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節(jié)
孤兒院被強制搬遷之后,這個蔡阿姨因為兒童福利中心離她家較遠,就沒跟著過去,最后選擇留在了圣·伊萬教堂里幫忙。 江昭陽看到沈建國下車后,也跟著下了車,活動了幾下肩膀之后,朝四周一看,時間正是黃昏時分,夕陽微沉,云霞如染,教堂外的小吃攤上還聚集著不少吃飯的人群。 江昭陽轉了兩下脖子,回頭一看,沈建國已經布置好了任務。 他在教堂門口留下了四五個人,負責在外圍扯警戒線,維持治安;自己則帶著剩下的人直接進入了圣·伊萬教堂。 半路上,他正好遇見了一個從教堂里往外走的中年男人,那人穿著一身黑袍,看上去像是神父。 沈建國馬上拉住了他,掏出證件,給他掃了一眼,隨后問: “蔡阿姨在哪?” 那男人一愣,然后往四周一看,最后用手朝側面一個庭院里一指,便扭頭離開了。 在教堂側面一個種滿各種花木的庭院里,一個佝僂的背影正揮動著一把巨大的笤帚,清掃著游客留下的垃圾。 沈建國馬上快步走了過去,站在她身后問: “是蔡阿姨嗎?” 那個佝僂的背影猛地一滯,隨后馬上停止了掃地的動作,杵著笤帚回頭看了沈建國一眼,驚訝地點了點頭,“你們是?” 沈建國再次掏出了證件,不過這一次并沒有敷衍地讓她掃一眼,而是鄭重其事地放在了她的面前。 “警察?”蔡阿姨微微一愣,“警察找我有什么事?” 沈建國神色輕松地一笑,從公文包里掏出了一張林染的照片,問: “你別害怕,就是找你了解點情況,看一下這個人你認識嗎?” 蔡阿姨伸長了脖子,對著照片中林染的五官端詳了半晌,最后搖了搖頭: “不認識?!?/br> “那這個呢?”沈建國說著又拿出了一張林染影集里面,她少女時候的照片放到了蔡阿姨的面前。 蔡阿姨的眼睛猛地一亮,“這不是小琳嘛!已經長這么大了嗎?” 隨后她眉頭一皺,嘆道: “也是啊!都已經快三十年了,模樣怎么可能不變呢!” “你說……她叫小琳?”沈建國突然繃緊了聲線確認道。 “對啊,她就是小琳?!?/br> “她全名叫什么?您還記得嗎?”江昭陽問。 “記得,當然記得。名字還是我取的,叫張曉琳。” “她……不叫林染嗎?”沈建國難以置信地問。 “林……你說她現在姓林?”蔡阿姨問。 “是啊?!?/br> “那就對了!” “什么就對了?”沈建國一頭霧水。 “小時候我給她取名叫張曉琳不假,不過這孩子從小就聰明,記東西記得特別牢,那時候我們還住在旁邊的孤兒院里,伙食比較差,她經常跑到路對面那家修自行車的人家里吃飯。那老兩口人都特別好,就是結婚十幾年了,也沒個孩子。后來熟了吧,他們就想把小琳要過去,當自己的孩子養(yǎng)。” 又說: “你們是不知道,小琳從小就聽話,長得也漂亮,成績又好,不光他們一家想養(yǎng),當時有好幾家人找過我,他們都想領養(yǎng)小琳,后來我是看他們老兩口打心眼里喜歡這孩子,知道這孩子以后跟著他們受不了委屈,才偷偷把這事給辦了?!?/br> “那您要這么說,對面修自行車的那家人就姓林了?”江昭陽確認道。 “沒錯,我一直叫他老林。” 江昭陽暗暗點了點頭,接著問道:“那后來呢?” “后來?