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節(jié)
有些自嘲的笑了笑,莫恩庭翻了個身,不知道自己在瞎想些什么? 離年節(jié)只有兩天,家里已經(jīng)開始準(zhǔn)備過年的東西。平時可以省,但是過節(jié)就該把最好的都拿出來,這話是莫振邦說的。 因為明日臘月二十九,糧鋪就不開門了,所以莫振邦要回去跟東家算賬點貨什么的,怕忙不過來,帶了莫大郎一起過去。 莫三郎依舊對山里的野味兒執(zhí)著,帶著大峪去了坡里下兔子套。 女人們則要做各式的饃饃。早早地,寧娘已經(jīng)發(fā)了面,放在正屋的炕頭,用被子捂得嚴(yán)實??活^熱乎,有利于面團發(fā)開。 洛瑾將莫振邦買回來的紅棗洗了干凈,放在碗里,一會兒做饃饃用得上。 正間飯櫥的后面,放著一張面板,那是莫三郎學(xué)木匠徒工的時候做的。當(dāng)時做的大了些,搬起來有些費事。寧娘力氣大,搬起來也要仔細(xì)著。 做過年的饃饃,張婆子是要盯著的。她以前的婆婆也是這么做的,所以對媳婦兒們的手藝和揉面的力度有些挑剔,總是覺得不如自己。 尤其是洛瑾,她力氣小,以前也沒做過饃饃,所以盡管她使了最大的勁兒,可是面團依舊不滋潤,疙疙瘩瘩的。 張婆子嫌棄了一聲,“跟沒吃飽飯似的。”說著拿過面團,單手揉著,力度均勻,疙疙瘩瘩的面團被揉開,變得圓滑柔潤。 “娘,您這手藝真是沒幾個人比得上。”寧娘在一旁說道,轉(zhuǎn)而看著洛瑾,“你跟娘好好學(xué)學(xué),我學(xué)了好久都不得要領(lǐng)。” 聽出寧娘是在幫自己,洛瑾從張婆子手里拿過面團,“婆婆,我來?!?/br> “這過年的饃饃是要用來祭拜祖宗的,哪里能馬虎?”張婆子拿著紅棗,一顆顆的嵌在饃饃上,“到時候上墳,擺在那里,還不讓人笑?” “今年,東家會表示嗎?”寧娘拉著家常話,“去年還給了袋豆子?!?/br> “沒聽你爹說嗎,今年買賣難做?!睆埰抛友凵癫缓茫陴x饃上仔細(xì)找著位置,“你爹又實誠,不給他,他也不會有怨言?!?/br> 洛瑾剛剛看了張婆子的手法,手里的面團不再讓它在面板上亂跑,只找準(zhǔn)一處位置,來回揉搓,很快面團就會變得光滑。 饃饃做好了,要放到鍋里蒸。鍋里添水要多一些,省的柴火旺燒干了鍋。 寧娘往箅子上擺滿了干凈的麥秸,把饃饃一個個擺上,之間要留一些空余,因為蒸饃饃的過程中,它會漲大。 燒的柴要用粗柴,過程中火必須旺,連蒸帶捂需要半個時辰。 由于是過年用的,一般饃饃出鍋時,都會用筷子點上一個紅點,代表好寓意。 大峪跟著莫三郎回來,跑進正屋,正好看著饃饃出鍋,有些眼饞,跟著寧娘開口要。 過年的饃饃,老人沒有動,沒有孩子吃的道理。寧娘自是說不能,哪想大峪當(dāng)場不樂意了。 “過來,我給你點個紅點兒。”洛瑾拉過大峪,筷子一點紅顏色,輕輕印上孩子的額頭,“這下跟個仙童似得?!?/br> “喲,哪兒來的小郎君?”莫三郎進屋,看著大峪打趣道,“這模樣俊的,趕明兒給你找個小媳婦兒回來?!?/br> “下上了?”寧娘問道。 莫三郎嗯了聲,“這次保管釣個大的?!闭f完,進了里屋。 上午蒸完饃饃,全部拾上蓋簾,拿去了東廂屋晾著。下午又蒸了黃米膏,在蓋簾上拍平,摁上紅棗,切成塊,也送去了東廂屋。 糧鋪的東家今年給了莫振邦十幾斤小米。莫振邦干事實在,東家一直很贊賞,差不多每年都會意思一下。 張婆子笑得小眼瞇成一條縫,“我看這是今年的新米,這顏色就能看出來。” 一天下來,洛瑾回到西廂屋,見著板子上的裁好的布料,才想著再過一日就是年節(jié),可是衣裳還沒有縫起來。她自己的不打緊,反正她不需要出門,可是莫恩庭的是要縫的,年節(jié)他一定會出門,去給先生拜年,當(dāng)然需要一套新衣。 