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給我講故事好不好？”西廂屋冷，外間的角落更冷，黑暗中，大峪拉著洛瑾的手。

    夜很靜，院子里能看到正屋里透出的光，映著淺淺的影子。洛瑾咬了咬嘴唇，西廂屋的門沒有鎖，莫家的人只剩下莫恩庭和張婆子，現(xiàn)在正被段九纏著，如果現(xiàn)在跑的話……

    逃跑這個(gè)念頭在洛瑾的腦子里閃過，外面漆黑一片，她不知道路，她只上過后山，連村子都沒出去過，要怎么跑？

    “好不好？”大峪見洛瑾不說話，用力晃了晃她的胳膊。

    “什么？”洛瑾回神，“你想聽什么故事？”

    “我想聽將軍的故事。”大峪打了個(gè)哈欠，小手揉了揉眼睛。

    讓大峪躺下，洛瑾輕輕的拍著他的，給他講著以前母親給她講過的故事。她知道，小孩子聽故事很容易就會(huì)睡著。

    大峪睡著了，洛瑾為他蓋上麻片子。轉(zhuǎn)頭看了眼院子，起身走到門邊。

    正待伸手，門卻從外面推開了，一股酒氣迎面撲來，洛瑾后退兩步，盯著眼前的黑影，魂兒差點(diǎn)被嚇掉。

    “你要去哪兒？”莫恩庭伸手揉了揉自己的額頭，他并不喜歡飲酒，今晚的事實(shí)在很麻煩，不得不陪著段九。

    洛瑾低頭，“大峪睡著了，我想關(guān)好門。”她扯謊了，顯然她并不擅長，說的聲音好像只有自己能聽見。

    “你別出去。”莫恩庭看著睡在角落里的大峪，“在屋里看好大峪?！闭f著，他走過去將侄兒抱去了里間的炕上。

    洛瑾站在外間，見莫恩庭走出來，開口問道，“你會(huì)把我送出去嗎？”

    沒來由的，莫恩庭有些可憐這個(gè)臟女人，她膽子這么小，在這里無依無靠，看著所有人的臉色，過得小心翼翼。

    “既然給了你憑證，我就會(huì)做到?！蹦魍ポp聲說道，這時(shí)正好院子里有了動(dòng)靜，他走了出去。

    黑暗中，洛瑾長長的舒了一口氣，卻也抽去了身子里的最后一絲力氣，她坐回自己的角落。西廂屋的門還是沒有上鎖，她也不會(huì)跑，她會(huì)換回契子的。

    第17章 拿人

    半夜時(shí)分，本應(yīng)該是熟睡的時(shí)候，莫家卻還是點(diǎn)著燈火。莫三郎和村長回來了，寧娘沒有跟回來，死活要留在段村等自己的男人。一起回來的還有莫恩庭的同窗，段清。

    一群人在正屋一直說到近天亮，商量著這件事怎么處理。

    洛瑾也是一宿沒睡，時(shí)不時(shí)走去里間幫大峪蓋被子。

    西廂屋的門吱呀一聲開了，洛瑾抬頭，蒙蒙晨光中，看見兩個(gè)身影走了進(jìn)來，她連忙站起來。

    “這位是？”段清見到屋里有人，問道。

    莫恩庭一愣，看著洛瑾卻不知如何介紹，說到底這女人的身份有些尷尬，“她是洛瑾?！?/br>
    段清彎腰行了一禮便隨著莫恩庭去了里間。

    洛瑾走到門簾外問了聲，“二哥，要水嗎？”有客人的話，起碼的招待是要有的。

    莫恩庭嗯了聲，“茶葉去正屋取?！?/br>
    段九幾人占了里屋的熱炕，咳嗽還沒好的張婆子只好去了東廂屋，天冷加上擔(dān)憂，咳嗽加重了不少。

    洛瑾在正間燒水，方桌上是昨晚留下來的狼藉。趁著水開的空檔，她將方桌收拾了干凈。

    村長一把年紀(jì)，跟著跑了一宿，身體有些吃不消，被莫三郎送了回去。

    莫恩庭只說茶葉在正間，卻沒有說具體在哪兒，洛瑾翻遍了飯櫥也沒找到。正好莫三郎回來，她問了聲。

    莫三郎走去水缸上面的小廚，取出一罐茶葉，放在方桌上。

    “沒事了嗎？”洛瑾問道，她看見莫三郎的臉上并沒有多少輕松，就知道這件事應(yīng)該沒那么好辦。

    莫三郎看了眼里屋，里面?zhèn)鱽眵?，段九幾個(gè)想必已經(jīng)睡著了。

    “昨晚二哥的同窗也跟著過來了，幫忙想勸段九?！蹦梢彩桥芰艘凰蓿樕嫌行┢＞?，“后來說是可以讓大哥回來，只是怕他兄弟以后留下病根，說是要把你帶回去照顧他兄弟?！?/br>
    洛瑾手一抖，手中的茶罐差點(diǎn)兒掉到地上，“為什么不報(bào)官？”

