出生鄉(xiāng)野,懂的不多。” 她話落,躬身行了一禮朝外走去,南易適時將她叫住,從書冊中尋出另外一幅地圖,地圖上繪制的則是一處村落。 這兩幅地圖皆是他從那盜賊手中繳獲,因著地圖上所繪制的村落是北燕常見樣式,他未有看重,故而只時常拿著另一幅繪制著盛京地形的地圖細(xì)看,此時,他隱約覺得炳熙或許能看出什么,便將這副地圖也尋了出來。 “你看看這幅地圖,能看出什么嗎?” 炳熙掃了一眼,未接,只問道:“不知老爺從何得來的地圖,既是繪制地圖,必定是為指路,老爺是要找什么嗎?” 南易在此前炳熙說出那番見解時便已有了想法,此時便順勢將尋找盛京祖陵之事說出,只他撒了一個謊,說他是為皇上辦事,只因著事情隱秘,因此是在暗中進(jìn)行。 炳熙聞言,沉默片刻后道:“妾身卻有一些愚見,只百年來,地形村落皆有稍許演變,我不知能否找到盛京祖陵所在。” 南易將這兩幅地圖拿到手已經(jīng)快三個月了,毫無進(jìn)展,如今卻被炳熙一舉道破其中奧秘,終是尋得切入點(diǎn)。 他心喜不已,卻刻意壓制住不露出絲毫,只道:“無事,你將心中想法說出便是?!?/br> 炳熙卻畫風(fēng)一轉(zhuǎn),問道:“老爺可知長安城中的石鼓書院? 作者有話要說:嗯......這本書有點(diǎn)慢熱,我要寫死幾個人的,反正...就舊的不去,新的不來?還有,我數(shù)了數(shù)存稿箱,接下來男主出現(xiàn)的頻率不高。 還有,謝謝砸雷的小天使小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