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亂傳這種消息的都是要爛了舌頭、下輩子投胎當牛做馬的！”

    幾個姑娘也義憤填膺地說：“在人背后嚼舌根，下了地獄要拔舌頭！”

    “你也不撒泡尿瞅瞅自己是個啥樣，難怪老大不小連個媳婦都沒有?！?/br>
    “滾滾滾，凈懂得挑面皮薄的人欺負，看到咱了嗎？你再說一遍試試看，看我不一巴掌扇過去?！?/br>
    幾個姑娘齊心協(xié)力把流氓混子都趕跑了，她們心有戚戚焉，流言真可怕！

    換成別的姑娘恐怕要想不開自殺了。

    周婷婷對葉青水說：“別被這種人糟了心事。”

    葉青水心里暖暖的，教了她們?nèi)绾畏直娑灸⒐胶驼５哪⒐?，哪些野菜可以吃?/br>
    知青點的伙食很差，很少油水，每個月的補貼拿來買rou吃、青菜只能靠自己動手種。春天，自留地新栽的菜還沒長成，她們只能到山上來刨野菜。

    女知青們聽著葉青水細致耐心的講解，聲音清澈宛如淙淙流水，有個姑娘忽然羨慕地說：

    “葉青水，你真好?！?/br>
    葉青水聽了愣住了，笑了笑說：“這有什么？農(nóng)村人都知道的。從小就在山里長大，要是不知道這些，小時候鬧饑荒那會早就餓死了。”

    另外一個年輕的姑娘搖搖頭，苦笑著：“你大概不知道，我們一直都很羨慕你?！?/br>
    其他人紛紛點頭，另外一個說：“對啊，想想當初下鄉(xiāng)的時候見到的瘦成皮猴，黑乎乎的鄉(xiāng)下丫頭，再看看現(xiàn)在的你，真的很不可思議呢！你變得越來越好，日子也過得紅紅火火，還變得有文化、積極上進了?！?/br>
    “所以這一次，你一定要挺過來，沒有什么大不了的?！?/br>
    周婷婷挖滿了一籃子的野菜，掰起手指數(shù)起來：“水丫很好，我們和你比起來都慚愧得不行。論勞動勞動不行，文化也不行……”

    她話音一轉(zhuǎn)鼓勵著葉青水：“你比我們都厲害多了，這回也要堅強一點?！?/br>
    葉青水看著她們眼里流露出的惴惴不安、擔憂，她們拿對待脆弱的“玻璃人”一樣的態(tài)度對待她，葉青水有些哭笑不得。

    最后她用力地點頭，“我沒事，放心?！?/br>
    一群年輕的姑娘聊著聊著，聊到了工農(nóng)兵學員的事情，“今年好像是何芳還是趙燕被推薦去了。”

    “不應(yīng)該是何芳吧？她去年不是被取消資格了嗎？”

    周婷婷有些失落，她家里成分不太好，這種推薦的資格從來都沒有她的份。

    一個女生嘆道：“我好想去上大學……”

    “做夢吧你，夢里可以想想。你勞動不積極、文化又過不去，上啥大學？”

    “哎！我就隨口說說，當不得真?！?/br>
    葉青水聽了她們嘰嘰喳喳的閑聊，忽然笑了起來。

    她摘了最后一朵蘑菇，微笑道：“相信我們都有機會上大學。”

    她們可能還沒有意識到，命運正準備贈與她們一個驚喜。從此以后，上大學不再是做夢，伸伸手、努力一點就能夠觸碰得到。

    *

    傍晚的時候，周婷婷還怕葉青水會胡思亂想，她提了一袋蘋果來給葉青水。

    她的臉熱乎乎的，因為剛才激烈的疾跑而顯出異樣的紅來，兩頰紅潤得就像她手里的蘋果。

    她喘了一口氣，“水丫，給你。這是咱們湊錢買的?！?/br>
    “不開心的時候，吃一只。甜甜嘴，心里就好受一些了?！?/br>
    南方氣候濕熱，并不適合種蘋果。蘋果都是從外地運過來，量少而稀缺，一斤蘋果賣五分錢。

