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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玄幻小說 - 余污在線閱讀 - 第162節(jié)

第162節(jié)

    “咚”的一聲悶響。

    顧茫洋洋得意:“怎么樣?疼不疼?”

    墨熄:“……”

    “疼就對了,你顧茫哥哥今天就教教你什么叫長幼有序兄友弟恭。”

    回應他的是墨熄一把制住他,將他重重帶到懷里。而后另一只大手捏著他的銀邊覆面,將面罩摘開推到了額側(cè)。

    面罩后面露出的是那張曾經(jīng)柔軟燦爛,如今清秀蒼白的臉。有著纖長溫柔的眼睛,線條流暢的下頜,弧度細膩的鼻梁和漿果般甜蜜又紅潤的嘴唇。過長的細軟睫毛下面藏著比江河湖海更深的藍眼睛。

    墨熄覆著薄繭的拇指在顧茫的唇瓣上輕輕摩過,他側(cè)著臉,視線從嘴唇緩緩上移,而后浴入那兩池深藍里。

    “嗯。受教了。”

    “……”

    “請師哥再多教我?!?/br>
    他說著,俯身吻了下去——

    可就在這時,忽聽到拐角處娑娑異響,墨熄是多敏銳的人啊,他立刻抬手將顧茫的覆面降下,整個人擋在自己懷里,厲聲道:“誰?!”

    一個北境軍打扮的小修士顫顫巍巍地從角落里挪出來,他顯然是剛買菜回家,懷里抱著一筐子水靈的青菜蘿卜,還有一捆蒲葉。這時候他嚇得臉都白了,哆嗦地轉(zhuǎn)出來,顫聲道:“后后后后……后爹好??!”

    第140章 事又起

    “嗚嗚”的沸騰鳴響, 一壺熱水燒好了。

    小修士拿巾布裹住了guntang的銅柄,小心翼翼地往紅泥壺里沖了一泡茶湯。

    這是一間三開的屋子, 只有狹蹙的一間小廳,左邊藍布簾子遮著的是小廚房,右邊薄門虛掩著,里頭是寢臥。

    他反復把桌子擦了三四遍, 這才將茶盤端過來, 除了新泡的熱茶之外,還有兩碟子果仁點心。

    “墨, 墨帥,您請用茶?!?/br>
    這回稱呼算是正常了,之前在巷子里的時候,這小修怕是真的嚇傻了, 不然無論如何也不會脫口而出管墨熄叫“后爹”的。

    “還有這位……”他怯怯地抬起眼,誠惶誠恐地注視著顧茫,“呃……”

    該怎么叫?

    后娘?小媽?

    這人有面具遮覆, 看不到之后的容貌, 因此小修也不是很確信自己該怎么稱呼人家。不過方才在巷子里他覺得自己是絕對沒有瞧錯的,他們那位天神般冷情淡漠的墨帥羲和君,一定是想親對方的臉。

    雖然墨熄之后輕咳一聲和他解釋道是這位朋友眼里進了沙子,他在幫他吹。但是誰會信?

    小修士不由地又是驚懼又是緊張, 又是好奇又是害怕——天啊, 他居然在買菜回家的路上撞破了羲和君的jian情!

    怎么辦怎么辦?羲和君會不會殺他滅口?這位后娘得是什么天仙般的容貌?他倆好了多久了?夢澤公主被蒙在鼓里了嗎?

    一臉冷淡坐在桌前的墨熄是不會知道,他這位看似恭敬的手下腦子里正七上八下翻著泡泡, 每個泡兒里都裹著一個極其危險的問題。

    墨熄喝了一口茶,小修盯著他那淡色削薄的嘴唇,腦兒里的泡又開幾個:

    都說嘴唇薄的男人很薄情,曾以為羲和君是個例外,沒想到也是一樣的。唉,夢澤公主真是個可憐人兒,苦苦等候那么多年,居然說被拋棄就被拋棄了,好慘吶!!

    但是轉(zhuǎn)念一想,這個“后娘”從見到他開始就沒有說過話,他既不知道她的聲音,也不知道她的樣貌,而她穿著的衣袍又很寬松,身量也很難判斷——沒準她就是夢澤公主呢?公主想和羲和君一起同游,怕被閑人瞧見,戴個覆面什么的再正常不過了。

    大抵是心中起伏太大,不自覺地便顯露在了臉上。墨熄頗有些無言地看著他,將茶杯擱落:“你在想什么?”

    “不不不!我什么也沒想!我是根沒有想法的木頭!”

    墨熄:“……”

    小修捂著臉,過了一會兒又從指頭縫里往外望,悶聲悶氣地:“墨帥,您的這位……呃,友人……她喝些什么?”

