寇溪笑道：“那沒事兒，我本身也不愛出去！”

    她主動換了一個話題：“大娘，你說這附近都有啥?。课乙宦纷囘^來，好像還看見廠房了！”

    “恩，那邊有一個機械廠就是做零件的。我也說不明白，反正村里挺多人都去打工去。好幾個村子的年輕人都去，男的女的可多人了?！备叽竽锏故菍嵲冢骸安贿^聽說好像要搬家了，部隊要在這邊建設家園么，蓋家屬樓了已經(jīng)。這邊機械廠好像往哪兒走！”

    她小聲道：“現(xiàn)在各村的人都對部隊可有意見了。好不容易有個掙錢的地方，就讓讓他們攆走了?！?/br>
    “怎么可能是部隊攆的！”寇溪道：“這邊是軍事重地，本來就不應該有這么一個廠子。而且往來的貨車也不方便進出，往出運貨不如找個高速公路邊上更好?！?/br>
    高大娘搖搖頭：“我是不懂這個，就是聽他們嘮嗑說的?！?/br>
    寇溪打了點水，洗漱一番躺在床上早早地睡覺了。夢里面她夢見吳玉蘭帶著一群家屬站在自己的對立面，惡狠狠地看著自己。

    “呼！”寇溪睜開眼：“真是陰魂不散啊。嚇死人了！”

    她看見窗外已經(jīng)大亮了，坐起來看著柜子上放著的小鬧鐘。上面顯示早上五點鐘了，寇溪苦笑：“這生物鐘啊真是太可怕了。”

    她起身打開柜子，從里面挑了一件素雅的藍色的確良襯衫，穿了一條黑色的棉布褲子。將涼鞋收了起來，穿了一雙系帶黑布鞋。開了門走到院子里，看見高大娘已經(jīng)起來了。站在壓水井邊上打水澆菜！

    “起來啦！”她高聲對著寇溪打招呼，聲如洪鐘。

    “恩，早??！”寇溪笑瞇瞇的端著臉盆出來，打了水就在院子里洗臉刷牙。然后涮了涮臉盆，將水潑在地上。回到屋里面開始基礎護膚。

    “你天天刷牙么？”高大娘推門而入：“我兒子也給我買了一個，我嫌太辣了！”

    “恩，天天刷，早晚各一次，對口腔好，不長蟲牙！”對著鏡子，寇溪擺著一排瓶瓶罐罐。

    高大娘倒吸一口氣：“我滴個娘啊！”

    她一拍大腿沖了過去，滿臉震驚的看著那一排的東西：“這都是個啥?。俊?/br>
    “擦臉的雪花膏！”寇溪這樣解釋：“你還用擦臉油啊？”

    老太太不滿的皺眉：“你在家里頭也這樣么？”

    “娘家就這樣，到了婆家也這樣，沒有人管我啊！”寇溪輕輕抹著脖子：“這又怎么了？”

    “不行，那可不行！”高大娘連連搖頭，嘖嘖道：“你這是資產階級腐朽的東西，你這在過去破四舊的時候都得砸了的！”

    寇溪震驚的看著高大娘：“大娘，今年都一九八八年了，現(xiàn)在人都這樣啊?！?/br>
    “你.....”她rou痛的看著眼前的瓶瓶罐罐：“你擦這玩意不花錢啊？”

    “花錢??！”寇溪覺得自己好像回到了某個革命年代，這些人的思想停留在二十年前？

    “這玩意不當吃不當喝的，你男人不管你??？我兒媳婦要是整這玩意兒，我早讓我兒子削她了，敗家的玩意?！备叽竽镆桓必嗔藃ou的模樣：“男人在外頭掙錢那么容易么？你看看我兒子，一天天泥里頭打滾，夏天曬得后背上曝皮。你說你，你這是在喝小霍的血??！”

    寇溪深舒一口氣擠出一個笑容：“大娘，我自己也掙錢的。我一個月掙得不比霍安少多少，我花的是我自己的錢，我沒用他養(yǎng)活我！”

    高大娘搖搖頭，好像看一眼那些護膚品就要閃瞎眼睛似的：“那也不行啊，你的不就是這個家的么。你們還沒有孩子，不知道養(yǎng)孩子的艱難！”

