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衛(wèi)民離開之后。

    謝庭玉取出錢，跟媳婦說：“這次一共掙了三千四百多塊，我和衛(wèi)民一人一半?！?/br>
    葉青水?dāng)?shù)了數(shù)鈔票，扣去成本分到謝庭玉手上的還有一千五百八十塊。

    她笑吟吟地數(shù)著錢，就跟地主躺在金庫里數(shù)著自己的錢似的。

    謝庭玉看著媳婦這高興的模樣，有些忍俊不禁。

    不過葉青水?dāng)?shù)完錢之后，抿唇一笑，卻把它連同謝庭玉以前存在她這里的錢一并遞給了他。

    謝庭玉一愣。

    他說：“不用。就放在你那兒吧，我掙的錢也合該給媳婦花。”

    謝庭玉很早之前就知道這個廢液提銀的法子，但卻從沒有碰過。這一回純粹就是被媳婦刺激到了。

    媳婦挺著一個大肚子尚且還靠自己的勞動賺錢養(yǎng)家，作為一個男人謝庭玉怎么會無動于衷，雖然他盼著媳婦舒舒服服地過日子，但媳婦絕不是那種靠男人養(yǎng)活的家庭主婦。

    作為丈夫，謝庭玉只能多提供一些經(jīng)濟(jì)支持了。

    葉青水壓平了嘴角，心頭一軟，又甜又暖。

    她的眼風(fēng)掃過去，瞟了他一眼：“我才不要給你管錢。”

    葉青水給謝庭玉正了正衣服，溫聲地說：“你是男人，要花錢的地方還有很多。你要是想干點別的事業(yè)，盡管跟我支錢。我這里幫你存下了很多錢。”

    葉青水仔細(xì)數(shù)數(shù)，之前他給她的八百塊，他名下的四合院的租金，加上這一千五百百十塊，湊一湊也有三千來塊了。

    還有幾個月的時間華國就迎來改革開放，謝庭玉想干點事業(yè)，手頭上有錢也方便。葉青水擔(dān)心的這傻男人，明明家里有錢還想白手起家。

    謝庭玉聽得心里暖暖的。

    他忍俊不禁，“我一個學(xué)生，能有哪些花錢的地方？”

    “過陣子收不到廢舊影液了，我就把這個法子賣出去?！?/br>
    葉青水也實在心疼男人：“不做了也好，這個活畢竟累。”

    越能掙到錢的方法，越無法長期做下去。這一點謝庭玉很清楚，做到后期會有越來越多的人加入，成本大大提高，擠壓利潤空間。

    不如趁早離開，順便掙一筆錢。

    謝庭玉卻沒料到，他跟沈衛(wèi)民把這個活一直干到了夏天，干到首都照相館的人閉著眼睛都能認(rèn)出他們倆。

    終于有一天，照相館的伙計耐不住好奇，開口問：“你們收這個做什么，我聽說能從里邊析銀出來，真不真？”

    謝庭玉瞟了沈衛(wèi)民一眼。

    沈衛(wèi)民咳嗽了一聲，早已準(zhǔn)備地從懷里掏出一張小廣告，上邊有電話號碼。

    他神神秘秘地，貼著人家的耳朵說：“這是我們花錢到別的地方學(xué)的技術(shù)，八百塊包學(xué)會。你身邊要是有人能攢夠這么多錢，靠收這些廢舊定影液，幾個月就能回本?！?/br>
    照相館的伙計一看，雙目有些眩暈。

    “快速致富的方法，廢水提銀，有意者請迅速聯(lián)系劉生……”

    他的心止不住地怦怦直跳，連忙把廣告收進(jìn)了兜里，“這真不真？”

    沈衛(wèi)民瞪了回去，“不真我們能一口氣收了半年的廢影液？”

