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1節(jié)
畢竟所有這一切,都是他們求來的。 阮苓苓徹底的放了心,這件事往后,與她再沒有半點干系。 事情干脆利落的解決了,當(dāng)事人兩廂安好,都很滿意,別人就不滿意了。 這還怎么看笑話! 也不知哪個人私下推動的,外面很快就有了流言,說阮苓苓善妒,性子獨,眼里容不下別人,以前看著還是個乖巧懂事的,嫁的人就像變了個人似的完全不一樣,這以后可再生是好?可別把爺們的好感敗完了,最后哭都來不及。 說眉兒可憐,雖是瘦馬,身份上不得臺面,好歹也是嬌養(yǎng)出來的,吃不得苦,養(yǎng)在家里當(dāng)個玩意兒也就算了,爺們都沾了身了,還這么把人推給一家沒錢沒權(quán)的平民,也不知道能活幾天?裴家少奶奶這是故意要人命呢。 過了幾天又翻新花樣,說裴家小夫妻感情開始不好了,過了成親的新鮮勁,再加上打發(fā)小妾這件事,儼然有了要掰的苗頭。說阮苓苓不再管裴明榛了,送到官署的中午飯雖還在繼續(xù),可早上不會送男人出門,晚上也不迎男人回來,總是自己睡自己的,根本什么都不管。說裴明榛對此好像不在意,但怎么可能不在意?會不在意,定是因為……已經(jīng)不在意身邊這個人了。 這后面的話一聽就知道,對裴家宅子里的事這么熟悉,一定不是外人。 流言愈演愈烈,主戰(zhàn)場卻是在外邊,家里風(fēng)平浪靜,很是安寧,遂兩個當(dāng)事人并不知道。 裴明榛是因為很忙,每日埋頭公案,但凡閑了就會想起阮苓苓,關(guān)注小姑娘今天吃了什么,睡得可好,有沒有想他,哪里有空管這些亂七八糟的流言? 阮苓苓也是真的忙,接了管家中饋,每天都有大大小小不同的事要處理,臨近年節(jié),又是走禮又是準(zhǔn)備東西,再加各種犯困,睡覺的時間都不夠,更不會關(guān)注外面的流言。 而且流言這種東西,一向都會回避當(dāng)事人,說小話也會撿著人不在的時候,當(dāng)事人總是最后一個知道。 直到這一天,阮苓苓巡視自己名下的書局,坐著馬車走在街上,才聽到了別人不加掩飾,各種洪亮的聲音。 首先是她的粉絲。 隨著事業(yè)發(fā)展,她名下的書鋪早不只那一間,可她每次親自或派下人送稿,去的還是最老的這個店面,熟悉的讀者都知道,一看到馬車就知道是她來了。 “哇夢黃粱來了!快快,先生快告訴我,大結(jié)局,什么時候大結(jié)局!” “求李將軍不要死!” “將軍那么厲害,合該震我國威,創(chuàng)百年盛世萬年基業(yè)!” “好想看到書里描寫的將來!” “嚶~人家喜歡李姑娘,雖然李家一家都很厲害,但李姑娘最帥,文能舌戰(zhàn)群儒,武能沙場拼殺,她還會做飯啊啊啊想嫁!” “哼,小家子氣!如此蕩氣回腸的大國之義,要勞什子兒女情長作甚,不如并肩拼搏,揚我國威,助我聲勢!書里那些東西若是能研制出來……嘖,我大安必有百年盛世!” “先生就是厲害,從她的文里,總能看到不一樣的世界,得出不一樣的感悟……” 男人激動也就激動了,頂多阻了馬車的速度,走不快,女人就不一樣了,開始扔珠花和香囊到車?yán)?,表達(dá)自己的喜愛。 阮苓苓:…… 她伸出手,拿起車簾下那朵精致小巧的珠花,忍不住面泛笑意。 結(jié)合上輩子經(jīng)驗,再加用心研究時下潮流,人們心中的向往方向,她現(xiàn)在編故事越來越有心得,故事里的人物隨著劇情悲歡離合,有大情也有小愛,有大國之器,亦有颯爽風(fēng)流,她的筆風(fēng)里融合了很多東西,作品從倍受質(zhì)疑到人們越來越接受再到被認(rèn)同夸贊,甚至粉絲都形成規(guī)模…… 她走出了一條屬于自己的路。 