拿起那一沓布料,洛瑾走到里間門簾那里,“二哥,我能進來嗎?” 莫恩庭正在看書,“進來吧?!?/br> 洛瑾掀簾進去,“外間沒有燈,你的衣裳還沒做。你還有蠟燭什么的嗎?” 莫恩庭看著洛瑾手里攥的布料,知道她要為自己縫衣裳,“蠟燭光不亮,壞眼,你在這間縫好了?!?/br> 洛瑾也覺得,油燈的確比蠟燭亮了不少,“不會擾到你嗎?” 莫恩庭將書卷成卷,雙手攥著,好笑的看著洛瑾,“難不成你縫著衣裳,還能敲鑼打鼓似得?” 洛瑾搖頭,“不會?!?/br> “那就是了?!蹦魍u頭,“你就是有時候顧慮太多。其實你在這里,根本礙不到我?!?/br> 既然人家這么說了,看來也沒什么,反正姑父也說莫恩庭是個好人。如此想著,洛瑾就把針線和布放在炕沿上,想到外間搬個小凳子。 “你又要做什么?”莫恩庭問道。 “我去搬個凳子?!甭彖氐馈?/br> 現(xiàn)在真是被她搞得有些哭笑不得了,莫恩庭看著矮桌對面的炕,“有炕不坐,你去搬小凳子?” 洛瑾眨眨眼睛,小嘴張了張,小聲說道:“你不是不喜歡人家動你的東西嗎?” 是不喜歡,很不喜歡。不過話說回來,他要是有自己喜歡的東西,就一定會想去動。莫恩庭看回書上,“我是不喜歡別人弄臟我的東西。” 好像的確是這么回事兒。洛瑾想了想,坐到另一側(cè)的炕頭,拿起針來,引了一根線。 認(rèn)真做衣裳的女子,在那里低著頭靜靜地,很美好,又有些不真實,仿佛一陣風(fēng)過,就會吹走似得。 不知為什么,平日多晦澀難懂的書都能吃的進去,現(xiàn)下莫恩庭一點兒都看不進去。她真的打擾到他了,還不輕。 “明日我讓三郎找找?!蹦魍ジ纱喾畔聲傺b看累,伸手摸了摸眼。 “什么?”洛瑾抬頭,沒聽懂莫恩庭的意思。 “以前,老三釣了兔子,不是剝了兔子皮嗎?”莫恩庭用裁紙的小刀挑了下油燈的燈芯,整個房間亮了些,“一般他都是及時將皮子處理好?!?/br> 洛瑾等著莫恩庭接下來的話,他說這些做什么?難道也要像莫三郎那樣,上山下套子,釣兔子? 對面的人安靜的等著他開口,乖乖的模樣是莫恩庭從沒見過的。他周圍的女子大都是村里的姑娘,平時做著農(nóng)活兒,說話行事都少了些文靜,對著人也都是說笑隨意。 倒是第一次接觸到這樣一直養(yǎng)在后院兒女子,很不一樣,做事說話從來都是輕聲細(xì)語,柔柔弱弱的。 “我答應(yīng)你姑父,要照顧你?!彼孟裨谡乙粋€光明正大的理由,莫恩庭道:“你在外間那邊實在太冷。我讓老三把皮子找出來,你給自己縫個墊子?!?/br> “不冷?!甭彖獡u頭,“晚上燒了火,沒事兒的?!?/br> “下次你姑父來,看到你還和以前那樣,我怎么說?”莫恩庭義正言辭,“做人要講誠信,答應(yīng)了的事,就一定要做到。” “那也不用皮子呀?”洛瑾覺得不合適,“再說,那是三叔的東西……” 莫恩庭重新拾起了書,眼睛落在書頁上,沒再說話。 洛瑾以為莫恩庭這是認(rèn)同了她的意見,便低下頭干著自己的活兒。她的針線活兒做的不錯,以前繡花的功夫倒也用上了,針腳細(xì)細(xì)密密。 農(nóng)家人穿的衫子沒什么講究,大體猜出的樣子,縫制起來就行。洛瑾手里的衣裳大體縫了出來,只剩下收邊了。 眼見夜有些深,洛瑾搓搓眼睛,“二哥,明天就縫好了。你早些休息,我出去了?!?/br> 那件即將縫完的衫子就搭在炕沿上,洛瑾站在旁邊,或許是白日的活兒做的太多了,看得出有些困,一雙眼睛有些迷蒙。一身不合體的素色衣裙,有些肥大,襯得她格外纖細(xì)。 “去吧。”莫恩庭點頭。 早上,洛瑾起得早,整個村里還是靜悄悄的,東廂屋屋也沒有動靜。若是以前,莫三郎應(yīng)該起來去撿兔子的,想來是睡沉了。 