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2節(jié)
他是真的不想放開懷里擁有的一切,連聲音都有些抖。 阮苓苓下巴放在他肩頭,眼淚汩汩的流。 所以他還是不說。 這個男人不會交付他的后背,有著固執(zhí)的傲慢與驕傲。 “裴明榛,你是個混蛋!” 阮苓苓用力推開裴明榛,頭也不回的走了。 她甚至不想在家,直接出門,走上了大街。 走出去又不知道去哪,漫無目的的瞎逛,總之,不能回去,不想見到那個討厭的男人,也不能……讓自己哭出來。 “豆豆!” 走著走著,阮苓苓聽到了這個聲音。聲音一直不停,沒人回應仍然執(zhí)著,還直直沖著她的方向。 被擾的不行,阮苓苓不得不回頭,對上一個略有些眼熟的陌生人。 頓了一下,她不怎么肯定的指著自己:“你是在叫我?” 來人一臉微笑:“是啊,豆豆,一轉(zhuǎn)眼你都長這么大了,過的可還好?還記得我么?” 第95章 女人都是要哄的 春暖花開,風和日麗。 阮苓苓走在大街上,被人叫了一個她永世難忘,一直以來耿耿于懷,十分介意的名字。 豆豆? 在叫她? 這一刻世界仿佛陷入安靜,阮苓苓清楚的聽到了自己的心跳聲。 震驚,不信。 她完全反應不過來,豆豆這個名字,竟然也屬于她嗎? 阮苓苓下意識四處看看:“抱歉,你是不是認錯了人?” 對面的人一愣:“真的……不記得我了?一點都想不起來?” 他臉上有淡淡的失落,更多的卻是他鄉(xiāng)遇故知的驚喜,以及眸底對面前人的熟悉。 阮苓苓心中隱隱有個猜測,但她沒說,只道:“那日……樓里,因表哥緣故,和閣下見過一面,沒好好打過招呼,失禮了?!?/br> 這話有些不好說,但眼前這個人,說他熟悉是因為那天在青樓里見過,他是裴明榛的客人,或者說裴明榛是他的客人,說他陌生是因為僅此一次,再無交集。 眼下看,或許并非如此。 果然,中年男人臉上帶出溫和的笑:“也是我覺時機不對,沒打招呼,不過我不只認識裴大要,更認識你,豆豆。” 阮苓苓想,這一刻她本該很激動,豆豆這個她最在意的名字,最在意的人,很可能并不是別人是她自己,前路最大的陰霾散開,怎會不驚喜?可很奇怪,她并沒有這些情緒,只是靜靜看著面前這個中年人。 那日一直沒有說話,一直被她忽略的人。 這個時間地點,氣氛場景,略有些微妙。 他選擇此時此刻同她偶遇,提起過往,是真的親切,還是另有圖謀? 豆豆這個名字,阮苓苓在心內(nèi)認真想過了,不管是誰,哪怕是以前原身,都不是她自己,她最應該關(guān)注的并不是這個名字,而是裴明榛,是這段感情本身,是彼此之間的信任。 有愛,有信任,其它一切都不是問題,所有事都能溝通商量著解決,沒有了信任,有多少愛遲早也要消磨掉。 她是在鬧,在吵架,在和裴明榛爭取一些東西,可這些,外人不應該知道。 “抱歉,”阮苓苓笑容微赧,擺出最完美最恰當?shù)淖藙荼砬?,小心試探,“我記性不大好,請問閣下是?” 中年男子就笑了,表情和聲音一樣爽朗:“哈哈哈——你不記得我也正常,我叫何庸,同你是一個地方的人,還曾有幸和你做過兩年鄰居,只是當年你還小,不大記事,穿著小裙子,糯米團子一般的小人,特別可愛,時而喊我哥哥,時而喊我叔叔,還說長大了要嫁給我……” 許是談及經(jīng)年往事,何庸眉目很有些溫潤,不怎么出色的容貌竟也順眼了幾分。 他談興甚佳,旁的人就很不高興了。 街角不遠處,裴明榛手負在背后,緩緩捏成了拳,薄唇緊抿,眸色深邃,一看就心情不佳。 長隨向英小心翼翼的問了一句:“大少爺,咱們要過去么?” 