    葉青水提著手里沉甸甸的蘋果，心里驀然有些感動。

    她只從里面拿出了一只：“這樣就夠了，讓你們大家破費?！?/br>
    周婷婷搖搖頭，“你就全拿了吧，這點錢我們還是有的。”

    葉青水笑了，“其實他已經(jīng)幫我想到辦法了，你們不必擔心。改天有空我做頓飯給你們吃，謝謝你們吧！”

    周婷婷聽了很高興，“這事能解決就好，太好了！”

    “需要我們幫什么忙嗎？”

    葉青水搖搖頭，“你們只管來吃飯就好。別的……玉哥會解決。”

    周婷婷聽到吃飯這兩個字，眼里閃過一抹異彩。她來葉青水家里吃過三頓飯，尤其是過年前那頓殺豬飯，印象極深。

    雖然囊中羞澀，平時不好意思上門叨擾。但這次葉青水主動提出來了，周婷婷就爽快地應(yīng)下了。

    “那敢情好！咱宿舍的姑娘可都惦記著你家的飯，她們都說特別香！”

    現(xiàn)在全村人都知道了，葉青水做的rou，香得能勾得人睡不著覺、牽腸掛肚地惦記，那頓殺豬飯吃得周婷婷現(xiàn)在還念念不忘。宿舍里的姑娘要是知道能去葉家吃飯了，今晚怕是睡不著覺了。

    葉青水看著周婷婷期待的眼神，開始琢磨著該準備啥菜招待客人。

    這么想著她搖搖頭笑了，這還是她第一次邀請那么多個女知青上門吃飯，這恐怕是上輩子的她如何都想不到的事情。

    ……

    次日，村子里又多了一道流言。流言說的是村子里的未婚姑娘打了胎，怕被人查出來，于是寫了別人的名頂了上去。

    何芳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用著冰冷的目光看著趙燕，“你昨天到底跟葉青水說了什么？”

    趙燕低下頭，沉默不語。

    何芳心道趙燕這個蠢人，萬不得已的時候她是不想舍棄趙燕的。但是誰想她這么不禁打。

    她很快也應(yīng)對地傳出了消息，“這都是葉青水夫妻為了遮丑，胡亂攀咬別人的假消息。大家聽聽也就過了……”

    天一大亮，謝庭玉早早地就去上工了。

    謝庭玉被很多社員同情、可憐、嘲諷。

    “謝知青，咱也知道你心頭苦、說不出來，但你們也不用這樣亂誣陷別人吧？”

    “行了行了，這事咱知道了。謝知青你條件好，趁著年輕，不如再找一個吧。”

    別的男人還以為葉青水想扯一塊遮羞布，

    謝庭玉拿出單子，正兒八經(jīng)地說：“我去了那家醫(yī)院查證消息，意外地看到了人家記在檔案里的記錄?！?/br>
    他也拿出了一張流產(chǎn)知情書，上面的落款赫然就是何芳。

    “我當時很驚訝，我相信何芳是一個思想正確、積極進取的同志，我不相信她會做出這樣的事。于是我找了人民醫(yī)院婦科的李主任……我發(fā)現(xiàn)我媳婦原來是被冤枉的?！?/br>
    “是我錯怪了她！”

    謝庭玉說完離開了，留下了一群社員面面相覷。

    他們不敢置信地揉著自己的眼睛，“咋回事，這個女知青也去打胎了？”

    “這日期還是同一天、同一家醫(yī)院？”

    群眾社員們嗅到了一絲不對勁的氣息。

    春耕忙活完后，村里人都空閑下來了。這個流言更勁爆，這個女知青同志未婚先孕，去年還是大家推舉過的要去上大學的工農(nóng)兵學員，思想品質(zhì)都很優(yōu)秀，怎么可能干出這么丑陋的事情？