莫振邦是起早習(xí)慣了的,就算今日不用再去糧鋪,勤快的他還是早早起來,在院子里轉(zhuǎn)了一圈,看看哪里還要拾掇一下。 寧娘穿戴好,也來了正屋這邊。臘月二十九,也是忙碌的一天。 早飯吃的簡單,昨日里蒸的饃饃現(xiàn)在是撈不著吃的,依舊是餅子咸菜。 一家人正吃著飯,院子里進了人,喊了一聲,“二叔在家嗎?” 洛瑾能聽出這個聲音,是鳳英,只是她以往來的時候都是笑的尖銳,怎么這次有些哭腔?而且這才大早上,莫家的人還在吃飯,她來做什么? 除了張婆子和大峪,其余人都放下筷子,走去了院子。 院子的石墩上,鳳英坐在那里,見有人出去,嘴里痛苦的哼唧著,“三郎,你看看,這是你的東西不?” 鳳英手里拿著一個兔子套,只是上面的鐵絲圈已經(jīng)變了形。 莫三郎走過去,“是我的。鳳英嫂子,你這是怎么了?” 莫振邦走過來,見鳳英一直揉著自己的腳踝,問道,“他嫂子,你這是腿傷了?” 作者有話要說: 你們難道不覺得,其實張婆子挺萌的嗎? 還有,二哥,你確定人家姑父說把人交給你照顧了? 第32章 腿傷 “二叔,你說我這是怎么了?”鳳英坐在那里唉聲嘆氣,“昨日牛四的煙袋鍋子掉在坡里了,今兒早上我就想去撿回來,別的再丟了。” 莫家的人看著眼前的情況,知道既然鳳英找到自己家門,肯定和自家有關(guān)。 “這不,我就在小路上走著,心想許是掉在路邊的亂草里了?!兵P英的聲音有些尖,有時候讓人聽起來不舒服,就像她現(xiàn)在做出一副可憐的樣子,可是總叫人覺得有些假。 “那找到了?”莫振邦問道。 “本來還想找。誰知腳不知被什么套住了,我沒站穩(wěn),一下栽倒在地上?!兵P英說著當(dāng)時的兇險,“那邊是下坡,陡得很。我就趴在地上,前面一塊石頭就離著我的額頭二指遠(yuǎn)?!?/br> 鳳英在那里筆劃著,莫家的人也大體猜到了什么事,鳳英應(yīng)該是被莫三郎下的兔子套給套住了,繼而摔了一跤。 “我當(dāng)時那個痛啊,爬都爬不起來,在地上緩了好一陣兒?!兵P英一臉苦相,“怕是身上也跌的不輕?!?/br> 莫三郎雖說性情爽朗,可是他也能看出鳳英多少有些裝。坡上不少亂草,就算摔倒了,也不至于摔得那么嚴(yán)重,當(dāng)場就想開口。 莫振邦擋住莫三郎,怕小兒子沖動,“這樣啊,讓老大媳婦兒幫你看看傷的厲不厲害?!鞭D(zhuǎn)而看著氣得不行的莫三郎,使了使眼色,“你去叫你王伯過來看看,千萬別傷了骨頭。” 在場的人心知肚明,傷了骨頭那是現(xiàn)在這副模樣?那還不疼的嚎破了嗓子? “不用了?!兵P英開口阻止,“我就是過來還三郎東西的,真的不是來找家門兒的。我這就回去了?!?/br> 說著,鳳英扶著石墩想站起來,好像沒站穩(wěn),又坐了回去。 “老二媳婦兒,你把你嫂子扶回去?!蹦癜畎櫭迹D月二十九大清早的,就被人找家門兒,覺得有些觸霉頭。 洛瑾聞言,上前扶住鳳英。 “可要麻煩你了?!兵P英裝作虛弱的扯扯嘴角,抓上了洛瑾的手臂。 “爹,我跟過去看看。”莫恩庭走過來,“萬一鳳英嫂子哪里不適,我也可以幫著牛四哥跑跑腿兒?!?/br> 二兒子做事,莫振邦向來放心,可是二兒子也從來不吃虧,當(dāng)下有些猶豫,最后還是點了頭。三郎是不能讓他過去的,萬一沖動起來,再和人家吵起來。 早飯誰也吃不下了,好好的一天似乎被攪了。最氣的還是莫三郎,他堅決不相信,一個兔子套就把鳳英傷成那樣,嘴里直說她是裝的。 這誰也能看出來,可是人家就是摔了,能怎么樣?自然是要上門跟著。 路上不少村民,明日年節(jié),大都起得早??粗P英一瘸一拐的,旁邊一個姑娘扶著。見了都問,這是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