后來老林一家就搬走了,我們也就斷了聯系?!?/br> “那您也沒問過嗎,他們后來搬哪去了?” “問我當然是問了,不過沒人知道。還是后來有一次,市里的一個很大的商場開業(yè),我湊巧在那個商場里碰見了老林。那時候才知道他也沒搬遠,就是從郊區(qū)搬到了市里,不過跟原來的所有人都斷了聯系。他當時告訴我,他當年搬家是迫不得已,跟原來所有老朋友斷了聯系也是迫不得已,全是為了小琳那孩子?!?/br> 又說: “因為他當年收養(yǎng)了小琳,旁邊的人家老是說三道四,而且小琳偶爾回到孤兒院,也受其他孩子的排擠。他說有一段時間小琳夜里老是哭,精神很不好,他最后實在沒辦法,只能咬咬牙,用一輩子的積蓄在市里買了套房子,趁夜里沒人,全家偷偷離開了。他還說,小琳學習很用功,當時剛高考完,她的成績夠得著一本線,上一所名牌大學不成問題……” 蔡阿姨說到這,猛地一頓,突然表情狐疑地問: “你們老是打聽她的事情干嗎?她……沒犯什么事吧?” “她啊……沒事?!鄙蚪▏滢o道,“我們只是例行調查?!?/br> “哦……”蔡阿姨點了點頭,不過目光開始游移不定,看起來對沈建國的話不是特別相信。 “對了,蔡阿姨,我想再向您打聽點事,旁邊的孤兒院現在還有人住嗎?”沈建國趁熱打鐵地繼續(xù)問道。 沈建國的這個問題問得很巧妙——這樣問的話,既能多了解其他情況,又能打斷蔡阿姨心底的猜疑,讓她從剛才的情境中脫離出來。 蔡阿姨畢竟年紀也大了,哪里知道他這是一石二鳥,條件反射般馬上回答道: “沒人住啊,都荒了幾十年了?!?/br> 停了停,又說: “原來我們教會倒是有人提過,想把那里改成宿舍,但最后被政府否決了,說是老建筑,要保護起來,不能隨便當住宅。” “那也就是說,現在那個孤兒院還是幾十年前的樣子?” “嗯,對。” “阿姨,能帶我們去看看嗎?”顏以冬柔聲請求道。 “都荒了幾十年了,你們去那干嗎?”蔡阿姨表情狐疑地問。 事到如今,沈建國決定不再瞞她,語氣強硬地回答道: “這跟我們最近調查的一個案子有關,具體您就別管了。” 蔡阿姨抬頭看了一眼沈建國那身派頭十足的警服和那張歷經滄桑的大黑臉,最后勉強點了點頭: “行,那你們等一下,我去拿鑰匙?!?/br> · 幾分鐘后,蔡阿姨顫顫巍巍地從教堂的一角走了出來,不過手里多了一串銹跡斑斑,用發(fā)霉的白繩串起來的鑰匙。 隨后,她領著一行人,在教堂里東轉西繞,最后從一扇小門中間穿過之后,所有人的眼前突然出現了一面老舊的紅磚墻,墻上還開了一扇朱紅小門。 蔡阿姨翻動了幾下手里的鑰匙,最后皺著眉從里面挑出了一把,試探著插·進了鎖孔里。 不過她鼓搗了半天,發(fā)現那把銹跡斑斑的銅鎖竟然絲毫未動。 “行了,阿姨,別費這勁了。”沈建國突然出聲阻攔道,然后他回過頭,朝后面等得一臉焦躁的手下招了招手。 一個身材魁梧的年輕刑警馬上以立正的姿勢后退了幾步,隨后猛地一個加速,那扇朱紅小門在發(fā)出一聲清脆的“哐當”之后,應聲而開。 不過,門口的情景卻讓所有人一愣——比人還高的野草橫亙在門前,宛如一面黃色的墻。 