她也知道,一直有人為她保駕護(hù)航,比如在這個世界里收獲的第一枚死忠粉小郡王干哥哥,比如裴明榛,比如一路以來結(jié)識的朋友們。 她從來不是孤零零的一個人。 可這條路并不是大家看到的那么順利。熟悉她的人會以為她很有天賦,一下筆就打開了局勢,所有人都不知道,她上輩子為此付出了多少努力。 她其實并沒有什么天賦,孤兒院出身,教育資源有限,連大學(xué)都是后來自己打工賺錢報的自考,趁著年紀(jì)輕臉皮厚天天蹭大學(xué)的課和圖書館,尋找各種機(jī)會瘋狂看書,打工,兼職寫文,每天睜眼閉眼做著同樣的事,網(wǎng)上寫文總是沒有收益,一條路仿佛看不到盡頭,近十年的堅持,不知道熬了多少夜,掉了多少頭發(fā),最后終于開始掙錢,慢慢的不用再辛苦打工,慢慢的賺到了首付,慢慢的開始有錢旅游,享受人生…… 就是因為這樣,穿到這里的時候,她才沒有崩潰害怕,也沒有擔(dān)心自己會餓死,總算有一技之長,有活下去的底氣。不管在什么時代,人們都是要有娛樂,喜歡故事的么。 坐在悠悠的馬車上,聽著外邊熱鬧的聲音,她突然想起院長奶奶說過的話。她說人生所有的經(jīng)歷和苦難都不會白費,總有一天它們會回報你,沒天賦沒好的環(huán)境都沒關(guān)系,只要你有一顆堅定走下去的心。 以前她總是不理解,現(xiàn)在方才明白,所有的過往經(jīng)歷,才造就了今日的她,她等啊等,終于等來了異世的花開。 她的幸福在這里。 “寫個逗人樂字的話本而已,賺點小錢有什么了不起,值得被你們這般追?再厲害還不是被男人嫌棄,有什么用?” 異樣的聲音出現(xiàn)了,還是一貫以性別輕視的方式,沒男人就沒用論。 “你知道屁!小裴大人很喜歡夫人的!她們會長長久久!” “呵,她都快成棄婦了,你們還在這做夢呢,看她編的故事對你們有什么好處?能讓你不餓還是不冷,還是傻笑著日子就好過了?” “對沒錯,就是可以!” “你這憨——” “眾生皆苦,人人有不同的難處,沒看先生的話本,我渾渾沌沌不知所措,看了,雖不能直接頂我溫飽煩惱全消,但我知道了不同的活法,就有信心繼續(xù)走下去!” “嘖,真傻,都說了你們家先生馬上就是下堂婦,飯吃不起衣穿不上,連自身安全都不能保障,還談什么走下去的信心?” 阮苓苓聽著聽著,覺出不對了。 這影射…… 手指伸到窗邊,輕輕掀開簾子,除了一些經(jīng)常看到的熟面孔,還有一些之外,不應(yīng)該在書鋪附近出現(xiàn)的人。 外界流言她沒有關(guān)注,但架不住她不傻,會猜啊,心里往深一想,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她低頭看了看今天的穿著,還行,首飾嘛……扶了扶發(fā)鬢,她叫了南蓮:“我記得這車?yán)锖孟穹胖兜徕O,一直忘了拿回屋?” 南蓮很快翻出了一個檀木小盒子,找到那支釵:“主子沒記錯,就在這里?!?/br> 阮苓苓微微一笑,拔下頭上金釵,換上了這個。 這是裴明榛送給她的禮物,當(dāng)時她就在馬車上,十分喜歡,一直把玩,偏下車時給忘了,現(xiàn)在倒是派上了用場。 整理好衣裙釵環(huán),拿出簡易梳妝盒給自己補(bǔ)了個妝,阮苓苓唇角微微揚起,扶著南蓮的手下了車。 這一下車,現(xiàn)場登時一靜。 不為別的,這位新婚不久的夫人太好看了啊! 白的膚,粉的面,眉梢眼角流露著暖暖笑意,像春天的微風(fēng)秋日的暖陽,要多溫柔有多溫柔。她穿著漂亮的裙子,挽著婦人發(fā)髻,全身從上到下一絲不茍,頭上的釵,腰間的玉,無一樣不精致,無一樣不富貴。 只有被人精心呵護(hù)嬌養(yǎng)著,才能有這樣的神韻! 阮苓苓對這樣的場面很滿意。 世俗的眼光里,女人的底氣就是穿戴和笑容,穿的好,戴的華貴,臉色再容光煥發(fā),誰會說你過的不好?說就是酸。 “先生好漂亮!” “越來越美了!” “不是夫妻感情好,生活順心,怎么會這樣!” “看見那裙子了么,可是蘇杭最新制出來的料子,滿京城沒幾個人能買著!” “對對,還有那蝶翅釵,我親眼見小裴大人買走了,店里只有一只,多的你想要都沒有!” “說起來也是,小裴大人那么忙,我都瞧見過他進(jìn)首飾鋪子好幾回,他一個大男人又不用這些東西,買了除了送給媳婦,還能是誰?” “呵,就你們長著嘴呢一天到晚叭叭叭叭,造謠不怕報應(yīng)么!人家夫妻這么好,非得嘴里噴糞埋汰人家,是不是有病!” 所有這些話,攻擊她的維護(hù)她的,阮苓苓都沒管,就像沒聽見似的,和大家微笑打過招呼后,淡定扶著南蓮的手進(jìn)了書鋪。 有些話不值得回應(yīng),有些事不值得較真,忽略無視才是最大的蔑視,你非要去理論,反而顯得心虛,而只有底氣不足,做不到得不到的人,才會心虛。 書鋪外鴉雀無聲,人們一臉訕訕。 感覺臉有點疼呢。 可不知道為什么,大家都沒有散,悄瞇瞇駐扎在四周,想再看一眼。沒準(zhǔn)阮苓苓之前是裝的呢?裝久了會累,沒準(zhǔn)在走出來時就暴露真面目了。 結(jié)果大家沒等到阮苓苓出來,先等到了裴明榛。 人家來接媳婦了。 夫妻兩個像是有什么奇怪的默契,裴明榛剛來,剛要踏入書鋪,阮苓苓就出來了,二人見面,相視一笑,眼底全是揮不去的甜蜜和柔情。 “夫人可忙完了?” “你怎么來了?” 同一時間,不同的話語,暗意卻相同,我牽掛夫人,所以來接你;我心疼你太忙,自己就可以,你不用非要自己過來的。 再一看,小裴大人已經(jīng)握住了夫人的手,拉她到車邊,還給她打了簾子,身體的方向還擋著風(fēng),生怕她累著吹著一點。 此處臨長街,又是專賣字畫書籍的巷子,經(jīng)過的讀書人很多,恰巧有認(rèn)識的看到了裴明榛,一臉驚喜:“裴兄!相請不如偶遇,前方有個小酒館不錯,裴兄賞臉喝兩杯?” 有道是伸手不打笑臉人,裴明榛卻拒絕了:“今日不巧,某要送夫人歸家,只能下次再約了?!?/br> 這年輕公子趕緊轉(zhuǎn)過來,沖阮苓苓拱手:“原來是嫂夫人,方才眼拙沒瞧見,嫂夫人見諒?!?/br> 阮苓苓微笑還禮,一邊和人寒暄一邊輕輕推了下裴明榛,暗意他可以出去應(yīng)酬沒關(guān)系,然而裴明榛穩(wěn)如泰山,一動不動,甚至唇帶微笑的送走了這位年輕公子,回過頭繼續(xù)請夫人上車,還揉了揉她的頭。 現(xiàn)場一片凝滯。 如果這還不算愛。 所有夢黃粱的書迷齊齊朝之前說壞話的人翻白眼:看見了沒!人家小夫妻有情有愛,根本就藏不住,別人說什么都沒用!噴人家感情不好要分開?啊呸!你那雙招子長著是出氣的嗎! 人前不好不給夫君留面子,阮苓苓沒辦法,和裴明榛上了車。等馬車動了,四外安靜下來,她才拉著裴明榛的袖子,問:“為什么不跟朋友出去,非要粘在我身邊?” 裴明榛看著她,從白凈額頭慢慢往下,到遮擋嚴(yán)實的領(lǐng)口,再到纖細(xì)手指,笑了:“那要問問夫人,為什么有總是有這種魅力——把我粘住,一步都不想離開?” 阮苓苓臉紅。 怪我嘍。 裴明榛似乎沒看到她的害羞,握住她的手,放到唇邊輕吻:“所以阮阮是什么精怪?嗯?” 阮苓苓打了裴明榛一下。 不知道是車晃的頭暈,還是別的什么原因,她又有點想吐。 裴明榛立時收起玩笑臉色,還伸手去探阮苓苓額頭:“怎么了?” 阮苓苓就做了一個非??鋸埖膰I吐動作:“你的情話太酸,本精怪涉世未深,有些忍不住啊?!?/br> 裴明榛:“你……故意的?” 在逗他? 阮苓苓嗔了他一眼,做出兇巴巴的樣子:“不然呢?” 裴明榛長長松了口氣,抱住小姑娘:“你嚇煞我了……” “這樣的玩笑,以后不可以再開。” 阮苓苓悶悶的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