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節(jié)
阮苓苓低頭,認真審視了自己的硬件。 圓圓臉,有rou,對a,發(fā)育不全,吵架懟人完全能上手,琴棋書畫一竅不通,風(fēng)情這條路完全走不通…… 這不是擅長撒嬌的人設(shè)。 死心吧。 瞎貓不是總能碰上死耗子的,乖乖做自己,別跑偏了最后啥都落不著。 “蓮蓮,走,我們回去!” 心頭大事盡去,阮苓苓很乖,讓南蓮收拾了東西,跑回自己院子等著了。 …… 傍晚,裴明榛坐在前院書房,等了約莫兩刻鐘,二老爺裴文信回來了。 似乎沒看到裴明榛,裴文信放下一部卷宗就要往外走。 “二叔留步,”裴明榛開口,“若您此去要處置表妹,侄兒勸您慎重?!?/br> 裴文信皺眉:“你怎么會在這里?”轉(zhuǎn)而有些火氣,“長輩的事,你最好少過問?!?/br> 裴明榛絲毫不介意裴文信的語氣,揚眉道:“看來二叔這些天是沒忙夠。” 嗯? 裴文信腳步頓住。 鑼鼓聽音,說話聽聲,官場上都是聰明人,話音重點不同都能猜度個一二三出來,何況裴明榛這語氣明顯帶著故意的意思。 “是你做的?” 裴文信從懷疑到篤定,只隔著幾個眼神。 這些天他忙得腳不沾地,公務(wù)上麻煩一大堆,倒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麻煩,只是絆住了他的腳讓他無暇它顧,今日回來,是終于沒有新麻煩了。 此前他從未懷疑過侄兒,可裴明榛這么一說,太明顯了。 “你竟敢插手我的公務(wù),壞我的事!” 裴明榛微笑:“只是想請二叔冷靜冷靜,想想清楚?!?/br> 裴文信瞇了眼。 他從未看輕過這個侄兒,料到有一天裴明榛可能會出息,他有過嫉妒討厭羨慕種種情緒,也有過搶了所有家產(chǎn)的想法,但最后放棄了。 大哥去的早,但從小對他不薄,也聰明絕頂,手腕厲害,睚眥必報。大哥沒什么對不起他的,他也不愿意,或者不敢對不起大哥,這個侄兒……是大哥的種。 裴文信最初想的是,順其自然,他不做壞事,讓老天爺決定,可沒想到,這個侄兒在那種環(huán)境下都能長起來,沒人教也能自己看書成才,如今不過初入翰林,竟連他的公務(wù)都能插手左右了。 反觀自己的兩個兒子…… 縱使他發(fā)了狠,把家業(yè)搶過來,兩個兒子誰能保??? 裴家要靠誰,才能更上一層樓? 裴文信心情很復(fù)雜。 “聽說你給你表妹買了煙霞錦做衣服,”裴文信沉默片刻,腳步轉(zhuǎn)回來,坐到裴明榛對面,“家里的兩個meimei沒有,不大合適吧。” 裴明榛面色平靜:“表妹給我做了荷包,別的meimei卻沒有,二叔覺得合不合適?” 裴文信:“你同meimei計較這個?” “我并沒有計較,”裴明榛微笑,“只是覺得,不能讓對我不錯的人寒了心。” 裴文信嘆息拍桌:“可你這就是在讓二叔寒心!你那表妹心術(shù)不端,挾私欲害昕哥兒前程,今日她能害昕哥兒,明日就能害你,她不能再留在裴家!” 裴明榛眼梢微垂:“是二叔自己這么想的,還是有人讓二叔這么想?” 裴文信:“什么意思?” “孤女無靠,裴家接過來照顧,不足三月便送走,出爾反爾,德行有虧,此其一,”裴明榛并沒有直接回答裴文信的話,聲音不急不徐從容論述,“裴明昕自己德不配位,不為徐閣老接納,不反思自己,反倒遷怒女子,有失裴家風(fēng)骨氣量,此其二。二叔有沒有想過,阮苓苓一介孤女,被趕出門出事了怎么辦?您的政敵抓住機會,或者干脆蓄意陷害,表妹離開裴家但凡出一點事,朝上一本本參上去,二叔您的官位仕途,準備怎么辦?