裴明榛眸底火苗簇簇,然而想了想,還是搖了頭:“她自己能處理。” 向英瞅瞅遠處的表姑娘,再看看近前的大少爺,下意識摸摸自己的頭毛。 你說這是何苦呢?哄不好表姑娘,也不敢摁住不讓走,就天天跟著,看著,這一天天的不累么? 大少爺你的霸道呢?你的不講理呢?使出來啊,沒準就有用呢! 阮苓苓并不知道,這些天她并不是一個人,在她看不見的地方,裴明榛其實一直都在附近,擔心著她,等待著她。她現(xiàn)在也沒心思想其它,這個叫何庸的男人,一聽話頭就不對。 她與原身記憶融合的并不完美,不是所有事都知道,但對原身很重要的,能激起強烈感情共鳴的,她全部能感受到,比如父母,比如受過的欺負……但她對眼前這個人沒有任何印象,也就是說,這個人引不起她半點情緒波動,并不存在任何感情牽絆。 小孩子的記憶是最純粹美好的,如果這個人曾經(jīng)那么打動她,讓她說出想嫁的話,哪怕記不住他的臉,她也應該記得這種心情,可完全沒有。 所以—— 這個人是在騙他! 阮苓苓大腦迅速轉(zhuǎn)動。 騙子騙人往往帶有強烈的目的性,越想成功,就越會做基礎功課,阮苓苓認為,這個叫何庸的人可能查過她。也可能,她們真就在一片土地上生存過,甚至豆豆這個名字,她真的叫過,她會忘記,說明豆豆這個名字并不重要,或者叫的時間并不久,但無論如何,他說這些,只是想獲得她的信任。 目的呢?騙她是為了什么?想得到什么? 阮苓苓審視自己身邊,不管小郡主小郡王還是裴明榛,都是圈子里響當當?shù)娜宋?,哪一個都有可能,但最近和她吵架鬧別扭,容易讓人有可乘之機的,只有裴明榛,所以……還是沖著他來的? 她心里想的很快,面上不動聲色,表情和所有遇到類似情況的普通人一樣,意外中帶著警惕,還有些小心翼翼的,不敢表現(xiàn)出來的小驚喜:“這種話還請不要再提,我已經(jīng)定親,也……不太記得你?!?/br> 何庸笑容很是寬容,隱隱透出一抹歉意:“是我失禮了。我并沒有別的意思,這一把年紀了也沒想過去禍害小姑娘,何況你對我來說并非一般人?你別誤會,我只是太開心,它鄉(xiāng)偶遇,見你眉眼郁結(jié)有些放心不下,你未婚夫……對你真的好么?” 正戲來了? 阮苓苓順勢低頭,做出沮喪的樣子,并沒有說話。 何庸就嘆了口氣:“其實高門大戶也沒什么好的,小富即安,平安和樂也沒什么不好,咱們老家地方小,人情味卻是足的。你父母當年對我有恩,我也一直想報答,無奈歸鄉(xiāng)時已物是人非,苦無機會,若你想回去,我可以幫你?!?/br> 阮苓苓看著他,聲音低低:“為我得罪裴家,你真的愿意?” 何庸:“其實……還是有點猶豫的,畢竟他是官,我是商,但誰叫我不是忘恩負義的狼心狗肺之人呢?沒遇到你,我和他談生意就好,遇到了,自然是你父母當年對我的恩情最大。不過你要是很喜歡很喜歡他,想要不顧一切的和他在一起,也沒關(guān)系,全看你心意,這些時日我都會在,你想清楚后隨時可以來找我。” 他話說的很漂亮,舒緩溫情,讓人聽在耳朵里很舒服。到最后,眼眶竟有些濕熱。 “不想談這件事,也可以和我一起敘敘舊,想一想當年。你父母……抱歉,我不是故意提起來讓你傷心,我只是也很想念他們?!?/br> 如果阮苓苓是原身,一定會被這句話攻陷,逝者,悲思,是拉近人距離的最好工具。 她沒接這話,只偏了頭,問:“你和裴明榛在談生意?” 看起來不像打探消息,只是緊張難受,想要岔開話題,隨便問了一句什么。 何庸點點頭:“嗯,糧食生意,我在西青來往做生意多年,裴大人初來乍到,有些東西不熟,卡的太緊,但我們可以協(xié)調(diào)……外面的事,你不用關(guān)心,只想著自己就好。