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8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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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或許是他知道江夜雪能夠很快地再一次cao縱他的身軀,所以他沒有留給江夜雪挽留的機會。 慕容楚衣好像一貫都是無情的。 哪怕對他自己。 有那么一瞬,墨熄覺得慕容楚衣很快會在從池沿下面御著照雪謫仙般重回地面,就好像曾經(jīng)在擊殺劍魔李清淺時,那人輕描淡寫又勝券在握的模樣。 可是沒有。 血池汩汩翻騰著,再一次爆濺竄出的是一道猩紅色的巨浪,浪潮幻化作扭曲的惡靈之形,嘶吼著向江夜雪獵殺而去! 岳辰晴終于在這洪流中回過神來,聲嘶力竭地喊道:“四舅啊??!不,不要啊啊?。。?!” 而江夜雪呢,他卻還怔在原地,雙目大睜,目眥欲裂。 他抬手,那瞬息間的攻擊他明明是可以阻擋的,可是他眼前仿佛還晃動著慕容楚衣被血池吞沒時的情形,耳邊仿佛還縈繞著慕容楚衣最后說過的話。 他甚至不覺得這是真的。 他的算計里,算盡了所有人的死,誰的命都可以拿來做籌碼。 可他唯獨沒有算過慕容楚衣。 江夜雪僵硬著立在那里,甚至或許連他自己都不明白自己為什么會愣在原地。在他未及叩問自己的心,也未及明白自己的感受究竟是什么的時候,血池的狂流已怒席著劈來--猛地將他裹挾——! 瞬間。 那些濃烈的紅色充斥了眼前的一切。 江夜雪不由地顫聲喃喃道:“……你當(dāng)真……你當(dāng)真就……這么厭我?” 無人回答,眼前的猩紅好像多年前那一樹老梅,倚在粉白色的墻邊,開得正是鮮艷…… 那時的他,年輕,端正,一塵不染,從未對不起任何人。他撐著傘,走到背對著他站著的少年身后,微笑著溫柔地開口:“你是誰家的孩子?怎么這么大的風(fēng)雪,也不撐把傘呢?” 而慕容楚衣回過頭來,眼里沒有恨,也沒有后來的失望與傷悲。 只安靜地看著他。 和初遇時不一樣的,恍惚間他好像看到慕容楚衣朝他展顏笑了,那少年在風(fēng)雪與梅花的映襯下,對他說:“初次見面,我叫慕容楚衣?!?/br> 江夜雪心臟陡地觸痛,過去二十年時光刺入胸腔。他前半生固守正道,未換得人世公正,但好歹有慕容楚衣信他護(hù)他,而后半生他血腥指染,籌謀盡算,就在他將要把權(quán)力都收回掌中的時候,卻發(fā)現(xiàn)—— 阻在他面前的,竟是同一個人。 但慕容楚衣曾是保護(hù)過他的。 在眾人皆與他遠(yuǎn)離,故友皆避之不及的時候,是慕容楚衣給了他一個容身之處,給了他一個認(rèn)同、鼓勵與一個家。 或許慕容楚衣并不是厭他,是在他自己,在墮入魔途的那一刻,他已親手把慕容楚衣所尊重的江夜雪誅殺。 最后的知覺里,他聽到的唯有岳辰晴撕心裂肺的悲嚎和哀哭:“四舅?。。。?!” 他哪里是你四舅啊。 江夜雪這樣想。 在故事的一開始,他分明只是我的人…… 如若我們的時光只停留在那一年,那一天,那一棵老梅花樹下,該有多好呢…… “四舅……四、四舅……!!” 怨靈狂流將他吞噬。 血浪退去,連帶著岸上的竹武士殘骸,躍出血池的怨靈都被裹挾了回去。