您出了事,弟弟們談何前程?” “最后,表妹為何同徐閣老孫女交好,你只知表妹救了她免于落水,可知為何會有落水一事?侄兒猜,有些人并沒同你講過?!?/br> 裴文信眼神暗下去:“此事莫非有內(nèi)情?” 裴明榛沒說是,也沒說不是,只道:“河里就算多了塊小石頭,水勢都會有變化,何況家里多了個人?二叔整日在外忙碌,很難事事清楚,侄兒認為,最要緊的問題是,為什么要把這變化變成壞的,不利的,不變成好的,對我們有利的?表妹照顧的好,它處錦上添花,難道不是二叔您的功績,您的德行,裴家的名聲?為什么表妹同徐閣老孫女交好,竟然是裴家必須解決的麻煩?把表妹趕出去,到底對誰有利?” 裴明榛很聰明,余姨娘那一動作,他就知道了,當(dāng)下就動了手。方氏只是絆了裴文信一下,他的動作,足足讓裴文信碌數(shù)日不能歸家,回不來,自然動不了阮苓苓。 下意識空出時間逗表妹來求是其一,更重要的是,他需要這段時間讓裴文信冷靜。冷靜下來,才不會被暴躁情緒左右,才能做出正確決定。 他沒有力主為阮苓苓開脫辯護,為她訴冤說她做的對,也沒有指責(zé)裴芄蘭和余姨娘。執(zhí)著于對錯,必然要撕出一個結(jié)果,反倒給了別人拿證據(jù)的機會,不如跳出圈子,放眼更高更遠的地方。 裴明榛知道裴文信最在乎什么,不是兒子的前程,不是小妾的溫存,而是——他自己的官身,仕途地位。 所以事實真相于他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結(jié)果。 只要裴文信頭腦清楚,余姨娘所有準備的一切全部都會是無用功。 裴文信沉思片刻,臉色果然變化:“所以你給表妹送衣服,同他親近,打好關(guān)系?”為了閣老的弟子名額? “有些事總要有人做,別人不愿意,我只好來了?!迸崦鏖徊]有否認,對裴文信這樣的人來說,解釋成別的他反而不信。 裴文信深呼一口氣。 自己的兒子就差在這里?。?/br> 你說你跟一個孤女杠什么,無父無母的小姑娘最好哄,你給一點溫情,給一點關(guān)心,她不就幫你說話了? 他倒不覺得余姨娘有意騙他,只是覺得一個女人,尤其還沒長開的小姑娘,再壞能壞到哪去?再刁蠻也是為了撒嬌,讓人疼愛。 他只恨兒子不爭氣,又讓裴明榛搶了先,你說這點道理,余姨娘一個女人不懂,你裴明榛一個讀了那么多年書的大小伙子會不懂! “回頭我去看看那孩子,寬寬小姑娘的心?!迸嵛男诺故菦]想趕阮苓苓走了,但這個人,他得親自見一見說說話,看能不能哄的親近裴家,才好定以后怎么應(yīng)對,還有一些事的內(nèi)情,最好也要問一問,查一查。 “你這次做的很好。” 裴明榛拱手:“謝二叔夸獎。” …… 方氏院子,周mama給主子換了盞熱茶:“……大少爺在書房坐了多半個時辰才出來,老爺沒什么動作,看起來不生氣了,還叫人拿了幾匹好布并新制好的珠花,給表小姐送了過去……” 方氏聽完,捧著茶幽幽嘆了口氣:“咱們家這大少爺,可是位癡情種呢。” 周mama瞧不出主子情緒,但凡遇到‘情’之相關(guān)的東西,主子情緒都會有些微妙,她便轉(zhuǎn)了話題:“也是表小姐性子好,乖巧聽話?!?/br> 方氏看著遠方天凄凄寥寥的星子,唇角微微上揚,聲音輕淺似這夜色風(fēng)聲:“要一直這么乖巧聽話……才好啊?!?/br> 第24章 我也來護回短 阮苓苓沒想到裴明榛速度這么快,語氣還這么淡。 “過去和二老爺見一面而已,親人之間,盡可隨意,不必緊張。” 他素衣淺坐,眉眼如墨,修長手指隨意翻著書卷,仿佛這是一件完全不值得一提的小事。 阮苓苓肅然起敬。 未來首輔指點江山,翻手朝堂變幻,覆手敵國或可傾覆,相對而言,她這可不就是微不足道的小事?