    “這不當吃不當喝的，你呼臉有啥用啊！”高大娘翻了個白眼撇嘴：“我沒看出來你擦這玩意好看到哪兒去。洗把臉干干凈凈不挺好么！”

    第一百九十二章 經(jīng)過

    話不投機半句多，寇溪也不愿意將自己的想法添加到別人的身上。

    “你說的也對，我們現(xiàn)在沒有孩子，以后有孩子了花錢的地方多著呢?！笨芟獪\笑沖著高大娘點頭：“這些用完了我也不能再買了！”

    高大娘滿意點頭稱贊：“這還不錯，像個會過日子的樣兒！”

    她再一次提醒寇溪：“你千萬別不把我說的話當回事兒！爺們在外頭掙錢，娘們就要在家里頭做好生產工作！”

    “?。俊笨芟S多年沒聽見這樣的話，一時反應不過來。

    高大娘一屁股坐在寇溪的小炕上，看著寇溪坐在窗戶下面擦著臉：“你得多出去跟這跟前的家屬們多多來往，搞好關系，這也對你男人的事業(yè)有幫助?！?/br>
    寇溪知道老太太的觀念跟自己不一樣，如此急切的勸說自己也是對她們夫妻的疼愛。這跟平時霍安等人對她們一家人的幫助有關，寇溪知道老太太并沒有惡意。

    將護膚品的蓋子扣好，放在了柜子里面。起身從暖瓶里倒了一杯熱水遞給高大娘：“大娘喝水！”

    “哎呦！”老太太無奈道：“這大熱的天，你咋給我倒一杯熱水呢。喝著也不解渴，不如從井里打的痛快。”

    寇溪抿嘴笑：“我聽說老人家喝點熱水更好一點，尤其是三伏的時候。多喝一喝熱水，能把身體里的寒氣逼出去?！?/br>
    “??！還有這樣的說法！”高大娘搖搖頭：“咱可不知道！”

    “您年紀大了，喝多了涼水容易胃寒。現(xiàn)在不覺得什么，等入了秋吃點冷吸了點寒氣。骨頭縫里都散著涼氣！”寇溪將那杯熱水朝高大娘推了推：“您老養(yǎng)成習慣就好了，多喝熱水對您老有好處?！?/br>
    寇溪抿嘴：“你就是不為自己的身體考慮，你也得為牛牛考慮呀！”

    高大娘想著自己的小孫子，忍不住紅了眼眶：“哎！”

    “跟你說句實在話，要是沒有這個大孫子我怕是挺不到現(xiàn)在了?！备叽竽镥N了錐腰：“我這腰酸背痛的，一天到晚就得用藥頂著。唉......”

    “您老長命百歲，牛牛懂事可愛又聰明，將來肯定有出息的。”寇溪哄著高大娘：“您老就放心吧?！?/br>
    “啥長命百歲??！”高大娘看著寇溪，不為惋惜道：“我有肺氣腫的毛病，總是上不來氣兒，夏天還行，冬天啊晚上都睡不著覺。我就是一口硬氣硬撐著，不然你說兒子顧不上孫子又太小，能怎么辦？”

    說著高大娘潸然淚下：“他媽走的頭一年，我兒就說要復員回家。你說我能同意么？”

    高大娘抬起頭看著寇溪：“這么好的工作，你說扔就扔了？他回家除了種地還能干啥？種地能掙這么多錢么？我年輕的時候守寡，就這么一個兒子，好容易拉扯到大。他出人頭地了，我還能拖累他？”

    “大娘，別傷心了！”寇溪拿出一塊藍的格子手絹遞給老太太。

    “多狠心的人??！”想起那個兒媳婦，高大娘恨得直捶炕。

    “你說我對她還不夠好么？”高大娘一雙飽經(jīng)滄桑的眼睛里蓄滿了淚水。她哽咽道：“當初結婚之前我就說了，我就這么一個兒子，娶她進門我拿她當親閨女一樣。”