    謝庭玉決定收手后，把這件收尾的事全權(quán)交給了沈衛(wèi)民去做。

    沈衛(wèi)民也是神奇，他花了錢讓人在大街小巷貼了這條廣告?；蚴菉A在報紙里、或是扔到人家的菜籃子李，這條一般人看了不肯相信的廣告，居然迎來了很多人前來詢問。

    沈衛(wèi)民靠著傳授技術(shù)，收到了整整六千四百塊的學(xué)費。他戲謔地說：“八百塊的學(xué)費，踏踏實實、艱苦奮斗一個月肯定能收得回來，玉哥咱虧大發(fā)了?！?/br>
    “咱們咋不繼續(xù)做下去了？”

    這五千塊的收山費，一人分了一半，謝庭玉拿了三千兩百塊。

    謝庭玉數(shù)著鈔票，一本正經(jīng)地說：“不做了，要以學(xué)業(yè)為主。以后如果還有這種事，再支喚你。”

    *

    謝庭玉在廢影液提銀上掙了一筆錢后，從黑市給媳婦搗鼓到了幾塊布料。

    夏天到了，去年沒懷孕之前的衣服，葉青水都穿不下了。身子重的孕婦不耐熱，謝庭玉花錢買了個電風(fēng)扇給媳婦吹，她都簌簌流汗。

    謝庭玉看了直心疼，他買了輕薄的紗綢，給媳婦裁了幾條裙子。

    葉青水穿著質(zhì)地輕薄的裙子，沒那么悶熱了。

    她有些苦惱地瞅著自己鼓起來的肚子，“好像很大?！?/br>
    “醫(yī)生說可能是雙胎，辛苦水兒了。”

    謝庭玉看著媳婦的肚子都有些心驚rou跳的，側(cè)耳下去聽，親了親她的肚子，“寶寶要乖一點，不要讓mama這么辛苦?！?/br>
    生雙胞胎這個有點家族遺傳的因素，當(dāng)年溫芷華生的也是雙胞胎。

    謝庭玉的姥姥當(dāng)年也生過雙胞胎，不過很小的時候中途夭折了一個，沒養(yǎng)大。

    葉青水穿著柔軟的料子，吹著風(fēng)扇，此刻是再也沒有的舒服。她跟男人說：“你不怕人家說你弄小資產(chǎn)階級的那套嗎？”

    謝庭玉低聲地告訴媳婦，“怕，怎么不怕。但還是忍不住買了?！?/br>
    “所以咱在家里穿穿就好。”

    葉青水熱得受不了的時候，會懷念起后世的空調(diào)，甚至忍不住嘴饞總要吃點涼快的東西。

    月份大了，她干活的時間也減少了許多，有空的時候就看看書。

    葉青水雖然干不動費勁的活了，但是她請了一個幫手，每個月支付四十五塊的工資。

    張紅英每天都會過來幫葉青水干活，她是從鄉(xiāng)下來的軍嫂，文化程度不高在首也找不到好的工作。部隊里給她安排去托兒所照顧孩子，但張紅英認(rèn)為工資不如在葉青水這拿到得高，婉拒了這份工作。

    張紅英沒有眼力，瞧不出葉青水身上穿的是啥料子。

    只覺得摸起來怪舒服的，頂多看了幾眼而已。

    但徐茂芳祖上就是干裁縫的，哪里看不出來。葉青水身上穿的是香云紗，現(xiàn)有的紡織品里唯一一種用純植物染料染色的絲綢面料，被紡織界稱為“軟黃金”。

    徐茂芳借著跟葉青水打招呼的時候，碰了碰。

    她錯愕地愣了許久。

    葉青水靠賣臘腸掙錢，竟然有錢買到這種料子。

    徐茂芳這才清醒過來，她現(xiàn)在不反對女兒做臘腸，要是賣幾根臘腸能掙得盆滿缽滿，她自己都想干。

    于是張紅英做臘腸的時候，感覺到自己頻頻受到謝太太目光的注視。

    她也不是個傻的，上次謝庭玉夫妻倆從家里搬走都是這個繼母挑的是。她背過身來，特意把廚房門掩上。

    “咋，謝太太對這種腌臜的東西也有興趣？”