    “說起這事，錯(cuò)還真在鐘哥身上，報(bào)了官也不一定斷的清楚?！蹦捎X得洛瑾想的簡單，卻也知道她是擔(dān)心，又道，“不過我們都沒答應(yīng)的，鐘哥自己惹的事自己收拾。眼下就是想辦法把大哥先弄回來。”

    洛瑾捏了些茶葉放進(jìn)茶壺，舀了熱水沖進(jìn)去，心里依舊忐忑不安。

    “二嫂，你放心，他們那邊也沒說的那么嚴(yán)重。”莫三郎說的小聲，“段九的兄弟本來身上就有病，昨日指不定就是病發(fā)才倒到地上的。這是段清說的?！?/br>
    有沒有病的并不重要，事實(shí)就是莫鐘當(dāng)時(shí)打了人，人出事了自然是算在他頭上?！爸懒??！甭彖皖^，提著茶壺往西廂屋走去。

    天色已經(jīng)大亮，西廂屋炕上的大峪還在睡著，想來是做到了什么夢，小嘴吧嗒了幾下。

    莫恩庭和段清坐在炕的兩頭，中間是哪張矮桌。洛瑾掀簾進(jìn)去，將茶壺放在桌上，為兩人倒水。

    “這事還真不關(guān)你們家的事?！闭f話的是段清，年紀(jì)和莫恩庭差不多，二十歲左右，斯斯文文的，“我這堂兄也太不懂事?！?/br>
    “如今，只要找到莫鐘就行了。”莫恩庭一只手搭在桌子的一角，看著茶碗中的升起的水汽?！澳憔蛯δ闾眯诌@般說……”

    后面的話，洛瑾沒有聽到，她出了里間。

    東廂屋傳來張婆子的咳嗽聲。洛瑾拿了些柴火放在灶前，早飯是一定要做的，沒有寧娘，她只能自己一個(gè)人動(dòng)手。好在她干什么向來利索，倒也做的快。

    直到大半天過去，段清才從西廂屋出來，去到正屋將段九叫醒。

    洛瑾將做好的餅子擺上方桌，盛了些醬豆，又去醬甕里撈了個(gè)咸菜疙瘩，洗凈切好。

    感覺有人拽了拽她的衣角，洛瑾低頭，見是大峪，頭上的小辮子已經(jīng)散開了。

    “我娘呢？”大峪問道，臉上還帶著睡印子。

    “快回來了?！甭彖紫律恚焓置笥念^發(fā)，“你去東廂屋找嫲嫲去，我一會(huì)兒給你拿吃的?！?/br>
    大峪吸了吸鼻子，邁著小短腿去了東廂屋。

    村長吃過早飯也過來了，站在院子里和莫三郎說著什么。從昨天到現(xiàn)在，莫家一直籠罩在一片陰云當(dāng)中，就如同這冬日陰霾的天氣。

    半晌之后，段九幾人吃過了東西就回了段村。只留下段清和莫恩庭說著什么。

    張婆子在東廂屋凍了一宿，病加重了幾分，身子疼的起不了床，早飯也沒吃，還是莫三郎將她背回正屋的。嘴里一直念叨著，大郎回來沒有。

    村長讓莫三郎去莫鐘那邊看看，順便帶著洛瑾過去幫忙拾掇一下。

    莫鐘家住在村子的最后頭，屋子比莫家小了不少，是間老屋，只有東西兩間，正間也是廚房，這還是當(dāng)年他爹留下的。

    洛瑾跟著莫三郎進(jìn)了院子，家里養(yǎng)的黑狗叫了兩聲，圍著莫三郎搖尾巴。

    素萍聞聲從屋里出來，“三郎來了？”看著跟在后面的洛瑾，連忙將人請進(jìn)了屋里。

    正間的地上全是水，將地上的黑泥都泡了起來。仔細(xì)看去，原來是家里的水缸碎了。

    “這幫人也太狠了，連人家吃水的缸都砸了?！蹦闪R了聲，“嫂子，你沒事吧？”

    素萍只是扯出一絲苦笑，“快坐吧?！?/br>
    “不坐了?！蹦蓴]了擼袖子，蹲下身開始收拾地上的瓦片，“鐘哥回來沒有？”

    “一直沒回來?！彼仄歼f了個(gè)簍子給莫三郎，“大郎回來了嗎？”