    “進了門我們娘倆一塊過日子，有rou我自己舍不得吃都給她吃。她有牛牛那年，一上身就哇哇直吐。躺在炕上起不來，我一天三頓飯做好了端到炕上給她吃。生之前我貪黑給孩子做衣服，她坐月子我也是一天五六頓飯給她做。打她懷了孩子，我就養(yǎng)了三十多只小母雞。那時候家里也沒有糧，都是我去草甸上割的秦么菜拌的糠一點一點喂的。她生了孩子一天一個小雞兒！剛生完孩子，我給她做荷包蛋吃。她一口氣吃了十五個，吃完了擦擦嘴說沒吃夠。整個月子，家里的雞蛋都讓她吃了?！备叽竽餄M臉不解：“我從來沒說過她更沒打過她，你說她咋就不能跟俺兒過下去呢？”

    寇溪無言以對，并不知道如何開解老太太的心結。

    “自打她懷孕到出了月子，她足足胖了三十來斤。衣服都崩開扣了，我又扯得布給她做的衣服。大孫子天天晚上都是我摟著睡，她看孩子我下地，回來還得給她做飯。”高大娘捂著臉嚎啕大哭：“就這樣，她還不想過了。把俺兒喊回來，說要離婚。”

    “嗚嗚嗚嗚嗚！”高大娘許久不曾宣泄的情緒，如開閘的洪水一般傾瀉而出。

    “我沒給俺兒看好家?。“鑶鑶?，嗚嗚嗚嗚！”高大娘哭的凄慘，寇溪起身出去看了眼還在院子里玩耍的牛牛。見到他乖巧的拿著一個小手槍，一邊嘟囔著一邊自己跟自己玩警察抓小偷的游戲。

    放心的又回到自己屋子里，將那杯水遞給高大娘：“喝點水吧！”

    “高大哥真是個好男人，人家提離婚就同意了。若是他不同意，這婚也離不了?！笨芟獎裰叽竽铮骸皬娕さ墓喜惶?！”

    “是她自己不知足，高大哥雖然常年不在家，可津貼跟普通的農民比那不強多了。多少人想嫁給軍人都不行，是她自己沒那個福氣?！笨芟闹叽竽锏谋常骸澳锨覍拰捫陌桑　?/br>
    “她生完孩子回娘家的時候，就跟他們村里的人搞上破鞋了。這事兒我哪兒知道啊，我也是后來打聽的?！备叽竽餁獾囊骸澳阏f要不是自己偷了人，能突然就鬧離婚？剛生下孩子就不要了，哪個女人能這么心狠？”

    “她結婚了？”寇溪挑眉：“離了婚就結婚了？”

    “可不是！”高大娘滿臉的委屈：“俺兒從來沒問過，我知道，他是怪我沒給他看好后院兒。那個破鞋跟俺兒辦完手續(xù)，看都不看牛牛一眼，收拾東西就走了。”

    高大娘吸了吸鼻子：“后來大孫子有病了，我怕他是想自己的親娘了。我就抱著孩子去找親家，到了那頭人家告訴我，他媽改嫁了！”

    提起過完老太太撲倒在炕上，抑制不住情緒嚎啕大哭起來。

    把院子里的牛牛嚇壞了，跑進來爬到炕上急的拽著老太太的衣服：“奶奶，奶奶！”

    第一百九十三章 發(fā)泄情緒

    “大娘！”寇溪著急勸道：“你嚇到孩子了，快別傷心了！”

    高大娘這才坐起身來，擦了擦眼睛強顏歡笑的哄著孫子：“奶奶沒事兒！”

    “哭~”牛牛一臉害怕，小手上前擦著高大娘的眼睛：“不哭，奶奶不哭！”

    “奶奶不哭，奶奶不哭！”高大娘笑著說道：“奶奶高興著呢，奶奶有你這個大孫子最高興了?！?/br>
    “牛牛別害怕！”寇溪起身去柜子里拿了一盒鐵桶餅干：“看看嬸嬸手里的是什么？”

    牛牛應該是從來沒見過這樣的東西，瞪著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發(fā)愣。高大娘雖說見過的世面少，但也不是沒在供銷社里見過的。臉色一下變了：“不中，這可不中。這么金貴的東西，可不能給他吃?！?/br>
    “大娘！”寇溪笑道：“我娘家在供銷社里有點關系，我自己也在物資上班。這些東西賣的挺貴的，我們內部買就是上貨價?！?/br>
    寇溪看著牛牛道：“你看這孩子又瘦又小的，怕是營養(yǎng)跟不上呢。咱們也不多吃，每天一塊兒還不行么！”