大佬沒這本事,誰有這本事? 不能緊張,但凡一點失態(tài),都對不住大佬給她打下的江山! 阮苓苓昂首挺胸,意氣風(fēng)發(fā)的去了。 走過悠長廡廊,提裙邁過門檻,進了書房,她規(guī)矩完美的福身行禮,笑容明媚燦暖,喊裴文信一聲:“二舅舅?!?/br> 裴文信態(tài)度出乎意料的和藹,微笑沖她招手:“苓姐兒,過來坐?!?/br> 雙方會談進行得十分融洽,裴文信親切慈祥,各種關(guān)愛問候小輩的生活,阮苓苓本色演出,乖巧甜軟又傻乎乎,你敬我一尺,我敬你一丈,花花轎子抬人,她最會了。 裴文信到后面笑容越來越大,阮苓苓走時,他還叫管家過來,點了一堆東西給表小姐送到院子去。 阮苓苓細細回想,裴文信并沒有問任何敏感問題,她都不用找理由應(yīng)付,他就已經(jīng)似乎明白了一切…… 這心機,嘖,當(dāng)官的就是不一樣! 有人受賞,就有人被罰。 余姨娘沒事,因為她是裴文信寵妾,女人不懂事么,在內(nèi)宅眼界淺耳根子又軟,容易被人蒙蔽,一時想錯了也惹不出什么大禍,裴芄蘭亦如是,就罰了些月例,抄幾遍書,女人不需要科考上進,管一管規(guī)矩德行就行了。 裴明昕就倒霉了。他是裴文信最喜歡的兒子,又資質(zhì)出色,入了翰林,愛之深責(zé)之切,裴文信氣他眼界淺,看不高遠不知重點為何,消減了他的花銷,壓制了他與余姨娘見面的機會,布置了一堆功課,還狠心打了五大板。 要不是顧念他每日還要去翰林院點卯,裴文信都想打得他起不來床,好認真反省。 裴明昕不服。 但他不能說,打他是他爹,他不敢怪,只能更恨阮苓苓和裴明榛,尤其裴明榛,要不是他,境況怎會如此!這仇必須得報! 余姨娘和裴芄蘭當(dāng)然更不服,咬牙切齒暗罵阮苓苓小賤人花樣多。這回的事太丟人,臉也被打腫了,‘阮苓苓要倒霉’的話就是從她們這傳出去的,所有人包括她們自己,都在等裴文信發(fā)落阮苓苓,結(jié)果被發(fā)落的反倒成了自己。 裴芄蘭覺得太丟人,哭的眼睛都腫了。 余姨娘一邊拍著女兒的背,一邊瞇眼盤算:“沒關(guān)系,是姨娘大意了,這次不行,還有下回……等這陣風(fēng)波平息,給她找個好婆家吧?!?/br> 她不愿見裴明榛好,他要一時半刻死不了,妻子最好是個上不得臺面的,方氏動阮苓苓的心思,她之前沒什么太大的意見,現(xiàn)在么…… 這等會裝瘋賣傻,同她相克的小賤人絕對不能留在裴家! 風(fēng)口浪尖,余姨娘不能有什么大動作,太容易被抓住把柄,不甘心,只能用些小手段泄泄憤。阮苓苓現(xiàn)在有裴文信捧著,老太太看著,不好下手,余姨娘就示意下面,沖著裴明榛去了。 很快,裴明榛院子里的東西總是會晚一點,份例,月錢,包括飯菜,都晚,有時還會缺漏,下人們殷勤道歉,后面也會補上。但有些東西眼前缺就是困擾,過后反而沒什么了。 不傷筋也不動骨,就讓他不舒服。 余姨娘知道裴明榛不會鬧,這么多年,慣來如此。 裴明榛也的確沒鬧,他對外物并不在意,為這些事鬧不值得,不會有什么好結(jié)果不說,還浪費時間精力。他甚至不理解,為什么對方會執(zhí)著于這樣的手段,對他并沒有什么影響,只是加深了仇怨。 他要這么恨一個人—— 裴明榛眸染墨色,眼底潮汐涌動。 阮苓苓很不開心。 大佬因為她受委屈了! 沒有那些七拐八繞,瞻前顧后的心思,阮苓苓擼起袖子,什么也不說,就是搶!不管大佬怎么想的,會不會介意,有什么深意,她為人立世,首先得對得起自己的良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