我來找你,只想你高興一點,如果你愿意,我還想給你辦點嫁妝,實在不希望你拒絕。” 阮苓苓‘怯怯的’,‘警惕的’應對何庸,又‘不愿’離開,一直和他說話,哪怕只聽他說話,她也很高興。 何庸對此境況十分滿意,再接再厲,說了很多話。 然而他說的越多,阮苓苓心里感覺越不對勁,面上越不懂聲色。 她突然察覺到一件事,在她不知不覺的時候……似乎有旁的危機在默默發(fā)酵。 眼前這個人就是個例子,裴明榛正在面對著什么事?想想這陣子小郡主和小郡王也總是很忙,家里很是安靜,見不著人影,外面的事他們也很少提,但這些安靜真的是好的嗎? 底下……是否藏著什么不能見光的殺機? 她和裴明榛鬧,所有人都在擔心她,沒有告訴她這些,她也就心安理得沉浸在自己的情緒里,什么都沒問……阮苓苓稍稍有些慚愧。 眼下這種情況,她是不是被人當成最薄弱最有利的突破點了? 見何庸這再說不出什么新的花樣,站得久了腳也很酸,阮苓苓決定撤退:“抱歉,我今日身體有些不舒服,改日再見好么?” 何庸當然說好,笑容依舊親切:“好。你父母的墳,我這兩年都幫忙看著,當年你熟悉的人在哪里,我也全都知道,這兩日我就住在西街火棉胡同,你下午來尋我,我都在,同我也不必客氣,任何事都可以提。” 阮苓苓微微笑站,姿態(tài)完美的行禮,等人走遠,她嘴角瞬間繃緊,比之前更加沉默。 她得好好想想…… 綠柳拂堤,河岸微風徐徐,阮苓苓坐在樹下,久久都沒有動。 裴明榛目睹剛剛所有發(fā)生,打發(fā)向英出去辦事后,自己并沒有動,也來了岸邊樹下,沒有靠近,就在不遠處陪著她。她一點都不知道。 阮苓苓任思緒飄飛,一點一點的仔細回想,慢慢的,有些懂了。 不管是不信任她的能力,還是什么其它原因,裴明榛的確有些東西瞞著她,甚至從沒打算要說,但他應該不會騙她。 那個黃衣女子,叫花鈴的,在舊年歲月里,和他有過一段交集,這段交集可能并不怎么美好,裴明榛不想說,不好說,卻并不代表這段過去沒有過去。他說境況有些危險,花鈴身邊混進一個人,可能包藏禍心,對他手上的事很重要,但證據(jù)不足,他需要試探觀察,把這人深里的東西挖出來。 而要挖這些東西,勢必需要花鈴配合。 那花鈴……是真的,還是演的? 阮苓苓仔細回想當日的每一個細節(jié),花鈴的每一個眼神,思考這姑娘到底是一個什么樣的人,對裴明榛是否勢在必得? 再有,裴明榛從不去青樓。他看起來冷淡孤寂,實際內(nèi)心也很清高,還有一定潔癖,尋常女子尚看不上眼,何況樓里的風塵女子?他去那里,必然有原因。 這個何庸,也是原因之一么? 所以目前需要注意的是兩個人,何庸是一個,花鈴身邊那個渾水摸魚的下人是一個。他們想做壞事,裴明榛想套話知道更深,所以才有了近些時日的一幕幕。 阮苓苓又想起之前令北辰和小郡王在青樓里的表現(xiàn),這二人是不是也知道點什么?他們彼此和裴明榛又有沒有配合? 安靜之下,其實都是潮流暗涌,危機四伏。 在她眼里安靜平和的一切……其實是有人在替她負重前行。 阮苓苓眼睛泛起霧水,把頭埋進了膝蓋里。 有些壞人就是討厭,自己不想過好日子,也不想別人過!到底是誰在背后搗亂,這亂七八糟的一切,都是誰的人! 她……又能為身邊人,做點什么呢? 在河邊坐了很久,阮苓苓起來后并沒有回有裴明榛的那個家,而是去找了小郡主。她心里有些打算,沒有和小郡主說,小群主也沒有問,卻似乎都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