    “他跟我喝一樣的就好。我們也只是替清旭長老來給坊里送些端陽龍粽,不坐太久。你不用再忙了?!?/br>
    說著從乾坤囊里取出了一些在江夜雪宅院里包好的甜粽和咸粽。

    墨熄不知該留多少粽子,于是問道:“你家里一共幾口人?”

    小修撓了撓頭:“就我一個?!?/br>
    顧茫在旁邊聽了,不由地低低“嗯?”了一聲。

    小修聞聲倏地扭頭,驚疑不定地看他。

    無怪小修惶然,他方才那一聲雖然輕,但是很明顯能聽出嗓音低啞,并非女兒之身。

    顧茫不禁暗道不妙,正是尷尬時,忽聽得墨熄淡淡道:“他昨夜染了風寒,嗓子有些啞,不太能說話……能勞煩你給他泡一壺熱姜茶么?”

    “哦哦哦…原來是嗓子啞了啊…”小修咕噥著,吐了口氣,“當然可以?!?/br>
    好不容易把這事兒揭過去了,兩人喝了茶,給小修留了粽子,又稍微說了幾句話而后就離開了他家。

    走在路上,墨熄問道:“你方才聽他說話時,為何如此驚訝?”

    顧茫道:“唉,說來話長。那孩子啊,他原來是我手下的人?!?/br>
    “……我知道。”

    “你知道?當年我的三萬殘部后來都歸入你的北境軍了,我以為你分不清哪些是我原來的兄弟,哪些是你自己后來招募的?!?/br>
    墨熄道:“挺好認的?!?/br>
    “怎么認?”

    “你帶的那些修士,他們都管我叫后爹?!?/br>
    “……”

    嵌著鐵片的黑皮軍靴在青磚小路上走著,發(fā)出脆硬的聲響,墨熄淡淡地:“他們以為我不知道,其實我都清楚。方才那位也是,在巷子里一緊張開口就叫我后爹,一聽就是你的人了。”

    顧茫有些尷尬地揉了揉鼻子,半天才憋出一句:“那群不像話的小兔崽子,怎么隨便給你亂起綽號?!?/br>
    “也沒什么,挺好的?!蹦ㄕf,“比起我,你確實與他們更親。你看過了那么多年,你還能記得一個小修的樣子,我卻對他們并不太有什么印象,我不擅長記這些。和士卒們也沒有走得那么近。”

    顧茫笑道:“你的腦子都拿來記術法卷軸和邊境奏報了,確實是記不住人的?!?/br>
    “……”

    再說下去恐怕就要說到當年北境軍重組一事了。墨熄不打算繼續(xù)進行這段話頭——他不想讓顧茫知道天劫之誓。

    其實他的治軍之風就和他的人一樣,硬邦邦,冷冰冰的,很容易讓人誤會他不把士卒當一回事兒。他不太會用言辭鼓舞人心,不太會用柔情拉攏軍士。

    所以他接手北境軍那么久了,他的修士們?nèi)允蔷此?,畏他,獨不愛他?/br>
    除了君上,顯有人知道他曾消耗了十年陽壽為一支軍隊作保,北境軍的士卒們也并不清楚他們嘴里的“后爹”到底都為他們做了些什么。

    盡管如今看來,那個天劫之誓并不重要,顧茫早已為他們做過了一次保,墨熄的誓言只不過是被君上利用了第二次罷了,哪怕他當時不發(fā)這個毒誓,君上也不會將這三萬熱血辜負掉。但那又怎樣呢?

    身在局中時,誰都不知道真相如何。

    他們的“后爹”很悶,不愛說好話,人非神明,也看不到掩藏在表象之下的秘密是什么。他或許有這樣那樣的不夠好,但他已經(jīng)在用自己的性命盡力保護著那些他曾經(jīng)以為即將受難的人了。

    盡管如此,他還是只收獲了一聲誠惶誠恐的“后爹。”

    一句“墨帥到底是貴族,是不會和我們一條心的?!?/br>
    誰說族群的歧視只是上對下的呢?一個貴族族群里涉入泥塵的統(tǒng)帥,其實也早已在無意間被他的士卒歧視到骨子里去。

    墨熄道:“說說那個小修吧,你為什么聽到他家里只有他一個人的時候,那么驚訝?”