    “那也不中！”高大娘咬了咬嘴巴，像是下了什么決心似的：“大娘跟你說句實在話，不怕你笑話?！?/br>
    寇溪定定的看著高大娘，溫柔的說道：“好，大娘您說！”

    “我兒砸跟你們家小霍工資開的是差不多的，但是他一個人要養(yǎng)活我們娘倆。將來還得娶媳婦兒，你說他一個離婚的又帶了我們兩個拖油瓶，不攢點彩禮誰跟他?。　备叽竽锵氲竭@里又覺得心酸起來：“不怕你笑話，我一個月也就給他割點兒rou吃，過年了我們才包點餃子。這小子又瘦又小是缺點營養(yǎng)，但是我養(yǎng)雞，那雞蛋我一個都不舍得吃都給他吃?！?/br>
    “他肚子里的油水不多，吃點好的容易拉肚子?！备叽竽锟粗蓱z巴巴的孫子，鼻子一酸別過臉哽咽：“是我不中用啊！”

    “大娘！”寇溪也不為難老太太，她也不是圣母又不是大款。既然人家不愿意，自己也不能強求。

    寇溪將那鐵桶餅干放回柜子里，從塑料袋里掏出一把糖。牛牛是認識大白兔奶糖的，興奮地伸出小手：“糖，糖！”

    高大娘看著大孫子一臉欣喜若狂的模樣，忍了忍沒阻攔?？芟χ嗣Ｅ５念^，將那一把糖全都給了他。笑瞇瞇的說道：“去玩吧！別跑出院子知道么？嬸嬸陪著奶奶嘮嗑，你吃完了糖進來來找嬸嬸。”

    “你還給他啥??？”高大娘好奇：“慣壞他！”

    “讓他進來喝點水！”寇溪笑著說道：“天太熱了，剛才他也跟著哭了一氣。吃兩塊糖補補鹽分！”

    看著牛牛歡快的跑出去，寇溪站在窗臺前盯了半天。這才轉過頭：“家家有本難念的經(jīng)，我能理解大娘的苦心?！?/br>
    寇溪抿嘴笑：“我來之前家里準備了不少的東西。平時霍安跟他的戰(zhàn)友們朝夕相處受了人家不少的照顧。所以才想著給大家?guī)c外頭的東西，多少是份情誼?！?/br>
    “你們家里想的周到，看來你公婆也是心細的人?！备叽竽锟粗芟c點頭：“當老人的只要是個明白人，這家里頭日子的就能越過越好?！?/br>
    “我公婆一分錢都沒出！”寇溪委婉的透露給高大娘：“也不知道您老知不知道，我的婆婆是后娘，家里頭還有三個她生的孩子?！?/br>
    “那這些東西？”高大娘一臉震驚：“這個我兒可沒跟我提過！”

    “所以說，家家有本難念的經(jīng)呢。這些都是我爹給我準備的?！笨芟獎裰叽竽铮骸澳峡偸峭^的方向想，您得樂呵的看世界不是。你光想著您跟牛牛拖累了高大哥，你沒想過就現(xiàn)在的日子是多少老家里的人想著盼著過不上的?！?/br>
    “那倒也是！”高大娘聽這話心里舒服多了。

    “我老家多少個老人生了五六個兒子，吃苦受累一輩子，到頭來哪個兒子都指望不上。這家媳婦兒也不要，那家兒子也往出攆。你看看，高大哥多孝順你們！”寇溪稱贊著這個素昧謀面的男人：“牛牛活潑可愛，我真是羨慕極了?！?/br>
    “你們也會有的！”高大娘露出了笑臉：“就是這個孩子沒有娘，真是苦了他了。你不知道，我兒子遲遲不肯再找，我也怕找個后媽欺負了他?？墒悄阏f又不能一輩子不結婚，當個老光棍子吧！”

    “大娘，緣分這種事兒說不準的。誰知道哪天高大哥就遇到了呢？再說了，這娶媳婦人品最重要了。高大哥好歹是個軍官，怕找不到媳婦兒？咱們啊慢慢的挑，挑一個品行好的能夠對牛牛負責對您老孝敬的人。”寇溪知道，道理人人都懂，只不過是不愿意相信罷了。

    高大娘如此剛強的一個人，難道就不懂這些？不過就是憋在心里久了，發(fā)泄出來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