    “沒有，昨晚去過段村，他們不讓見，大嫂留在那里。”莫三郎將瓦片放進(jìn)簍子里，“地上有水，嫂子，你和二嫂去里屋坐著吧?！?/br>
    素萍看著洛瑾，“你也過來了，到炕上吧?！?/br>
    洛瑾跟著素萍進(jìn)了東間，炕上躺著一個(gè)老婦人，頭發(fā)花白，見有人進(jìn)了，哼哼了兩聲。

    “是二郎的媳婦兒來了。”素萍對著老人大聲說道，“來看看您?！?/br>
    “老夫人?！甭彖辛艘宦?。

    炕上的老人沒有反應(yīng)，只是嘴巴動(dòng)了動(dòng)。

    “娘的耳朵聽不太清了?！彼仄冀忉尩?，“前些年上山摔斷了腿，現(xiàn)在腿不大好使了?！?/br>
    屋子里并不明亮，家里也沒什么擺設(shè)，后窗的窗紙有幾個(gè)破洞，正呼呼的往里灌著風(fēng)。

    “村長讓我過來，看能幫您做些什么。”洛瑾說道，這個(gè)家真可以用家徒四壁來形容，好像風(fēng)一大就會(huì)吹倒似得。

    素萍搖搖頭，“沒什么做的，這家里什么也沒有，那些人來了也只是撒一通氣。倒是你們那邊要小心?！?/br>
    洛瑾能聽出素萍的意思，段九在莫鐘這邊是占不到什么便宜的，所以肯定會(huì)咬著莫大郎不放。

    在莫鐘家呆了些時(shí)候，近晌午時(shí)，洛瑾回到了莫家。村長和段清也回去了，讓人覺得好像事情順利解決了。只是到了天黑，莫大郎兩口子還是沒有回來。看來，段村那邊還是沒有放人。

    莫恩庭站在院子里，看著后山的黑松林，不知道在想著什么。

    張婆子病了，看不了大峪。所以晚上，他依舊跟著洛瑾。只是今天他更想寧娘，不住地問爹娘什么時(shí)候回來。

    洛瑾抱著大峪坐在角落，輕輕拍著他，“我給你講故事，講完故事你爹娘就回來了?！?/br>
    聽到有故事，大峪靜了下來，乖乖的等在那里。

    講故事的聲音軟軟的，偶爾有幾聲稚童的提問，傳進(jìn)里間。莫恩庭盯著桌上的書，沒有伸手掀開。

    作者有話要說：　　情人節(jié)快樂，祝姑娘們斬獲男神。

    第18章 親生

    燭火搖曳，映在墻壁上的影子拉的老長。外間安靜了下來。

    “二哥?！甭彖穆曇粼陂T簾外響起，“大峪睡著了?！?/br>
    她對他說話似乎并不像對大峪那般，帶著一些距離感，“知道了?！?/br>
    莫恩庭下炕，去角落了抱起大峪。手觸及到那冰冷的木板，以及粗糙的麻片子。也就是頓了頓，便抱著侄兒去了里間。

    洛瑾搓了搓手，走到角落坐下，摸摸木板上的余熱，心道小孩子就是火力大。抬頭看著屋門，今晚也沒有鎖，想來家里事多，已經(jīng)顧不上她了。

    迷迷糊糊中，洛瑾睡了過去。只是在半夜時(shí)，她恍惚覺得有人出了西廂屋，是莫恩庭，也不知道這么晚了他出去做什么？

    再次醒來，洛瑾是被外面的吵嚷聲鬧醒的。她仔細(xì)聽了聽，好像有不少人。有段九，還有莫鐘……

    洛瑾起身，揉了揉眼睛，透過門縫看出去。院子里站了不少人，有一個(gè)身材高大的人被渾身綁著，正是莫鐘。

    這時(shí)候里間的大峪哭了起來，想來是被外面的聲音嚇醒的。洛瑾連忙進(jìn)去將燈點(diǎn)上，安撫著受驚的孩子。

    看來，白日里段九他們并不是真的離開，而是暗中留下來想抓住莫鐘。洛瑾輕輕拍著大峪的背，外面的聲音漸漸少了，應(yīng)該是進(jìn)了正屋。

    洛瑾哄了大峪好一會(huì)兒，他才睡過去。

    天快亮的時(shí)候，一群人呼啦啦的離開了莫家。洛瑾聽得清楚，莫鐘一直在嚎著嗓子讓人幫他，想來是被段九帶走了。

    而這一晚上的鬧騰，素萍自始至終沒露過面。同是夫妻，寧娘卻能為了男人不管不顧，其中也能看出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