好在后面的刑警反應很快,他們不知道從哪找來了兩柄鐵鍬,兩個人站在最前面用力揮舞著,瞬間劈開了門后的草墻。 一行人,隨著他們劈草的動作,一點一點地往里艱難地挪動著。 整個被圍墻圈住的孤兒院面積很大,除了中間那座沙俄蓋的小教堂之外,整個院子里還有幾棵大樹,雖然現在樹葉早就落盡,不過看那勁頭,夏天古木參天的氣勢還在。 一行人在草里深一腳淺一腳地往前走了幾十米后,終于到了樹下。 樹下的野草稀疏,終于不用人力開路了。 江昭陽走到紅磚小教堂的正面,掏出了打火機,用手撓了撓頭上發(fā)·癢的傷口,隨后便點燃了一支紅雙喜。 他深吸了一口,在朝空中吞云吐霧的空檔里,順道觀察了一下眼前的建筑。 跟顏以冬說的一樣,這棟小教堂的正門前確實有一個倒心形的圖案,圖案的四周是鏤空的,材質看上去像是在實木的外面抹了一層紅漆,與建筑本身的紅磚色倒也相得益彰。 另外,在圖案的里面,有一幅用很小的馬賽克瓷磚貼成的壁畫,畫里有一個挎著籃子的婦女。她正站在河邊,眺望著遠處的房屋,在河的另一邊還站著一頭像鹿一樣輪廓模糊不清的動物。 第87章 秘密 江昭陽一口煙剛抽了一口,沈建國就湊了上來,問他要了一支紅雙喜,兩個人對著小教堂緊閉的紅色大門默默地抽了起來。 在抽了兩口之后,沈建國移步向前,走近看了看掛在教堂門上的那把已經銹成了深灰色的銅鎖。 在經過一番打量之后,他確認這鎖已經很多年沒人動過了,隨即象征性地向蔡阿姨征求意見道: “阿姨,您看這鎖,估計也開不了了,不介意我找人把它弄開吧?” 蔡阿姨皺了皺眉,看了一眼那鎖殘破不堪的模樣,最后也只能無奈地點了點頭。 在得到許可后,一名刑警馬上掏出了一把萬能鑰匙,插·進了鎖孔里。 在經過十幾秒小心地調試之后,很快就聽到了里面鎖簧響動的聲音。 不過,鎖卻一直沒開。 開鎖的警察馬上回頭,朝開路的刑警手里的鐵鍬指了指,那刑警馬上會過意來,把手中的鐵鍬遞給了他。 他舉起鐵鍬,對著那銅鎖連劈了三下,銅鎖落地,他馬上丟掉手中的鐵鍬,用力一推,紅色的木門發(fā)出一陣怪異的“吱吱”聲之后,瞬間洞·開。 殘霞如血,照進門里。 地上堆積的灰塵,木頭腐朽的霉味,屋頂密集的蛛網,構成了所有人對這個小教堂的初印象。 不過這些東西完全沒有阻攔住專案組刑警的腳步,他們早已習慣了在各種極端的場所進行搜尋作業(yè),比起在武漢機場的地下掏糞,這種環(huán)境簡直不要太舒服。 看著眼前有序涌·入的人群,江昭陽倒是沒爭沒搶,選擇最后一個進入教堂。 在踏入教堂之后,他發(fā)現這個小教堂里面其實比外面看起來要狹長得多,靠近門的一側,有序地排列著幾十張木頭桌椅,只不過不少已經腐朽坍塌,一張桌子就剩下一條腿或者兩條腿。 再往前看,這幾十套桌椅的盡頭掛著一排很厚的幕布,看不見里面是什么。 “蔡阿姨,這邊是教室嗎?”江昭陽指著面前的桌椅問。 正站在他旁邊的蔡阿姨卻一臉沉浸過去,不可自拔的表情,直到他又問了一遍剛才的問題,她回過神來,才開口答道: “沒錯,這邊算是教室,里面是孩子們的宿舍。說起來,我也有幾十年沒來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