    要不是徐茂芳是謝太太，就這種明擺著想偷手藝的人，張紅英能上去掄兩巴掌。大院里不少軍嫂眼紅葉青水能靠這手藝掙錢，明里暗里地套話地問了張紅英無數(shù)次。

    張紅英早有警惕，一看徐茂芳那個眼神就明白了。

    徐茂芳溫和地笑了笑：“小英，你累了吧，坐下喝口水再干吧。”

    她收回了目光，其實看不看都無所謂，葉青水已經(jīng)在家里做了半年多的臘腸了，徐茂芳也大概能猜得出怎么做臘腸。關(guān)鍵就在于葉青水做香料的方子。

    徐茂芳對香料和草藥沒啥研究，每次葉青水弄了二十幾種大大小小的香料回來，她都看得眼花繚亂。

    葉青水在一旁看著，眼神有些意味深長。

    她吃了點水果，小聲地跟張紅英說了一會的話，“今天留點鹵rou下來，我拿點送去玉哥和大哥吃。”

    張紅英聽了目光也閃了閃，往廚房瞄了眼，“青水你身子重，拿不動鹵rou，我陪你一塊去。”

    張紅英撈了十斤的鹵rou出來，用鐵盆裝好。她手腳麻利地把鹵rou片好，片片潤得泛油。

    她搗鼓了一會之后，跟葉青水一塊往軍校去了。

    徐茂芳看著兩個人離開了，門鎖落下來聲音，她才磨蹭走到廚房，從架子上取出了葉青水平時用的香料。徐茂芳沒有把一整袋都要完，而是取了一點點用紙包好收進(jìn)了口袋里。

    *

    葉青水來到京大，去了謝庭玉的宿舍。而張紅英拿著另外一盆鹵rou送去給謝庭玨。

    謝庭玉中午要是不回家，便回在宿舍里歇息。

    他宿舍的人都認(rèn)得葉青水，見她拿了滿滿一盆的鹵rou來，這群半大不大的男孩子發(fā)出了驚喜的叫聲。

    全宿舍收獲最多羨慕眼神的人，當(dāng)屬謝庭玉，他簡直就是人生贏家。

    不僅結(jié)婚了，還準(zhǔn)備有娃了。嫂子溫柔又漂亮不說，還隔三差五地給他捎帶些吃的，葉青水挑的食物都是這個年紀(jì)的男孩子最缺的口糧，頓頓都是rou。

    在這個缺衣短糧的年代里，哪個人能抗拒得了rou的魅力。

    謝庭玉吃東西的時候，全宿舍都在默默犯饞。好在他還有點良心，會勻出一點分給舍友。

    這也算是外宿生快速鞏固舍友之間純潔友誼的一種方式了。

    “玉哥他去英語口試了，嫂子來得真不巧。”

    葉青水還不知道男人口試的事，宿舍里的老二方青卓說：“來得早不如來得巧，我們幾個也正想去看，嫂子跟咱一塊去嗎？”

    “嫂子慢點走，去晚了也有得看。”方青卓不緊不慢地說。

    他看著葉青水鼓鼓的肚子，有些心驚rou跳。

    要是他帶著嫂子去了報告廳，謝庭玉回頭該不會找他算賬吧？

    “對對對，慢點走。嫂子怕是不知道玉哥的厲害吧，他參加的比賽大多都能贏，沒啥懸念咱們幾個都看膩了?！?/br>
    “他挺受歡迎的，教授很欣賞他?！?/br>
    不，葉青水知道。

    她在高考的時候就已經(jīng)感受過一次來自智商的碾壓了。

    但直到去了現(xiàn)場，她才知道在這半年里，男人究竟蛻變成了什么模樣。“他挺受歡迎”這個形容還是謙虛了，葉青水看了半小時，其他選手演講的時候，場上的反響都一般般。

    直到輪到他上臺演講，會場里開始爆發(fā)出熱烈的掌聲。

    第101章

    在這年頭，懂得英語的人才特別稀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