    “我不信，這個何同志總是笑得甜甜的，對咱莊稼人也有禮貌，她怎么可能做出這樣的事！”

    這時有個人弱弱地說：“說起來，大伙還記得上次挖井那件事不？”

    其他人點點頭。

    “那次之后葉家丫頭風風光光上了報紙，何知青卻去檢討會檢討錯誤，哎——”

    “我就說葉丫頭人思想沒得說，嫁的男人也好，犯不著去偷人。要是真是咱想的那樣——”

    那個拿著單子的人靈機一動，說：“那天原來不光葉青水一個人去了醫(yī)院呀！快去找支書問問，這個何同志是不是也去醫(yī)院了！”

    看熱鬧的同志不嫌事大，很快去找了村支書要開介紹信的存根記錄。

    這年頭看病、住宿、出去辦事情都少不了介紹信，沒有介紹信寸步難行。

    很快，他們在村支書那邊也翻到了那天的記錄，何芳同志開的介紹信赫然在列，而且還是去市里人民醫(yī)院的！

    拿到這個熱騰騰、燙呼呼的證據(jù)的村民們，一時之間心里復雜極了。

    沈衛(wèi)民這時候適時地插了一句話，“咱們不能這樣憑自己的主觀意愿去揣測別人，要講究證據(jù)，先不要亂傳人姑娘的壞話，以免毀了人家的名聲。這回咱們要實事求是，認真求證……”

    “這個何知青今年還是工農(nóng)兵學員的預選人，這么大的事情咱該慎重?！?/br>
    說著，他的聲音變得憤慨，“同樣的道理，葉青水也是一個好同志。她帶著大伙打出了水井、挽救了集體財產(chǎn)。這樣的好同志應(yīng)該得到我們的尊重，而不是肆意揣測、惡意潑臟水?！?/br>
    吃瓜群眾退去了一半，剩下的一半是確實熱心、也正義的好同志。他們慚愧地說：“我們這回確實不能再冤枉好同志了，咱應(yīng)該好好查證，要不派個代表去醫(yī)院查查？”

    沈衛(wèi)民跟謝庭玉關(guān)系好，自然不在代表的行列之中。

    葉二牛跟何芳關(guān)系好，也不能在代表之中。

    于是篩篩選選，選了五個公正的男女知青、村里的婦聯(lián)主任、干部去醫(yī)院查證。

    次日，天不亮這五個人坐車去了市里。

    一行人來到醫(yī)院的時候，拿出了介紹信說明了意圖。他們查了當天的掛號記錄，他們翻了許久，終于在本子上看到了葉青水和何芳的掛號記錄。

    葉青水，腫瘤科。

    何芳，婦科。

    他們不可思議地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咋回事呀這……難道葉丫頭生了瘤子？”

    他們于是去了腫瘤科查證，問了醫(yī)生，醫(yī)生帶他們來到了一間普通的病房。

    一個年過花甲的老頭子出現(xiàn)在了他們的眼前，他掉光了頭發(fā)，面容很憔悴、然而精神卻很好。他挺直了腰身，拿著筆不住地在紙上寫字，時而沉思、時而動筆。

    他看見了門外來的人，停下了手里的動作。

    這個老人走到了他們的面前，問：“你們都是水丫的鄉(xiāng)親父老嗎？”

    五個人被請進了病房，老頭子說：“多虧了水丫夫妻，是他們把我送到了醫(yī)院，我才能治病、才能活到今天啊……”

    第080章

    周存仁一件件地數(shù)著：“我一個半截身子進了土的老頭子，本來也沒想過治病。這是他們給我買的大米、雞蛋、隔三差五給我送點水果，來醫(yī)院看望我。還給我買了很多紙，讓老頭子閑下來可以寫寫書……”

    別的床的病號也紛紛附和：“是啊，他們小夫妻倆確實有空就來醫(yī)院探望老人家?？尚㈨樌?！咱之前還以為他們是周老爺子的兒子兒媳，原來不是呀！他們夫妻倆是真正的好同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