    “哦,是這樣。”顧茫道,“你別看那孩子年歲小,他十六歲的時候就參軍了,當時是我手下最年輕的一批后生。我那時候問他為什么要從戎,他跟我說,他有三個哥哥,每個都來了,他也閑不住,不想被丟在家里?!?/br>
    顧茫說到這里,眼神有些黯淡:“他那三個兄長都很出色,很也正派。如果我沒有記錯,我離開重華的那一年,他們?nèi)藨敹歼€活著。我沒有想到……”

    墨熄沉默須臾,說道:“從來刀劍多無情,你也不要想太深。誰都不可能守得住每一個人,做好自己當做的,已足夠問心無愧了。”

    顧茫沒吭聲,過了一會兒,忽然沒頭沒尾地說了句:“那家的大哥當年說過,只要有錢能置辦個房子了,就想娶媳婦過安穩(wěn)日子?!?/br>
    “……”

    沉默良久之后,顧茫嘆了一聲:“……要是仗能很快打完,那就好了?!?/br>
    仗是不可能很快打完的,反倒是熄戰(zhàn)日很快結束了。

    端陽過了沒多久,北境傳來急報,說燎國背信棄義,打破了原本休戰(zhàn)兩年的議定,忽然閃電進攻重華邊境處最薄弱的獅駝關,獅駝關告急。

    這一則消息傳來時,君上的寒疾正篤,甚至不能下地走動,只得囑托慕容夢澤代他主持大局。然而不解內(nèi)情的文武百官們多對君上此舉大為不滿,一時間議論紛紛——

    “君上御體有何病恙?”

    “君上有異,應當由神農(nóng)臺三長老會診,而后告知朝中重臣,怎么只丟一句話出來就閉關不朝了?歷朝歷代都沒有這樣的規(guī)矩!”

    墨熄其實能夠很清晰地感知到朝中涌流的那種氣氛:人們并不知道君上身患不治之癥,但是紙終究是包不住火的,許多心思活絡的人已經(jīng)有了非常接近真相的猜測,只是他們?nèi)缃襁€吃不準,不敢貿(mào)然相探罷了。另外還有一些并不聰慧的遺老,他們雖然沒有覺察到君上的異樣,但夢澤的代權無疑刺痛了他們的神經(jīng),他們暫時還不敢針對君上,針對夢澤卻是綽綽有余的。

    夢澤的意思是希望撥重華的飛馬營前去馳援,然后再從附近兩個大關塞調(diào)用一部分駐軍前去鞏固獅駝關的險情。依墨熄看來,她的處理方式確實穩(wěn)妥得當,可沒成想?yún)s遭到了一大票人的否決——

    “飛馬營是君上直屬,怎能輕易調(diào)離王城?”

    “調(diào)遣兵力乃是大事,就算公主要調(diào),也得先開了軍政會再說。”

    這些還都算是講道理的了,更有甚者,仗著自己是勛貴長輩,直接沖夢澤道:“慕容夢澤,你一介女流,憑什么左右軍令?”

    “若是望舒君代權也就算了,你連個封銜都沒有,同是王室宗親,誰比誰地位低?我們遵從君上旨意,由著你主持朝會也就罷了,但總不能聽由你一個女娃娃來調(diào)兵遣將吧?出了大事誰背負得起!”

    如此扯皮拖延,官權制衡,哪怕以墨熄為首的一些軍機署重臣愿為夢澤作保,軍令依然難以很快落下。于是,獅駝關最終失守,燎國黑魔之師一路揮旗南進,一舉攻破楓城、大澤城、荻城三大邊陲城郭,擄走了城中大量百姓,斬殺守軍上萬。

    等這則消息傳來時,君上雖已恢復康健,能夠上朝,但終究為時已晚。

    他坐在王座之上,面前攤著這二十余日來的邊境奏報,臉色陰寒得可怕。

    “獅駝關告急前,曾急報求援過十四次,苦撐了七天,”君上把那一疊軍報摔在了桌上,森然從裘衣白毛領子里抬起頭來,目光冰冷,“孤當時已全權委以夢澤,你們是全體死了還是全體懷孕了需要安胎,為什么龜縮著不調(diào)兵?!”

    第141章 魔獸

    面對君王的憤怒, 一眾諾諾,沒誰愿意去做這個出頭鳥。

    “說啊?!本系? “夢澤代朝的時候,你們一個個的不都挺能說的嗎?現(xiàn)在這是怎么了?啞巴了?”

    一位年長的老貴族出列道:“君上,獅駝告急需要調(diào)兵遣將,然而此等大事必須經(jīng)由君上親自首肯, 如是夢澤公主代行君意, 則需要多方相議后方才能執(zhí)行。否則一切章法都將亂套?!?/br>
    “章法?”君上瞇起眼睛,神情已經(jīng)極度危險, “真有意思,什么章法?”