小蘭兒倒在地上,已經(jīng)徹底昏死過去,岳辰晴撲通一聲跪在地上,跌跌撞撞著向血池方向爬過去,他臉上俱是淚,慟聲哀哭著。 “四舅……不要……不要你走……啊……”到了最后只剩嘔啞不清悲痛欲絕地哀嚎,“我再也不生你氣了……求求你……求求你……” 像是終于回應(yīng)他的哀求。 忽然一道溫潤的白光竟自血池淵里浮起。 岳辰晴驀地抬頭,瞳孔收促,渾身都在顫抖,嘴唇的顏色瞬息褪得干凈。他是那么絕望又那么充滿希望,手足并用著在地上磨出一道道血痕,他向那邊爬去:“四舅……” 浮出血池水面的確是慕容楚衣,但他已是獻(xiàn)祭的魂魄之狀,他沒有更多的靈力,也沒有更多的時間,那皓白的軀體已漸透明。 就像從前岳辰晴闖了禍了,他出來救他時一模一樣,慕容楚衣帛帶飄飖,衣袂翻飛,照雪的劍光籠罩著他,令他若天神下凡一般落在了地上。 而和從前不一樣的是,慕容楚衣往日里救他,總是一副不耐煩的樣子,也不正眼瞧他,更不與他說話。 可是這一次,失卻了江夜雪施加在他身上的黑魔咒,慕容楚衣再也不用顧忌自己過于接近誰就會把魔氣沾染給那個人,他終于如岳辰晴曾經(jīng)渴望的那樣,溫和地、微笑著垂下眼來,抬起那浮著白光的手,輕輕地覆在岳辰晴的發(fā)頂上。 岳辰晴泣不成聲,終是淚如雨下。 “你已經(jīng)做得很好了,岳辰晴。”慕容楚衣的聲音縹緲如煙,在大劫過后的渾天洞內(nèi)飄散,“只可惜,四舅從來沒有好好地陪過你,教過你,也不曾疼過你?!?/br> “不是的……不是的?。∧愦液玫?!是我辜負(fù)了你,是我……四舅你不要走!你換我好不好,換我好不好……” “你在說什么傻話呢?!蹦饺莩律斐鰞芍?,輕點了岳辰晴的額頭,“你還年輕,今后的路還有很長。這是我最后一次救你了,以后自己要多加勤勉,好生努力。你記住,你不止是慕容凰的兒子。” 他頓了一下,溫言道: “你也是我的外甥,岳辰晴。” 說完之后,他行至墨熄身邊,將手覆在墨熄的心口,將最后的魂力一點點地傳抵過去,遣散那難以紓解的魔毒。 墨熄嗆出一口血來,終于可以動彈,喉間渾沉沙啞地:“慕容……” 慕容楚衣?lián)u了搖頭,低聲問道:“你還沒有告訴顧茫,我就是他哥哥,是嗎?” “……” “那就永遠(yuǎn)都不要告訴他了?!蹦饺莩螺p聲道,“抱歉了,羲和君。” 他的手從墨熄胸膛前移開,那虛影變得越來越渺然,越來越淡薄,幾乎成了難以辨別的一場鏡花水月。 “人各有命,緣淺緣深??磥砦遗c他注定無緣。明日之約我終難赴,還請你讓他……讓他自多珍重?!?/br> 最后一點光華也漸消散,只有慕容楚衣的聲音還彌于洞中,是這些年來人們從未聽過的溫柔。 “別再盼我……” 第177章 容楚衣 顧茫坐在客棧的窗邊。 他早已經(jīng)醒了, 看到墨熄設(shè)下的結(jié)界,也知道墨熄是有什么事情暫時出去了。所以他一點都不著急, 乖乖地坐在那里, 等著人回來。 如今的他被折磨得太厲害, 感官與情緒都遲鈍得不成樣子,他很少能體會到什么鮮明的情緒,喜怒哀樂在他這里都像是兌過了水,變得很淡。 可是他看著天邊慢慢泛起的魚腹白,想到天亮之后,便是與“哥哥”約定好的日子了,他即將會有一個兄長,會有一個家, 他仍然忍不住露出些高興的神色, 趴在窗戶邊,盼望地看著紅霞漫天,旭日一點點地浮出地平面。 他想了想, 起了身,去將墨熄給他買的白衣取了出來。 他覺得自己總是毛手毛腳, 這樣干凈的衣裳實在太容易弄臟, 所以他雖然喜歡, 卻不太敢穿。但是今天他要見哥哥, 所以那必是不一樣的。 墨熄回來的時候,正是天色將亮未亮,晨昏交錯之際。 他推開門, 恍惚看見窗邊立著的人,頎長清秀,玉扣束著長發(fā),皓白如雪的衣袍垂落及地。他有那么一瞬間心臟重重一跳,恨不能以為昨夜渾天洞的一切都是夢,倚靠在窗邊的就是慕容楚衣,慕容楚衣來赴約了。 可是沒有。 慢慢地他看清了,站在那邊瞧著他的人是換上了新衣的顧茫。 安靜地、馴順地、帶著期待地—— 等他將他的兄長帶來。 “墨熄?”顧茫見他回來了,先是高興,隨即又瞧見他衣上盡是鮮血,又覺得茫然,他朝他走過去,“你怎么了?” 墨熄沒吭聲,事實上他也說不出更多的話來。 從渾天洞封地回來的人只有三個,除了被送去坐醫(yī)堂救治的小蘭兒,他和岳辰晴兩人都近失語。岳辰晴經(jīng)歷了嗚咽與嚎啕,便一直坐在血池旁發(fā)呆。他恐怕是一直在回想他曾經(jīng)對慕容楚衣所言所行,想起他是如何聽信了江夜雪的話,將原本就孑然一身的四舅推向更清冷的深淵。 慕容楚衣沒有留下什么遺物,唯一可以勉強算上的,大概就只有洞窟內(nèi)那些破碎殘損的竹武士。 它們?nèi)缃穸悸犜莱角绲拿盍耍驗樗鼈円呀?jīng)失去了親手將它們斫刻出來的那個人。 但是,在渾天洞,當(dāng)墨熄無意觸碰到其中一只時,它還是縮成了巴掌大小,安靜地躺在地上,好像是為了完成誰的遺愿,等著他將它帶回一般。 墨熄將那只小小的竹武士取出來,遞到了顧茫掌心里。 顧茫愣愣地,但他也只是遲鈍,并不是笨。他一直很善解人意,盡管這種善解人意有時候帶給他的只不過是更多的苦難罷了。房間內(nèi)靜得可怕,過了一會兒,顧茫小聲問:“他不會來了,是嗎?” “……” “他是……不喜歡我嗎?” 墨熄抬手,將他攬進(jìn)懷里,他壓抑著悲傷,對顧茫道:“不,他有些自己的事情要做,不得不先離開。他很喜歡你,所以才要我把這只小竹人送給你。等他做完了自己的事情,他還是會回來的?!?/br> “那是要多久呢?” “可能要……很久很久……” “……” 顧茫默默地,過了好一會兒,他輕聲問:“墨熄,你怎么哭了?” 他怎么哭了呢? 渾天洞里之變只在短短一夜之間,卻好像把沉積了十余年的事情都攪了個天翻地覆。 江夜雪的寬和溫柔是假的,他與秦木槿的恩愛是假的,慕容楚衣的自私無情是假的,君上的種種言語亦是假的。 他好像活在一個連環(huán)相扣的局里,他以真心待人,以赤誠示人,可換來的不過是一張又一張的假面。 他曾經(jīng)以為自己為家國做的都是對的,恩怨是非分得那么清楚,然而一場驚變之后,卻發(fā)現(xiàn)他們不過都是棋盤上的一枚子。 當(dāng)今君上究竟是有多狠的心,才能謀算著讓江夜雪去蠱惑陸展星,賠上七萬將士的性命,再賺得顧茫無路可選只能聽從他命? 五年的密探生涯。 背負(fù)著罪惡與血腥獨自強撐下去。 甚至為了奪回最后一片血魔殘魂,再一次喪失了生而為人的意識,錯失了與兄長相認(rèn)的機會。 ——付出了那么多,他們是希望戰(zhàn)火平息,九州太平的。 可原來不過是為君上磨快了手中的刀劍而已。 他只覺得無限疲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